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飞鸟与归鸟

43、第 43 章

　　菩提在很久以前就认识张玺栀他们六个了，这七个人的交情都不错，君子之交淡如水，但都对彼此很上心。
　　菩提除了雍明祈和玄殇平时不怎么和其他人交流，但是谁敢在他面前说其他几个人一句坏话，绝对会被菩提一巴掌拍飞。
　　这是轻的。
　　严重的，轻则重伤，严重一点的永久性损伤，再严重一点，直接小命不保。
　　都是常有的事儿。
　　菩提跟雍明祈认识后就一直跟他们六个混在一起，蹭吃蹭喝蹭玄力，反正就是各种蹭。
　　所以他和张明槐是很熟的，不但熟，他还看着张明槐出生，看着他长大。
　　再加上雍明祈和玄殇还有其他四个人是个爱到处乱跑的性子，所以张明槐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是由菩提照顾的。
　　菩提本身是不喜欢到处乱跑的，他的性子甚至可以说的上一句宅。但是自从张玺栀把张明槐扔给他带后，也不知道是那根神经搭错了，菩提天天抱着张明槐出门浪，还专挑张玺栀他们所有人都不在的时候出门。
　　当然他抱着张明槐出门的事情张玺栀他们几个都是知道的，菩提也没想瞒着，毕竟抱着别人家的小孩儿，再瞒着人家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反正菩提就在张玺栀他们几个的默许下，抱着团子样的张明槐出门到处浪。
　　可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夜路走多了总能遇见鬼，反正大概就那个意思。
　　菩提在某次抱着张明槐出门玩的时候，碰见了一个人。他盯着那个人，神色和现在一样。
　　但张明槐当时毕竟还小，只记得菩提突然变化的神色。那永远带着浅淡微笑的脸上没有了笑容，他立马就感觉到菩提有些不开心，伸手摸了摸菩提的脸。于是菩提回神，浅淡的笑容又重新出现在他的脸上。
　　还有他们回去后，菩提短暂地消失了两天。
　　两天后他回来，准确来说，是第二天的晚上，深夜。
　　他回来的很晚，来看过小张明槐后就走了，他经过时小张明槐好像从他的身上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腥甜味，还有从门外传来的，他的两位父亲和其他几位叔叔姨姨的说话声。
　　“怎么……全部都……”
　　“不是说……不……留几个……”
　　但他当时太困，很快就睡着了。

　　张明槐眨了两下眼睛回神，微微歪头，看着淡定自若水火不侵的菩提，不知为何突然想起来一件藏在记忆深处的事情。
　　他抱着胳膊略微想了一下，突然出声：“我小时候，大概九百来岁的时候你不是消失过两天……”
　　菩提看向张明槐，像是在问他：怎么想起来这件事了？
　　“再后来你就消失了，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你。”
　　菩提盯着看了张明槐一会儿，然后转头看向半空中的雍和，“阿栀不是跟你说过我去闭关了吗。”
　　张明槐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的继续说：“但是我后来我查了一下你离开的那两天发生了什么。”
　　“结果呢，查到什么了？”
　　菩提语气轻松，甚至还带了点儿不甚明显的浅笑与好奇。
　　张明槐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顺着菩提的目光看向他视线的终点，雍和静坐于空中，奶白色的雾气围绕在他的周围，那是雾化的地心灵浆。
　　雍和现在的气息平稳圆融，还略略的蕴含了一丝玄妙的气息。
　　“乙云星无妙家的族树七宝妙树被折，”他声音平静到甚至有些平淡，“折后的七宝妙树被人连根拔起，就此消失不见。而且整个家族所有族人的伴生都被废，无论老幼，所有人都不可能再修炼。可以这么说，这个家族，这整个家族，废了。”
　　“嗯，我干的。”菩提说的漫不经心。
　　他说话的时候也不转头，依旧看着半空的雍和，“所以嘞，你想表达什么？”
