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让你喜欢了一个很差劲的人》有厌

3、第三天

　　03

　　望舒并未因为这个现象感到失望，的确不是多熟的两个人，分开这么多年不记得对方是人之常情。

　　望舒接着彭京津的话应了声“对，麻烦你了”，转而跟他说明车子的情况。

　　彭京津带来的车队零零散散地分布在不远处，陆续有人下来，有下车休整补给的，也有人朝这辆亮橙色的坦克300的方向望来，不过不是看车，而是或好奇或兴奋地打量车边的两个人。

　　彭京津抬手摸了下玻璃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石子崩到的位置。

　　车毕竟是租来的，彭京津是租车行老板找来的人，望舒下意识解释：“不是人为的。”

　　彭京津淡淡地嗯了声，掀开引擎盖检查发动机等部位的情况，然后又拉开主驾驶的车门上去。

　　他试车的时候，望舒便站在车边等着。

　　她没看车，近距离地盯着专注做事的男人，感慨他变化真的很大。人在自己身上很体会到时间的流逝，但从其他人身上，尤其是曾经认识，分开多年，如今重逢人，肉眼可见的气质变化足以让人脑补出他几年间阅历的厚度。

　　或许是望舒细致入微的观察天赋，和天马行空的感知能力，让她给彭京津这几年时光赋予的价值可能远超于真实情况，连带着从那双冷静锋利的眼底都看出满满的故事感。

　　彭京津对此一无所知，他视线扫过副驾上丢着的氧气罐、防晒霜和吃了一半的面包，从车上下来。

　　望舒往前迎了半步，没等发问，彭京津先说：“车子性能在高原容易不稳定，实际没故障问题。”

　　见望舒欲言又止还有顾虑，他继续道：“不放心的话你换台车。”

　　望舒随着他视线的方向朝不远处的车队望了眼，目测三十四台车，上百人。平均每辆车上三四个人，五颜六色的冲锋衣，高矮胖瘦、各个年龄段都有。

　　都是出来玩的，主打一个随性，两拨人视线对上时，立刻有人冲着这边吆喝：“阿彭，说什么呢，都把人姑娘凶哭了。”
　　紧接着人群中爆发出一小阵无恶意的起哄声和笑闹声。

　　距离不算远，但风噪大，像望舒这种嗓门，不扯着嗓子喊对方估计都听不清她说什么。

　　望舒并没打算回应这无厘头的玩笑，甚至是正回视线时才发现，“阿彭”叫的是彭京津。

　　上学时同学怎么称呼他的来，正经一点，叫“京津”，关系亲近的，叫“津子”。

　　“确认没事就好。我继续开这辆就行。”望舒没麻烦他帮自己调换车，其实等彭京津来的那段时间，她重启了一次车，发现仪表盘上亮着的故障灯已经灭了，后知后觉记起租车时良哥提过一句，车子也会有高原反应，不用过于紧张。

　　“也行。我待会儿给你拿个对讲机，行驶途中有问题及时沟通。”彭京津说完停顿了下，在想还有什么要叮嘱的。

　　可视线对上望舒一瞬不瞬盯着自己作倾听状的目光时，一时间脑袋空白，忘了自己还要说什么。

　　望舒已经好多天没化妆了，简单涂个隔离和防晒，大大的墨镜挂在鼻梁上，罩住大半张脸。也就是因为绷不住哭了擦泪的时候，把墨镜摘了一直没戴回去，鼻翼两侧还留着浅浅的镜托压出的印子，头发更是随意挽了个蓬松的丸子头，露出清晰流畅的脖颈线条和大光明顶。

　　慌乱中有体面的秩序。

　　“你——”

　　望舒等了半晌没听到后话，疑惑地歪了歪头，试探地回了句：“谢谢。”

　　不然是需要她说什么？

　　望舒想了想，问：“如果跟你们车队一起走的话，需要多少入队费？”

　　彭京津神思适才回笼，说：“不差你一个人。”

　　彭京津回车里拿来个闲置的对讲机，跟望舒指明哪辆车是头车，哪辆车是尾车，又说了几点注意事项。

　　望舒频频点头，认真听着，结果没听几句，目光逐渐偏到了他的眼睛上。

　　锋利却干净的一双眼。

　　彭京津逮到她的视线时，放慢语速，停了话茬：“……不要超车，不要脱队。”

　　望舒话是听进去了，但注意力也的确放在了别处：“你只负责这条自驾线的车队吗？”

　　彭京津唇角绷直：“是。”

　　正经八百的自驾玩一趟至少要10天。

　　“几十趟？有吗？”对待旁人，望舒可能会琢磨一下话怎么说更舒服，更周到，可面对彭京津，她完全是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

　　故意似的，挑战几句话把彭京津惹出脾气。

　　望舒不是个强势的人，可上学时面对彭京津，她习惯掌握主动权。

　　是什么造成这个模式的呢？

　　“这是第94趟。”彭京津竟然记得如此准确。

　　望舒张了张嘴，有些诧异，又觉得这的确是他的做派。

　　谁会记得自己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情啊。真是个奇奇怪怪的人。

　　94趟。算下来，彭京津大概是毕业没多久便开始干这个了。

　　望舒没再问什么无聊的问题，问了件关键的事：“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彭京津望了眼分散在服务区各处的人，又抬手看了看运动手表，说：“十分钟后。”

