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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0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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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岳国,砚城。
竹林深处,一座茅草屋隐约可见。
风不彻左手拎着一只装满青菜的菜篮,右手拿着一串啃了一半的糖葫芦,大口大口吃得津津有味,大约有点酸了,眉毛忍不住皱了皱,她步履轻快地走到茅草屋前,熟门熟路的推开房门,将菜篮放到桌上,一边啃下一颗糖葫芦,一边脚下一转,习以为常地推开了右边卧室的门。
门内,一个白衣乌发的男子靠在床头,唇色微白,轻阖着双眼,似乎又睡了过去。
风不彻怔怔地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男人,手里的糖葫芦“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你回来了。”男子缓缓睁开双眼,眼底迷雾似的不甚清明,“过来坐吧,阿彻。”
风不彻依旧怔怔的,只是瞬息间,她想到了很多事。
想起两年前的春天,就因为一时色迷心窍,从河里捞上这个绝色男人,就因为他那张脸,她抱着他走了不知多少路才隐居到这片竹林里,她以为这个男子只是暂时昏迷了而已,若是醒了,必让他以身相许不可。
谁知这个男人竟然一睡不起,那时风不彻还想,今日不醒明日醒,明日不醒,后日醒,总有一日会醒来,就是这般想着,时间一晃,两年时光流逝,她本来已经不报任何幻想,还想着把人随便挖个坑埋了算了,谁知今日,他居然醒了!
风不彻深深吸了口气,不知怎的,鼻子一酸,眼泪便不争气地滚了下来,她嘴里还含着一口的糖葫芦,嘴唇微微颤动着,一开口就带上了哭腔:“你终于醒了!两年了,你昏睡了整整两年,我就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守了你两年!”
风不彻一屁股坐在床尾,毫不顾忌形象地哀嚎痛哭起来。
“谢谢,我知道,是你一直在照顾我。”男子抬了抬眼睫,露出瞳孔里的迷茫,他使劲闭了闭眼睛,再睁眼时,依旧那般,他无奈叹了口气,“我叫千里小净,阿彻喊我小净便可。”
风不彻越想越心伤,豆大的眼泪簌簌直落,千里小净有气无力地靠在床头,听着伤心的啜泣,识趣的一句话也没敢说。
昏睡的这两年,千里小净的意识一直是清醒的,他知道风不彻这两年过得十分清苦,豆蔻年华的姑娘,本就欢脱好动,偏偏为了他而隐居了整整两年,若是他人早把他扔了,谁会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浪费两年时光呢。
风不彻哭得眼睛都肿了,抬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千里小净的脸,他生得容貌娟秀,温润如玉,举手垂眉间风华绰约,只是病骨缠绵,看起来气色不好。
“你为什么会昏睡两年?是生了什么怪病吗?”风不彻自然而然地把薄被拉过来盖在他的身上,坐到千里小净身后,聚了灵气一掌轻轻推上他的后背。
千里小净顿时觉得一股暖流游遍百骸,精神也为之一震,因为刚醒来的缘故,嗓音带着微微的喑哑:“因为大意,伤了根基,这才陷入昏睡,谢谢你阿彻,如果不是你每日以灵力温养我,我也许不会这么快醒来。”
他时时记得,每日两次,风不彻都会灌以灵力,为他舒展奇经八脉,风不彻对他的好,他一直都知道。
风不彻久皱眉头难以舒展:“还能医治吗?”