　　张明槐看着菩提淡定的样子，故作正经的清了清嗓子，菩提听着张明槐的动静下意识眼皮子一跳，眯着眼睛看向他，想看看他又想作什么妖。
　　“我可以说，但是你先保证你听完不准激动。”
　　张明槐说之前先打预防针。
　　菩提懒洋洋的掀开眼皮瞥了张明槐一眼，“放心，我稳着呢。”
　　张明槐看着菩提稳如泰山的样子心中暗暗腹诽：等我说完你要是还稳得住，才是真稳呢。
　　“那什么……”张明槐故意慢悠悠的说，“是和团儿让我查的。”
　　张明槐说的时候一直盯着菩提看，只见原本淡定沉稳，一副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人眼睛在瞬间瞪的溜圆，两唇张开，变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椭圆。
　　随后他眉心微皱，单手环胸。另一只手在嘴边握拳，一副沉思状。
　　张明槐看的新鲜，他站在一旁，虽然听不见，但看着菩提被遮住，却又时不时有些细微动作的嘴，总觉得菩提应该絮絮叨叨的说些什么。
　　“不应该啊，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这事都多少年了，他从哪知道的？这小崽子怎么突然就知道了？谁在他面前提过这件事？玄殇？明逸？还是……”
　　菩提语气一顿，猛的抬头，凛然的目光锁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近前的张明槐。
　　“你是不是在他面前提过什么？”
　　“没有。”
　　张明槐看着菩提凶巴巴的眼神，果断开口拒绝，同时，他的腿不受控制的往后退了一步。
　　他正悄咪咪地抬起另一条腿，想着往往后退两步，远离凶巴巴的菩提，到安全地方再说时，菩提突然出手攻向他门面的左边，张明槐抬手一挡，右边的耳朵却被菩提揪住了。
　　张明槐被菩提揪住耳朵，当即开始扒拉黏在他耳朵上的手，但是扒拉了两下却是没扒拉下来。于是果断改变策略，反手攻向菩提。
　　两人来回过了数十招，菩提的手依旧粘在张明槐的耳朵上。
　　张明槐……张明槐也不是打不过菩提，但是他的耳朵毕竟还在菩提的掌握下。
　　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能一条道走到黑，要学会迂回。
　　张明槐率先收手，老老实实地站在菩提面前给自己辩解。
　　“我真没有跟和团儿说过这件事，”微微歪着身子，让菩提抓他耳朵时不那么费劲，“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还有些记不太清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我记得你那时候的脸色很难看，而且情绪格外不好。”
　　菩提“哼”了一声，那声音提起来还有些小傲娇，“你记得什么？”
　　“我还真记得，你当时可生气了，还是我哄好的。”张明槐说着，抬手去摸菩提揪着他耳朵的手，“你好歹带过我好一段时间，又那么疼我，我怎么会在你不想说的前提下揭你的底呢？”
　　菩提一手揪着张明槐的耳朵瞅了他好一会儿，“雍和问也不说？”
　　“不说。”
　　张明槐的回答掷地有声。
　　菩提盯着张明槐看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把手给收了回去，“你自己说的啊，他问也不说。”
　　“嗯嗯，我说的。”张明槐答道，然后话题一转，他又问道：“所以当年你碰到了谁让你这么生气，你和无妙家到底是怎么结的仇？”
　　菩提听见张明槐这么问，有些狭促得看向他，“你确定现在最想知道的是这两个问题？现在不问的话，过时不候哦。”
　　张明槐看着菩提狭促的眼神缓缓抬头望向半空，好一会儿才出声道：“怎么发现的？”
　　怎么发现，七妙无忧在坤宫？怎么发现，我们见过七妙无忧？
　　片刻后他又小小声的接了句：“前面两个问题也想知道。”
　　“呵。”菩提冷哼一声没理他，自顾自的出声问道：“知道雍和在干什么吧？”
　　张明槐点头。
