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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对不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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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绵又冰冷的雨在下着,像是要压倒地面的天空,阴暗又低沉,给人的感觉越发得恐慌不安。
梦中穿着黑色丧服的方时,似乎一个人站在那里很久,久到不像是真人,而是个雕像。
她淡金色的眼睛里,没有以往熟悉的亮光,以前偶尔像太阳,偶尔又像星辰般好看的眼睛,变得黑洞洞的,像是没有了灵魂和光芒。
不知道是雨,还是泪水的液体,从方时的眼睫毛上掉落,倾盆而下的雨水快速地从脸部的线条下滑,脸色苍白到不似活人。
好像是从什么地方急忙赶来的顾慕言,看到这样的方时,有些头重脚轻的,安静地走到方时的旁边,给她撑起黑色的雨伞。
“......”
不再被雨水击打着,方时带着雨水的眼睫毛颤抖了下,然后缓缓抬起。
那双不带感情的眼睛,从墓碑上移到旁边撑伞的人身上。
在看清来人是顾慕言时,方时苍白的嘴唇紧紧抿住,黑洞洞的眼睛,涌出浓烈的恨意和暗沉的情感。
从没有被方时用这样的眼睛看过,顾慕言似乎被刺激的脑袋都空白了一瞬,那种头重脚轻感觉不真实的情况越发严重。
她能感觉到拿着雨伞的手,变得发麻冰冷和僵硬,想要开口说话的嘴,刚张开又莫名闭上。
如同不会说话的哑巴。
“不要让我看到你。”
方时的声音,带着嘶哑。
刚涌现出的强烈情绪,就像是短暂迸发的火花般,很快变得暗淡消失。
重新低垂下来的眼睛,充满着疲惫和脆弱。
方时再次把视线盯在墓碑上,明明她人在这里,但灵魂好像已经不见了。
苍白的脸,黑色的丧服,好像跟躺在墓地里的人一样,快要跟着去了。
理应是冰冷的话语,从方时的口中说出,却带着心力交瘁的脆弱,像是心灰意冷到连仇恨都变得没有力气。
“呐,接你的人来了。”
方时看着墓碑的视线,移动到顾慕言的背后,轻声提醒道。
梦中的顾慕言转过身看去,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跟来的许青青,正一脸敌意的看着方时。
梦中的顾慕言又想要张口解释什么,可却总是无法发出声音,那种好像脚踩棉花,头重脚轻的不真切感越发严重。
明明应该是梦境,却给体验中的顾慕言都有种梦中梦的清醒梦,脑袋发蒙的不知道怎么办,最后杂乱的思绪全都变成——不能让方时继续淋雨。
方时哪怕表现的很平稳,但在顾慕言下意识想要牵起手时,如同接触到什么晦气,甚至是恐怖恶心的东西。
方时差点被碰到的手,突然抽搐了一下,随后她的表情一瞬间扭曲起来,快速且凶狠的打掉顾慕言的手,以及将顾慕言手中想要递出去的伞,也一起打飞。
原本就在警惕方时的许青青,见此情况直接冲到顾慕言的身后,想要把顾慕言从方时的身边拉到自己这边。
梦中的顾慕言哪怕大脑发蒙,也下意识躲开许青青想要碰自己的手,僵硬地走前几步,把掉落在地上的黑色雨伞捡起。
没有抓到顾慕言,许青青表情难看了下,但还是没说什么,跟着捡伞的顾慕言快走了几步,低头讲了几句话,便拉着不再反抗的顾慕言离开。
不想要家族的那些人,上来打扰方时,或者给方时什么难堪,哪怕不想要离开,顾慕言也只能回头看着像雕像般,站在墓碑前的方时,离自己越来越远。
方时在顾慕言离开一段距离后,表情就恢复了刚开始的那样。
就像是顾慕言和许青青没有来过,继续站在墓碑前一动不动,不像是还活着的人。
雨下大了,大到把方时的人都遮住,再也看不清;除了要压倒一切的巨大雨声外,什么也听不见。】
——方时,顾欣阳……我们两个人的孩子还需要你照顾。
仿佛在天空传来的声音,让梦境里的顾慕言,像是之前在方时耳边说话的那样,跟着方时一起颤抖起来,然后睁开了眼睛。
被灯光照得邹亮的房间,没有梦境那冰冷刺骨的雨水,也没有漆黑到快要把人压得喘不过来气的乌云密布。
顾慕言猛地撑起身子,喉间溢出压抑的呜咽。
床头夜灯晕开暖黄的光晕,却抚不平她急促的呼吸。
目光落在身侧沉睡的方时身上,对方苍白的面容在光影中起伏,睫毛投下细碎阴影,不像梦中那般死寂,却仍带着病态的脆弱。
端脑监测仪发出细微的滴答声,方时的心率曲线虽趋于平稳,却仍比常人缓慢。
顾慕言颤抖着伸手,悬在距离方时略带苍白的脸颊处,指尖停在半空不敢落下。
梦里方时那充满恨意的眼神如毒蛇噬心,此刻却与眼前人重叠,让她想起医生提醒的话语。
【任何情绪波动都会加剧排斥反应。】
没有关上的房门外,突然传来细碎的啼哭,顾慕言起身走出去,从站在门外抱着孩子不知道怎么办的刘姨手里,接过孩子后,抱在方时的旁边。
也不是饿了,顾欣阳被抱在顾慕言怀里后,就不再哭泣。
看着孩子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却哭出那样的声音,顾慕言转头问跟过来的刘姨。
“奶上一顿是什么时候喂的?”
