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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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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韩燕熙疑惑长安为什么没反应,便已经被近乎仓皇的太子,快速拉着起身就走,不由分说。
韩燕熙冷不丁觉得太子手中的马鞭朝后甩了一下,抽到什么东西,心里登时一揪,担心而本能的要回头看,却被太子强行把头掰回来。可虽只有一瞬,他依旧瞥见,长安身下的垫子,掀翻一角,严严实实盖在她的腿上。
韩燕熙不经感叹,啧,还得是太子殿下,他刚死心眼儿,怎么就没想到用垫子去遮呢!
太子骑上马儿,远远的对着花丛里,还蒙在薄毯里的长安,朗声道:“春日天虽暖和,山上的风还是凉的,把毯子盖好些。”顿了顿又道:“别睡了,玩一会儿,早些回去收拾一下,就到山下行营拜见圣人,他老惦记着你,你既然回来,就赶紧去拜见他,你病好了,伤也好了,长成大姑娘了,他见了不知该多高兴呢。”
这话说的是圣人,更说的是他自己,这半年间,他总惦记着长安,如今她这般模样回来,他欢喜难以言表,只觉心里乐开花,比这山间无边无尽的芍药牡丹开得还盛大。
太子说完带着众人扬鞭远去,鲜衣怒马的样子,叫人移不开眼,长安从薄毯子里小心翼翼的,探出毛绒绒的头,只漏出一双美目,太子的身影,很快便被茂密的花朵遮住了,只听得他好听的策马声。
这些男子,也是惜花爱花之人,在花丛里跑起马来,速度不快,分外小心。这里的花不错,尤其是树牡丹,在马上观赏,视角更好更漂亮,更叫人赏心悦目,神清气爽,太子甚是愉悦……
韩燕熙可无暇赏花,回头看了看长安所在的方向,之前吸引他们过去的,铜镜折射的光束已经不见了。他微微蹙眉,方才心中来不及细想的疑惑,再次涌上心头,更甚了,思索再三,决定还是得告诉太子殿下。
回到行营中,韩燕熙说有要事禀报,叫众人止步,只他跟着太子进了帐子。
“什么!?你说你刚才在她脚背上捏了一把,还在她脚心上挠了一下?王孙你简直胡闹,太过分了!!”太子刘檀抬臂一撒手,将马鞭直直扔到韩燕熙胸口上,蹙眉压低声音,隐忍着怒斥道。
太子少有对韩燕熙发这么大的火。
韩燕熙一息怔愣,遂跪在地上劝太子稍安勿躁,沉声道:“殿下以后再治我的罪,臣的重点是长安她没反应,她双腿双脚,没反应!!!”
要不是这样,我死也不告诉你我捏了她的脚背,挠了她的脚心,韩燕熙心里憋屈。这事私下论起来是他与长安的风流韵事,可说到明面上便全是他的过错,孟浪放荡,失礼失仪。
他便是个没脸没皮惯了的,难道不知道什么是难堪?他想到太子会恼,不料竟怒了!
帐子外面的近臣随从听见里面的声响,虽闹不清说了什么,从语气上也能分辨一二,都不敢轻举妄动,只照例备好了更衣洗漱的用品,太子一会儿打理好了,便要觐见圣人。
却见太子和韩燕熙一前一后,快步出了帐子,帐帘都掀翻老高,冷声叫人不许跟着,只和韩燕熙策马出了行营。
正走出中军大帐的圣人,远远看见二人身影,蹙眉叫人去问怎么回事儿。太子一向端庄持重,何曾这般行色匆匆过?
话说,长安被花铁铁和李椒重伤以后,便被花狸子神君带到晓天镜里救治,堂邑夫在镜子外面护法,就住在薛环那处设有结界守护的山居小院。
真正知道内情的人不多,对外宣称长安和堂邑夫回师门处理门务。
只隔三差五,花狸子神君从晓天镜里出来,通过密道,进入皇宫给圣人和太子传递长安的消息。
李椒被委以重任,去了懂王的鲁国,上任国太守一职,下辖鲁国四郡,他小时候便跟着父兄在上郡理事,鲁地的军政事务他得心应手,处置的十分妥当,短短半年,便有口皆碑。
花铁铁终于懂得收敛,在安园好好念书,年后一开春儿,便跟随张子文出使西域的汉家使团,一起前往河西走廊,去视察她大宗山门徒按照计划,在西域各处安插的暗桩,以及来往商队的布置和经营情况。
柳延年和郑清进入学宫已有半年,三月三上巳节那日,太液池边的春日宴上,两人大放异彩。
去岁九月,太子婚期大定。圣人着户曹颁布新法,男子女子成年年龄都有所改动,将女子十四及笄推至十六,男子十六加冠推至二十。
本是件好事,可代政长公主刘婉家的准太子妃高阳郡主,原已经行了及笄礼,只等冬月吉日与太子大婚,入主东宫便可,却偏要按照新政,等到十六再行婚嫁。
这门婚事是已故皇后为太子定的姑表亲,只因陈娜娜晚生,两人差了十一岁,太子好不容易等到她十四岁成年,她又要用新政做借口推诿。
圣人大怒,再过两年他的太子都二十七了。终是亡妻定的婚事,又是胞妹家的女儿,总要留些情面,只道储君婚事,可一拖再拖,子嗣却不能一等再等,于是叫贤贵妃,淑贵妃在宫女中择选品貌佳者,为东宫良娣,良媛,孺人者数。
又有惠王胞姐平昭公主送美人者数,代政长公主和长乐宫太后,也都送了几名良家子,于是东宫热闹起来,短短半年,有孕者众。