　　菩提在张明槐点头之前就已经把视线转向半空，也不知道看没看见他点头。他望向半空的视线没有落在雍和身上，他的视线像是落在那些清新翠绿的菩提枝叶，却更像没有落点，茫然无措，归于虚无。
　　“混沌属性的修者，”他说，“如果有奇遇碰见了一只诞生了一丝“灵”的地灵胎，用这只地灵胎的“灵”为基础，再加上自己身体里，被唤醒的混沌兽，就可以让混沌兽在主人没死的时候，脱离身体，伴随身侧。”
　　“可混沌兽只有在主人死后，以主人身上全部玄力为供养，才会成为一只真正的灵兽，才能脱离主人游走于世间。这世间从不存在主人还活着时就可以游荡在世间的混沌兽，也就是说……”
　　菩提看着七窍流血，周身白色雾气变成一片血色的雍和格外淡定，甚至还有心情出手，拦住了欲出手帮助雍和的张明槐。
　　“也就是说，”菩提死死的抓着张明槐的手腕，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雍和在逆天而行。”
　　“可……”张明槐看着菩提冰冷锐利的眼神张了张嘴，还没说两个字就被菩提打断。
　　“你想说修者的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菩提摇摇头，“这不一样。”
　　张明槐晃了晃被菩提死死抓住的手腕，那意思：松松手，解释一下。
　　菩提放开张明槐的腕子，却是没有直接开始解释，而是反手指向不远处的地心灵浆，单手结印，手指微抬。大半的地心灵浆飞起，包裹住上方的雍和。
　　“他现在做的事我们没办法办法帮太多，”他指指半空，“帮他挡住天上降下来的雷劫是我们能做的唯一的事情。其他的，就只能交给雍和自己了。还好有这些地心灵浆，多多少少还有点儿用。”
　　张明槐抬手戳戳菩提，“解释呢？”
　　菩提瞥他一眼，开口解释道：“雍和现在如果只是单纯的想要唤醒体内的混沌兽，咱俩帮全程都没问题，但是现在他不只是要唤醒混沌兽，他还想要创造一只活的混沌兽。他想要没有实体、没有“灵”、没有神志、无法在主人活着时离开主人体内的混沌兽在主人还活着的时候就拥有主人离去后的一切。”
　　“好听的说法，他想要创造一个奇迹……”菩提环胸慢悠悠的说。
　　“难听的说法呢？”
　　“难听的说法啊……”菩提冷笑一声，“难听的说法是，雍和这小崽子，准备一巴掌呼在咱们那位界君和半君，还有那二十位神帝的脸上。”
　　半晌静默无声，好一会儿，大概半柱香的时间，张明槐才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把抓住菩提的袖子，嗓音干涩道：“那……雍和，是不是有危险？”
　　“放心。”菩提拍拍张明槐抓住他袖子的手，“别的世界的界君和神帝是什么性子我不清楚，但是咱家界君和神帝们的性子可是出了名的爱玩爱闹不着调，他们可最讨厌一成不变了。如果雍和真的创造了这个奇迹的话，那上面的几位，估计会很开心的。”
　　菩提说着指了指上面，但是看着面色越发冰冷的张明槐，菩提暗自叹了口气，摇摇头，又解释了两句：“其实雍和现在做的事情，在细枝末节的记录里，还是有过几次记载的。”
　　张明槐果然被菩提起的话题吸引，冻着张脸看向菩提。
　　菩提看着依旧上冻，但是多多少少有了一些温情的帅脸不着痕迹的撇撇嘴，但还是老老实实的说道：“这些记载不多，而且很是模糊。我也是在无忧查资料的时候瞄了两眼，才发现原来他不是第一个逆天而为的人。虽然他最后死了，”菩提两手一摊，“嗯，他们都死了。”
　　张明槐眼神一凌，转身就要去到雍和身旁，菩提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我还没说完呢，着什么急呀。”
　　菩提单手摁住张明槐的肩膀，强迫老实他站在自己身边。
　　“他们是死了，但都不是因为想要逆天才死的，那群神帝你也见过几位，整天乐乐呵呵的，感觉天塌了他们都能先欣赏一下天塌时的景色再干活，总之就是一群傻乐。”
　　“所以呢？”
　　“嗯？”菩提一时没反应过来张明槐的问题是在问什么。
　　“所以你现在说这些是想告诉我，那些神帝脾气好所以雍和会没事的，是想要我把雍和的性命放在那些神帝们不知是真是假的好脾气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