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颂》桐剪秋思

1、开学季

　　九月的阳光像融化的蜂蜜般黏稠温暖，林宇颂调整着相机镜头，透过取景框观察开学典礼的会场。作为学生会宣传部长，记录学校重要活动是他的职责之一。
　　"三脚架再往左一点，对，这样能把校长的讲台和后面的樱花树都框进去。"他轻声指导着部员，声音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
　　操场上人头攒动，高二年级的学生们按照班级排成方阵，蓝白相间的校服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爽。林宇颂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还有五分钟典礼就要开始了，校长和老师们已经在前排就座。
　　就在这时，他的镜头边缘突然闯入一个不和谐的身影。学校最西侧的围墙处，一个女生正利落地翻越栏杆，栗色的马尾辫在空中划出一道俏皮的弧线。她轻盈地落地，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猫着腰快速向班级队伍靠近。
　　林宇颂下意识按下快门。
　　镜头定格的那一刻，恰好一阵风吹过，围墙边的樱花树洒落一片粉白的花瓣雨。画面中央的女生仰着脸，阳光穿透树叶的缝隙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嘴角噙着一抹狡黠的笑，整个人仿佛被笼罩在一层柔光里。
　　"那是...三班的常夏？"旁边的部员小声嘀咕，"开学典礼都敢迟到，真不愧是'问题学生'啊。"
　　林宇颂没有回应，只是默默检查着刚才拍到的照片。取景框里的少女和他记忆中那个总是惹麻烦的常夏重叠在一起——上学期末在食堂泼了高年级学生一身汤，上上学期在走廊踢足球打碎了消防栓玻璃...几乎每周都能在违纪通报栏看到她的名字。
　　"相机给我，你去帮教导处搬一下奖品。"林宇颂接过部员手中的设备，又瞥了一眼那张照片，鬼使神差地没有删除。
　　开学典礼结束后，林宇颂刚走进高二(3)班教室，就听见班主任李老师的声音："林宇颂，这学期你坐第四排靠窗的位置。常夏！你坐他前面。"
　　一个熟悉的身影不情不愿地拖着脚步走过来，正是照片里的翻墙少女。近距离看，常夏的眼睛比照片中更加明亮，像是盛满了阳光的琥珀，右眼角还有一颗小小的泪痣。她把书包往桌上一扔，椅子腿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声响。
　　"又是你。"常夏转身时认出了林宇颂，"刚才在操场拍照的那个？没拍到我翻墙吧？"
　　林宇颂从书包里取出笔记本，头也不抬："拍了。"
　　"什么？"常夏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删掉！立刻删掉！要是被李老师知道我又迟到..."
　　"条件。"林宇颂终于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平静无波。
　　"啊？"
　　"我提一个条件，照片就不上交。"林宇颂的声音很轻，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常夏眯起眼睛，警惕地盯着他："什么条件？"
　　林宇颂正要回答，上课铃响了。常夏不情不愿地转回去，马尾辫差点扫到周颂的脸。
　　整个上午的课程林宇颂都心不在焉，他的素描本边缘多了一幅小小的速写——一个女生翻越围墙的瞬间，樱花纷飞，裙角飞扬。下课铃响起时，他正专注地完善细节，没注意到前面的常夏突然转身。
　　"借一下上节课的笔——"常夏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的目光落在林宇颂的本子上，"这是...我？"
　　林宇颂"啪"地合上本子，但为时已晚。常夏一把抢过素描本，翻看起来："哇，你画得真好！这是什么时候的...等等，这不是我今天早上..."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林宇颂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常夏则露出狡黠的笑容："所以，这就是你的'条件'？想让我当你的模特？"
　　"不是。"林宇颂夺回素描本，"只是...练习。"
　　"骗人。"常夏凑近了些，林宇颂能闻到她头发上淡淡的柑橘香气，"你画了好多张，还有我上课打瞌睡的样子！"
　　林宇颂抿紧嘴唇，不知如何回应这突如其来的揭穿。幸好下一节课的老师及时走进教室，解除了他的窘境。
　　放学时分，天空突然阴沉下来，转眼间就下起了倾盆大雨。没带伞的学生们挤在走廊里抱怨，常夏就是其中之一。
　　"倒霉透了..."她望着如注的雨幕叹气，"这雨看起来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啊。"
　　一把黑色的折叠伞突然递到她面前。常夏转头，看见林宇颂平静的脸："拿去。"
　　"那你怎么办？"
　　"我家近。"林宇颂说完，把伞塞进她手里，转身冲进雨里。
　　常夏愣在原地，看着那个高瘦的身影很快被雨帘模糊。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伞——朴素但质量上乘，伞柄上刻着一个小小的"S"，像是定制款。
　　雨滴敲打在伞面上的声音突然变得悦耳起来，常夏撑开伞，踏入雨中，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远处，林宇颂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拐角，但她总觉得，这不会是他们之间最后的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