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渺小爱你》对驴有偏见

13、为什么是我

　　从天台俯瞰，整个校园尽收眼底。剧组正在操场搭建新的场景，陆听雨被助理围着补妆；艺术楼三楼的窗户开着，隐约可见钢琴的一角；而学生会办公室的窗前，周野正和什么人激烈地争论着，时不时指向教学楼方向。

　　楚沁从书包里摸出绣绷和针线。最近她开始绣一组新的图案：荆棘丛中绽放的玫瑰，每一根刺都用铁丝缠边。这是她根据噩梦设计的，梦里她变成了一株玫瑰，根系深埋在父亲醉酒后砸碎的玻璃渣里。

　　针尖刺破绢布时，她突然感到锁骨一阵刺痛。扯开领口一看，皮肤上凭空出现了一道细小的红痕，形状像半片玫瑰花瓣。楚沁的手颤抖起来，她想起陆冬身上那些与她刺绣吻合的伤痕，一个荒谬的想法浮现在脑海：难道他们的痛感是相连的？

　　"找到你了。"

　　楚沁吓得差点扔了绣绷。陆冬站在天台门口，白衬衫被风吹得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年人精瘦的腰线。他手里拿着本厚厚的文件夹，右眼睑下的泪痣在阳光下呈现出琥珀般的透明感。

　　"周野在找你。"他走近几步，"昨天拍摄时他展示了...一些照片。"

　　楚沁的胃沉了下去。她迅速收起绣绷，但陆冬已经看见了那朵半成品的荆棘玫瑰。他的目光在绣品和她锁骨的红痕之间来回扫视，突然伸手按住自己的锁骨下方——那里正是楚沁绣花时针刺的位置。

　　"你感觉到了？"楚沁脱口而出。

　　陆冬没有回答。他打开文件夹，里面是周野收集的"证据"：楚沁父亲醉倒在小区门口的照片，母亲在服装厂做工时被拍下的狼狈样子，甚至还有她家阳台上晾着的破旧内衣。每张照片都用红笔圈出"不堪入目"的细节，最上面那张楚沁在医务室的照片被画了个大大的箭头，指向她耳垂上的樱桃耳钉。

　　"他想在剧组拍摄毕业典礼场景时公开这些。"陆冬的声音冷得像冰，"证明你接近我是为了钱。"

　　楚沁的视线模糊了。她早知道周野讨厌她，但没想到会做到这种地步。照片上的父亲瘫倒在花坛边，嘴角还挂着呕吐物——这就是陆冬眼中的她的家人吗？

　　"他说得没错。"楚沁听见自己说，声音陌生得不像自己的，"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转身想走，却被陆冬拉住了手腕。他的掌心很烫，几乎要在她皮肤上留下烙印。"看看这个。"他塞给她一个小笔记本，深蓝色封面上烫金的"L.D."字样微微反光。

　　楚沁翻开第一页，呼吸顿时凝滞。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她所有刺绣作品的日期、天气和针法特点，甚至还有心情推测："10月25日，阴。用了DMC-3721色号，针脚比平时密15%，可能因为父亲昨晚又醉酒"；"11月3日，晴。绣了蓝玫瑰，但花瓣边缘太锐利，大概被周野没收了家政课作业"...

　　最新的一页写着昨天日期："没来观看拍摄。绣了荆棘玫瑰，左数第三根刺特别锋利，对应她今早躲避我时的表情。疼，但很美。"

　　笔记本从楚沁手中滑落。陆冬弯腰去捡，后颈的衣领滑下来，露出那个暗红色的玫瑰胎记。现在它周围布满了新鲜针痕，每一处都对应着楚沁这几天绣的荆棘。

　　"为什么是我？"楚沁终于问出了这个折磨她已久的问题，"全校那么多女生，为什么偏偏..."

　　陆冬直起身，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他拾起楚沁掉落的绣绷，上面的荆棘玫瑰只完成了一半，最长的刺正好指向心脏位置。

　　"因为我这里的伤痕，"他指着自己胸口，"只有你的针能缝合。"

　　天台门突然被撞开。周野带着两个学生会成员冲了进来，袖章上的徽章闪着冷光。"会长，"他阴阳怪气地说，"教导主任找你讨论剧组明天的拍摄安排。"目光却死死盯着楚沁手中的笔记本。

　　陆冬侧身挡在楚沁前面，白衬衫被风吹得鼓起来，像张开的羽翼。"告诉主任我马上到。"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周野冷笑一声，故意撞了下楚沁的肩膀才离开。楚沁低头看着笔记本，突然注意到最后一页夹着张便签："今晚7点，旧琴房。带你看看真正的我。——L.D."

　　和陆听雨给她的邀请函上写的话几乎一样。

　　放学铃响时，楚沁在座位上磨蹭了很久。同学们陆续离开，有人故意大声讨论"某些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她假装没听见，慢慢收拾书包。抽屉深处的绒布盒不知何时跑到了书包夹层，荆棘耳钉在黑暗中闪着微光。

　　当教室终于空无一人，楚沁取出耳钉戴上了。金属尖刺擦过耳垂的瞬间，艺术楼方向突然传来钢琴声——是肖邦的《离别曲》，弹得断断续续，像在呼唤什么人。

　　楚沁摸了摸锁骨上的红痕，那里已经发展成一朵完整的玫瑰花瓣形状。她想起陆冬笔记本上的记录，想起他锁骨下与她刺绣吻合的伤痕，想起他说"只有你的针能缝合"时的表情。

　　为什么是我？这个问题突然不那么重要了。

　　重要的是，今晚七点，旧琴房。她有一朵荆棘玫瑰要完成，而有人正等着被她的针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