千里小净展颜一笑:“能医治,需要到大靳国,那里有一个濯仙谷,只有濯仙谷的人能医我。”
濯仙谷,外人常称之为神医谷,里面的医师个个身怀奇技,医术不凡,在整个天下,闻名遐迩。
“濯仙谷?”风不彻低声念了一句,眼中闪过思索之色,“若是那里,必定能医你,等你好些,我带你去。”
“你带我去?”千里小净两眼茫茫,依旧吃惊地看向风不彻,“你为我白白浪费了两年时光,我如何再耽搁你…”
“我既然已经守了你两年,再耽搁两年又如何?”风不彻收了掌,妥帖的扶着千里小净靠在床头,眸光坦然的望着他,“我这一生,只对两个人好过,一个是我师傅,一个就是你了。”
更何况,千里小净虽然一直半死不活的躺在那里,但对于风不彻来说,无声地陪伴也是陪伴,至少,每日照顾千里小净,也算过得闲适自在。
千里小净了然一笑:“好,我听你的,只是,阿彻,我不得动用半丝灵力,否则,可能会昏睡更久。”
“有我在,不需要你出手。”风不彻傲然的抬抬下巴,“我的刀,会护你周全。”
千里小净心中蓦然一动,有暖意缓缓的爬过心头,他忽然觉得,在这一刻,有感动也有满足,还有一丝丝庆幸,他眉眼温柔的看向风不彻,徐徐的笑着:“我忽然觉得,我很幸运。”
幸运遇上一个真诚的姑娘,一个不抛弃他,愿意护他周全的姑娘。
忽然一股疲惫感袭上心头,千里小净缓缓闭上了眼睛,他微微垂着头,长长的睫毛在他脸上投下一片灰影,他轻呵一声,讷讷苦笑:“只说了两句话,我便很累很累,我可能需要补补。”
“补补?我觉得也是。”风不彻一副很懂的样子,连忙扶着千里小净躺好,掖好被角,“你先休息,我出去一趟。”
风不彻觉得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豁朗感,心情愉悦的哼起无名的调调,去村里买了只土鸡,回来之后,干净利落的拔毛剁块清洗,小瓷锅里放两粒花椒姜片,小火煨了两个时辰,就倒出那么一碗浓汤,风不彻馋的口水直流,小嘬一口,顿时满嘴鲜香,美得她眼睛都直了。
她端着碗,烫得龇牙咧嘴,推开卧室的门,忙将新出炉的鸡汤搁在桌上,扬声喜道:“小净,醒了吗?你快看看,我给你熬了一碗鸡汤。”目光一扫,霎时收了声,千里小净侧卧着沉沉睡着。
风不彻乌溜溜的大眼睛看了眼热气腾腾的鸡汤,蹑手蹑脚走到床边,习惯地先探探千里小净的脸颊,而后帮他将薄被往肩膀处盖了盖。
风不彻正要起身,低眸间,对上千里小净混沌迷茫的眼睛,他微微勾着苍白的唇角,笑得十分无力:“阿彻,扶我。”
风不彻伸手半抱着将千里小净抱坐起来,又将枕头靠在他腰下,看着他这副支离破碎的模样,心里有些心疼:“我给你熬了鸡汤,很香,也很补。”
“我闻到了。”千里小净嘴唇微勾,他的声音酥酥软软的,带着一点点小鼻音,“确实很香,我想喝一点。”他抬了抬毫无气力的手臂,无奈一笑,“你喂我一点吧,阿彻。”
“好,我喂你。”风不彻端过鸡汤,舀了一勺轻轻吹凉些,递到千里小净的唇边,千里小净张口慢慢喝着,一口鸡汤下肚,千里小净顿时觉得一阵暖意,精神似乎也好了很多,慢慢喝下去一半。
风不彻两眼放光,盯着千里小净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表情:“还要再喝一点吗?”
千里小净摇了摇头。
风不彻看得出,千里小净为了不辜负她一直在强打精神,她放下碗,小心呵护着将千里小净扶着躺下:“好好休息吧,等把身子养好些,我带你出去玩。”
千里小净早已经撑不住,点了点头,便沉沉睡去。
为了给千里小净补身子,风不彻也算费心,一天半碗鸡汤,又以灵力温养着他,又养了整整半年,才将千里小净养得双颊红扑扑起来,起初只能卧床,后来慢慢的便也下地走动,如今除了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倒也看不出是个病秧子来。
屋前翻了半亩土,土里一排排长出了绿油油的菜,风不彻正蹲在那里,认真地拔草。
千里小净怀里抱着一纸袋果子,坐在屋前的台阶上,一边吃一边问风不彻:“阿彻,这绿油油的菜,是什么菜?”
风不彻头也不抬:“萝卜。”
“好吃吗?”
“那当然,秋后萝卜赛人参,给个白馍都不换,等长得白白胖胖的,咬上一口,又脆又清甜。”风不彻拍拍指尖的泥土,脚步欢快地走到千里小净身边坐下,千里小净顺手把手里的果子喂进风不彻嘴里。
风不彻嚼了两下,侧脸看他:“你恢复得也差不多,我打算这几日带你离开这里,去大靳国的路千里迢迢,该早动身才是。”
“那这些萝卜怎么办?”
风不彻奇道:“能怎么办?拔了呗。”
“可是,阿彻,我想吃萝卜。”千里小净眼神再也没有当初刚醒来时的白茫茫,他的眼睛出奇地亮,像星辰,又像大海。
“我给你买。”
千里小净一顿:“可我想吃你种的萝卜。”
风不彻盯着他的眼睛,眼底慢慢漾起一丝笑,伸手摸了一个果子,喂进千里小净嘴里:“其实,再多待一段时间,也不错,对吧,小净。”
一个人隐居竹林是最无聊的事,还好他们是两个人,每天除了吃吃喝喝,千里小净就看风不彻练刀,要不然就在屋前搬上一方小桌,一壶茶一碟点心,两人能这样聊一天,无聊时就盯着萝卜苗看,看哪棵萝卜被虫咬了,哪棵长得小了。
时光悠悠,转瞬即逝,等萝卜收获之时,天已转凉,早晚都要披一件外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