“每日一次的滴剂有喂吗?”
一一询问得到肯定的回复,顾慕言才转头看向方时。
从听到孩子哭泣声起,方时的睫毛就微微颤动,苍白的嘴唇无意识地翕动,像是在呢喃什么。
顾慕言抱着孩子,屏住呼吸,倾身靠近,却听见方时在呓语中说出来的话,令她浑身发冷。
“……对不起,该死的人是我,不是你。”
尾音像被雨打湿的灰烬般破碎。
“……”
坐直身体,顾慕言忍住想要哭的情绪,继续在方时的耳边说出那句话。
“方时,顾欣阳,我们的孩子需要你照顾。”
就算只在意孩子,顾慕言也认了。
只要方时可以好好的,哪怕抱着孩子不搭理自己,只是在那里待着就可以了。
从没有想过方时可能会死,所以在听到方时说该死的人是自己的时候,顾慕言才会无法忍受。
她没有考虑过,方时会死掉的可能性。
就像她从来没有考虑过,跟方时离婚的事情一样。
怀中的顾欣阳突然发出一声含糊的嘤咛,无意识地往她怀里蹭了蹭。
婴儿柔软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却驱散不了她指尖的寒意。
方时的呓语仍在耳畔回响,与梦中那道冰冷的“不要让我看到你”重叠,刺痛得她眼眶发烫。
“哔哔——”
端脑监测仪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方时的心率曲线剧烈波动。
顾慕言立马将怀中的孩子递给刘姨,扯开领口释放出青皮橘子的信息素,却在触及方时紊乱的气息时,被一股灼热的力量狠狠弹开。
她踉跄着扶住床头,看见方时蜷缩成一团,冷汗浸透的额发下,眉头拧成痛苦的结。
“方时。”
她再次蹲在床边,用手握住方时正在颤抖的手,在触碰到的一刹那,却被她反手攥住手腕,力道大得近乎要碾碎骨头。
方时在半梦半醒间睁开眼,淡金色的瞳孔里蒙着层水雾,恍惚间竟与梦中墓碑前的模样重叠。
“我、我为什么会喜欢你?”
她的声音沙哑得像是吞了碎玻璃。
“我是罪人……我应该给那个孩子偿命。”
顾慕言感觉手腕传来的疼痛几乎要让骨骼错位,可方时话语里的绝望比这更刺得她心脏生疼。
监测仪刺耳的警报声中,她看见方时脖颈处的腺体泛着病态的紫红,从那开始的高温,又要开始席卷全身。
但这些在孩子突然的哭泣声平稳下来,连一直在排斥的信息素也停滞安静下来,不再反抗顾慕言信息素的进入。
“……顾欣阳……”
淡金色的眼睛看到刘姨怀中的孩子,方时像是清醒了过来,随后便又晕睡了过去。
方时晕睡过去的瞬间,顾慕言猛然抬头看向监测仪。
剧烈波动的心率曲线在看到孩子的刹那陡然平缓,像暴烈的潮水遇到礁石后骤然退去,只留下紊乱的余波。
她颤抖着指尖划过屏幕,将腺体扫描图放大——原本如蛛网般裂开的状况,竟在信息素碰撞的瞬间,泛起细微的愈合光泽。
“……妈、妈妈她们来了吗?”
虽然一开始尝试成功了,但害怕半路出现问题,顾慕言还是叫人去接方时的双亲过来。
除了快要结婚的时候,被方时带过去见过一面,之后她没有提过,方时也没有讲过,在这次的事情发生之后,顾慕言才恍惚的发现,她跟方时的关系很脆弱。
脆弱到除了跟方时生的这个孩子外,两人的生活关系和习惯都是没有一处是重合的。
但荒谬的是,在生孩子之前,她反而有种自己为方时付出了很多,她们其实关系很亲密,容不下任何人的错觉。
就好像她身边的人,都会在她面前说方时配不上她,能跟她在一起,是方时高攀了。
她为方时做了很多,方时应该感恩戴德一样。
虽然并没有怎么在意,可能在内心里也是这样认同的。
不然怎么会在想要找方时双亲家里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并不知道具体的地址。
又怎么会在见到方时双亲时,有种不知道该说什么的生疏。
以及想要联系方时的双亲,都没有联系方式,只能派人去上门请人来呢?
她在理所当然的无视,方时周围的一切,甚至是方时真正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