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不许人间客》曾見青山枯木荣

1、离乐

　　1.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随着雨声喧闹，淅淅沥沥的小雨坠在叶上，是琵琶嘈嘈切切的弦音，余韵悠长——倘若雨声藏在丝竹声里，演奏着万物的弦音，谱着乐章，似乎在悄然间，偷偷勾住了时光。
　　‘这般的雨天，颇适合酣眠。’
　　‘但在喧嚣的尘世里，如若沉沉睡去，待长梦一觉，又总会辜负些什么，唔。’
　　于是在春寒料峭里，一袭红衣的祂，似一抹游鱼，洄游入世。
　　2.“朝闻道，夕死可矣。”
　　雨珠连成线，如同游鱼般从伞的边沿溜下，在除却雨声的万籁寂静中，耳畔传来拜山人虔诚的祈愿。
　　细雨迷蒙间，似蒙上一层纱，青黛愈发苍翠，冰冷的长阶上犹有星星点点的模糊身影。
　　‘我瞧着那些生命力微薄的生灵，一步一拜，一拜一叩，执着而坚韧。’
　　‘如同在这新雨中悄然萌发的细叶，明净而动人。唔……是这般形容的罢？合该是的。’
　　惊蛰动春雷，那是生命的轰鸣。
　　‘于是我驻足，立在那片天地间，看芸芸众生，为祈求一个渺茫的念想，做着无谓而愚昧的行径。’
　　分明有些可笑，却莫名的崇高。
　　虽短暂，却不朽。
　　敬春朝不朽，致生命的春和景明。
　　3.“谷雨春光晓，山川黛色青。”
　　在长阶尽头，也就是那连绵青山中的一座山头，矗立着“问天祠”。
　　问，遗也，谢也。
　　只一间破漏的小屋，四壁皆徒。正对门处放着一张窄案，一张蒲团。
　　就是那群拜山人的心之所向。
　　祠前有株古木，是颗落花木，应了时节，杏花微雨。
　　‘瞧，是吧？我说在这个时节酣眠，总会错过些什么，幸而没有，故饱了眼福。’
　　树下有立白发翁，自诩守山人。
　　守山人，字面意思，意味着他一直待在这，伴山青翠？
　　但，山万古亘青，何须他来守？
　　我有些不解。
　　人类，果然是很固执的生灵。
　　4.许是受了供奉，那问天祠倒也生出个灵来。
　　祂唤作“黛”。
　　青山如黛。
　　‘吾坐在古木的肩上，看行人来往，看他们贸易，踏青或是歇息，但更多的似乎都来拜山，来叩问天地。’黛向我解释，“与其说来拜天地，他们大多都是为求心安，寻一个出路。”
　　‘问天地？不如说是问自心，总有深陷迷途的生灵，寻求外力来拨云见月。’
　　见我轻描淡写的回答，黛但却没放在心上，依旧神采斐然：“你知道嘛？本是没有这条山径的。”——这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
　　可我想，长阶数级，实际上是叩心门的路。
　　5. 雨后是新晴。
　　纵眼望去，此番山水苍翠欲滴。
　　旅程也该告一段落了。
　　希望能赶在哥哥睡醒前回到家。
　　6. 回去的路上，我仍见得陆陆续续的拜山人。
　　我得承认这种生灵的精神值得讴歌，但我不解，只为求一个心安，不远迢迢万里而来，是否值得？
　　不过，我不也行于山海吗？
　　苦海滔滔，业孽自招。
　　生于世，长于斯，在这熙熙攘攘尘世间，所求无非问心无愧，言必行，行必果，恩必偿，怨必了。想来尘世里的是是非非，在时间洪流里，不过激扬起的水花，终究会浮光一样散去，或浮或沉，都逃不出埋葬于时光罅隙的命运。
　　天地从来都审判不了任何生灵，天地也从来都宽恕不了任何生灵，能宽恕他们自己的，向来唯有己身。
　　万物生于斯，皆行己道。心之所向，即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