新政下的及时,赶在平安的十六岁生辰之前,于是平安的及笄礼,办得十分风光,座上宾皆为亲贵。只是长安没赶得及参加,那个时候,她正在晓天镜中,经受分筋错骨,血肉重塑的噬心之痛。
平安心愿得偿,却终有遗憾,不够圆满,孤身一人,对着没有字迹的双亲排位顿首,潸然泪下,只道女儿长成,爹娘泉下有知可安息。
长安听闻平安在及笄礼上,给她一并准备了一套礼冠、钗、簪,深感欣慰,只道妹妹代她行了及笄之礼,自己也成人了。
懂王的事业,进行的风生水起,花小楼的生意如火如荼,尤其大堂钟表柜台等新式综合体等诸多生意,经由李大娘子,林大娘子,万大娘子等人牵线搭桥,都依托南唐巨商方连生,在南唐遍地开花,大赚特赚。
日子朝前过,有条不紊。在旁人看来,长安不过离开短短半年而已。可晓天境里的光阴和外面是不一样的,堂邑夫要跟着一同进去,照看长安,花狸子神君断然拒绝。在镜中一呆数年,长安浴血重生,长成了大姑娘,可是武功尽失,下半身也毫无知觉。
她哭过闹过心灰意冷过,最终还是挺了过来,这么多人等着她,花狸子神君为了救她更是元气大伤,她不能自暴自弃,其中艰苦,她只能独自吞下。
长安重振精神,一出晓天镜,便叫堂邑夫在山脚下建了一座“妙手娘娘生祠”,每日坐诊,不受钱财,只要香火,积攒功德,帮助花狸子神君恢复修为。
这日,平安出城来山中看望她,说半山上的芍药牡丹开得好,当下祠里也正好没有寻医问诊的病人,不如结伴出游赏花去。
这些花是去岁秋日里,镜中的长安叫神君传话出来,托堂邑夫花重金请人四处寻访各色芍药牡丹,移植栽种,精心养护的。
原是当初答应平安,今年春上去洛阳赏牡丹,后来料想是不成了,便在这长安城外几十里外的南山山腰,生生打造了一处绝美的芍药牡丹园,丝毫不逊洛阳城。花开时节动京城,来往不少人驻足,可毕竟是私家园林,倒也无人敢轻易踏足,只远观。
平日里有熙熙攘攘的路人、赏花客。今日这般清净,原是皇家赏游,早早清了场,于是到妙手娘娘祠的人,也上不得山来了。
平安铺好垫子枕席,堂邑夫将长安背过来放下,安置好,就说他和懂王约好,下山去拿轮椅,轻功来回,一炷香的时间足够。
花狸子神君昨晚吸食了香火,便在镜子里睡觉调息,修补元气。平安牵着丑狗狗英俊,采了好些娇艳的花儿给长安,长安守着晓天镜,将怀中太子刘檀的画像拿出来端详,心里美滋滋的,平安抱着英俊,坐在她身边,道:“殿下生的真是端正,和姐姐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儿。”
长安喜欢听这些话,闻言忍不住笑靥如花,将手中的画和晓天镜摆在一起,看看镜中的自己,再看看刘檀的画像,点点头,觉得平安说得对极。长安画工极好,画上的人栩栩如生。
忽一阵,极不识趣的风,平地而起,打着旋子,一下将长安手中的画像卷走了,那风仿佛故意似的,将太子的画像吹得老高,转眼裹挟着,远去。
长安惊叫:“啊,快,平安,快去捡回来,无论如何找回来,那是太子殿下的画像,我私自画了,已然是死罪,若是丢了,万死难辞……”长安说着眼圈便红了,就要哭。她死倒不怕,只是画上的人更重要,丢不得。
长安话没说完,平安已经牵着英俊,跟着画像飞远的方向跑去了,头也不回地朗声安慰长安:“姐姐莫急,我定寻回来,且安心等着!”说着已经消失在茂密的花丛里。
长安身子孱弱,情绪稍一波动,便消耗心神,把玩着牡丹,想叫自己打起精神,竟还是睡着了。春日的艳阳正照在晓天镜上,反射的光芒,招来了画上的人……
平安牵着英俊跑出去好远,寻了好久,拿着画像欢喜地回来时,正瞧见长安花容失色,催促堂邑夫背她回山居小院。
懂王给长安做的轮椅倒精巧灵便,正好派上用场,平安把一地的席子垫子毯子镜子抱枕,打包放上,推着,把英俊绑在车把手上,还能帮着拉车。
堂邑夫背着长安,一边在前面走着,一边担心地问:“怎么了,被什么吓着了?连祠堂也不回去?”
“不,不是什么,是我,我遇上太子殿下了,怪不得今日祠堂一个病人也没有,原是皇家护卫清场。”长安道。
“竟是太子殿下?我下山时远远看见一些护卫,是惠王和平昭公主府的,还想着别惊动,绕了些路,不然早回来了。”堂邑夫道。
长安想着刚才的情形,心说,还好没叫你撞上。又道平昭公主的儿子过百天了,春日自然要带出来赏游这大好风光,想来太子殿下骑射,和他们姐弟巧遇,便同行。
长安如今这样子,是不想见人的,尤其太子。刚那会儿平安和堂邑夫都不在,太子就来山上赏花,这么大片花海,偏两人碰了个照面,想想也知道长安得多慌神。平安心疼极了,一路跟在后面柔声安抚,长安果然放松下来。
回到山居小院,堂邑夫放下长安,长安这才闻见骚臭之气,再看他后身上的狼藉,只道自己又拉尿了他一身。堂邑夫刚才走得急,都是迎风,她闻不到那些排泄物的味道,只是苦了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平安了。
堂邑夫顾不得自己,和平安一同将长安清理干净,才端着秽物去后院倒掉,擦洗更衣。
平安安置好长安,收拾妥当,将二人换下的衣物,浣洗干净,晾晒在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