　　望舒哦了声，说：“那我先上车待会儿。”

　　从彭京津身旁绕过，望舒拉开车门上车前，毫无征兆地回过头来，晃了晃手里的对讲机，问：“按1是公共频道，那岂不是我跟你说什么，其他车也都能听到。有只能我和你联系的单线吗？”

　　不知道谁在附近撒隆达，五颜六色的糯米纸洋洋洒洒地飘过，松松散散地将两个人包围。

　　彭京津微微侧头，朝风吹来的方向瞥了眼，才正回视线，盯着望舒。

　　望舒在他开口的前一秒，倏然一收对知识渴求的眼神，笑道：“还是不用调整了，我似乎没什么话需要单独跟你说。”

　　“…………”

　　说完，舒望就往车里一钻，假装没看见彭京津被气到的样子。

　　-
　　坦克300正冲着的方向，有个卖冬虫夏草的摊位。
　　眼看着有个不知深浅的游客蹲在那边，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拿出手机要付款了。

　　突然彭京津叫了那人一声，打断了他消费的冲动劲儿。

　　商贩和一旁的托虎视眈眈地死盯着彭京津，而对方恍若未察一般，面不改色。

　　车队的成员纷纷上车，一辆辆开回了国道，望舒没数清自己是第七辆还是第八辆，只记得前面是辆红旗车，彭京津让她跟着它。

　　车队浩浩荡荡地出发，刚刚险些买了假药材的男人回过味来，在对讲机里呼叫头车的彭京津。

　　彭京津还没说话呢，其他车队的人先发表起看法：“也就是咱彭哥热心肠，管你这闲事，要不你铁定被骗得死死的。”

　　“哈哈哈他那脑子就配吃点儿假药材。”

　　应该关系很亲近，所以开起玩笑来很是无所顾忌。

　　……管闲事吗？

　　望舒突然想起，导致她的毕业旅行夭折的原因，便是她和彭京津管“闲事”。

　　本科生的毕业答辩结束，距离毕业典礼还有段时间，大家的时间一下子闲了下来，校园里却发生了一件很特殊的事情。
　　她寝室有个母亲卧病在床丧失生活能力的贫困生，领了整整四年的助学金。那女生性情直爽纯粹，谦虚但不卑微，不论学习能力还是在校学生会的工作能力都有目共睹，在同学和老师之间口碑和人缘都不错。
　　因为国家政策变动，她家成了拆迁户，虽说早有传言说她家的房子要拆，可类似谣言层出不穷，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是近期还是几十年之后。
　　她是家里的独女，摇身一变，靠拆迁实现财富自由很难，但生活水平猛地出现了质的改变。

　　这件事不知怎的在学校里传开，有或不在意或艳羡的，自然也有嫉妒的。
　　望舒出发去火车站，刚走到校门口时，遇到那女生跟一群人因为这件事发生争执，她势单力薄，是被舆论攻击的对象。
　　那群泄愤的人好像是跟那女生经常一块做兼职的，有男有女，大家很默契地站在了女生的对立面。
　　望舒赶时间，本没想掺和，但发现有人开始推搡、甚至扯那室友的衣服，才上前帮忙的。

　　两个女生的战斗力和一个女生的战斗力，其实差别不大。

　　一番混战，她们始终在下风。可望舒眼尖，余光瞅见彭京津从旁边路过，急声喊住他来帮忙。

　　不得不承认，彭京津这人真挺仗义的，话不多，但办事效率高。

　　即便脸上被人用指甲刮破，挂了彩，他也没叫苦。

　　因为这个小插曲才有了派出所的事。

　　望舒的那个室友没参加毕业典礼便早早离校了，对于事情始末，毕业的第二年望舒才辗转拼凑出个完整的版本，那个时候对方的妈妈病逝，爸爸几乎是无缝衔接给她找了个后妈，后妈还带了个比她小十几岁的妹妹。拆迁款下来没多久，她爸爸发生车祸去世了。总之就是无比的戏剧。

　　她缺席毕业典礼，便是回家处理父亲的丧事。

　　想到这里，望舒突然发现，毕业后自己陆陆续续听说了不少同学的现状，唯独没听人提过彭京津。
　　除了前段时间在新闻上见到过，他真的是个存在感很低的人。

　　或者说是个很低调的人。

　　对讲机里嬉笑声暂告一段落，险些被骗的男人向彭京津表达感谢，望舒听到彭京津回了句：“小事儿。”

　　细微电流声中，男人的嗓音有些陌生，却莫名的多了些动听和磁性。

　　望舒按下对讲机，颇有兴致地问道：“领队，你话一直这么少吗？”

　　久久没回应，望舒都要怀疑对讲机出故障了。

　　彭京津的声音才终于响起：“7号车，有事？”

　　望舒觉得他们上学时互动挺多的，他就算一时不记得自己，也该慢慢想起了啊。

　　怎么还是这般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