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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取名 ...

  •   细雨如烟,浸润着青石板铺就的小巷。苏允南撑着油纸伞走进院门时,檐角的风铃正被微风拨弄出清越的声响。
      "阿禾,想好名字了吗?"苏允南收起伞,青竹伞骨上滑落的水珠在石阶上溅开细小的水花。
      她抬起头,眼中漾着温柔的笑意:"想好了,就叫林南兮。"
      手指在案几上轻轻划出这三个字,"林取自......"
      "林卿洛。"苏允南接过话头,唇角微扬。
      那个叫林卿洛的现代女孩已如前世幻梦,唯有这姓氏作筏,渡她穿越两世沧桑。
      苏允南今日穿着靛青色的长衫,衣襟处绣着细密的云纹,被雨水晕染后更显清雅,执笔时袖口微垂,露出一截劲瘦的手腕。
      清也端着新煮的姜茶进来,跛足踏在青砖上的声音格外清晰。
      看到案几上的新名字,她眼眶微红,小姐终于愿意放下那个充满枷锁的姓氏了。
      苏允南手中那支狼毫笔在宣纸上落下"林南兮"三字,墨色浓淡相宜,恰似窗外远山的轮廓。
      "南兮二字甚好。"
      苏允南的笔锋遒劲有力,最后一笔却温柔收尾,"南为烟雨江南,兮是《楚辞》中的叹词。"
      他忽然轻笑,"倒像是把我的名字拆开重组了。"
      窗外传来渔歌号子,混着细雨敲打瓦片的声音,书苏禾望向巷口,几个渔家孩童正在雨中嬉戏,赤脚踩出水花四溅。
      "广陵..."突然抓住苏允南的袖口,靛青的衣料在她指间皱成一朵将绽的莲,"当真?"
      苏允南解下自己的外衫披在她肩头,衣料上还带着淡淡的松木香:"广陵城外有座白墙小院,推窗就能看见运河里的采莲船。"
      话音未落,木门吱呀作响。
      大婶提着条活蹦乱跳的鲈鱼闪进来,蓑衣上的雨水在门槛积成小洼:"苏大人治好了河,今年鱼汛比往年都早哩!"放下鱼篓便走,背影很快消融在烟雨中。
      林南兮追出去时,只看见蒙蒙细雨中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蓑衣下的身影佝偻,却走得坚定,这些,朴实的人们,用最质朴的方式表达着对苏允南治水的感激。
      细雨沾湿了她的眉睫。
      小镇的石板路上,卖杏花的小姑娘正给货郎包扎淋湿的糖人;茶肆里老翁们用吴语争论棋局;更远处,几个孩童赤脚跑过溪桥,惊起一群白鹭。
      真正的江南,不仅是文人笔下的诗行,还有蓑衣上的水痕、鱼篓里的腥气、以及大婶悄悄放在门边的两把新鲜茭白。
      "真正的江南,原来在民间。"
      她轻声呢喃,想起这些日子来,张家送的腌菜,李家给的鲜笋,王家阿婆连夜赶制的布鞋。
      这些温暖,比任何繁华盛景都更让人心动。
      苏允南撑伞走来,油纸伞倾向她那边,自己半边肩膀淋在雨里:"你若喜欢,等到了广陵,我们也寻一处这样的小镇安家可好?"
      他腰间玉佩刻着"上善若水",随动作轻晃,与雨声应和成韵。
      林南兮回眸,看见他眼中倒映着整个烟雨江南。
      那一刻,她忽然明白,所谓人间至味,不过是一盏清茶,一场细雨,一个知心人。
      太子府的鎏金礼匣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十二颗南海明珠排成北斗七星的形状,每一颗都圆润完美得令人心惊。
      像极了阮皇后当年赐给他母妃的陪葬品,这是阮家惯用的示威手段。
      "十岁的太子..."他低笑出声,声音里淬着冰渣。
      前世他死时不过十九,连侧妃都没来得及纳,更遑论诞下让阮家忌惮的皇孙。
      想起父皇十六岁便招人侍寝,他攥紧了拳头,自己到底是太嫩了,在阮皇后用"太子当以学业为重"的教导下,连个能牵制阮家的子嗣都没留下。
      他仿佛又看见阮秋瓷戴着翡翠戒指的手指,轻轻点在他呈上的治国策上:"霖儿还小。"
      胸口突然传来尖锐的疼痛,仿佛有千万根毒针在血脉里游走。
      他下意识抓住胸前的衣料,骨节泛白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潜渊如同影子般悄然而至,捧着的药碗上方蒸腾着苦涩的雾气。
      "只是补心丹。”
      侍从的声音比药雾更轻,指尖在碗沿试过温度才递来,"毒素未清前,不宜动怒。"
      关政霖仰头灌下漆黑的药汁,这具十六岁的身体太过年轻,季晏礼连战场都没上过,却要承受他前世二十年的滔天恨意。
      药汁顺着唇角滑落,像极了那日书苏禾离开时,那么冷,那么急,连最后一眼都不肯施舍。
      "她连回头看一眼都不肯..."匕首猛地刺穿锦缎礼盒,在紫檀案几上划出深刻的痕迹。
      那个曾被他囚在金丝笼里的姑娘,如今怕是正与她的苏允南双宿双飞。
      想到此处,喉间又涌上腥甜,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潜渊适时递来雪白的帕子,帕角绣着貔貅暗纹,季家军的标记。
      关政霖忽然记起,前世东宫也有个这样妥帖的侍从,最后被阮皇后做成了人彘,装在瓮里送到他面前"以儆效尤"。
      窗外惊雷炸响,闪电将潜渊的背影分裂成两半,一半是季晏礼忠心耿耿的侍从,一半是关政霖记忆里那个浑身是血却仍咧嘴笑的昭野。
      药碗底残留的渣滓缓缓沉淀,形成诡异的星象,恰似前世钦天监说的"紫微晦暗,七杀当道"。
      他忽然起身走向铜镜,镜中少年苍白清瘦,与前世那个杀伐决断的太子判若两人。
      "少爷该换药了。"潜渊捧着青玉药盒走来,盒中银针排列得如同阵法。
      关政霖解开衣带,潜渊的银针精准地刺入穴位,每一针都带着温热的内力。
      "阮秋瓷..."他咀嚼着这个名字,仿佛要将皇后生吞活剥。
      前世她阻挠他纳妃,毒杀他心腹,最后连他的命都要夺去。
      如今老天让他重活一世,这血债必要百倍奉还。
      季川云常年镇守边关,若他能掌握部分兵权...镜中少年的眼神逐渐变得锋利,与前世那个东宫太子慢慢重合。
      威严耸立的皇宫,阳光明媚,风和日丽。
      皇后阮秋瓷和丞相坐在宫殿的木桌前,茶烟袅袅。
      "镇北将军手握十万边军。"
      丞相将茶盏推向前,"如今季晏礼康复,及冠后必承爵位..."
      "父亲是想让本宫……"
      皇后冷笑,却见乳母怀中的太子突然伸手要抓她步摇上的东珠。
      "老臣以为,归顺为妙。"
      四岁的太子坐在凤仪宫的金丝毯上,正用胖乎乎的小手摆弄着一套精巧的木制兵器。
      "季家那孩子,当真醒了?"她再一次确认,声音像淬了冰的蜜糖。
      丞相阮浔之转动着翡翠扳指:"老臣亲自去探过,季晏礼脉象虽弱,但已能习武。"
      他故意顿了顿,"听闻昨日挽弓,正中五十步外靶心。"
      阮皇后心领神会,转身倚在窗边看宫女们清点礼单,忽而轻笑:"把前岁南诏进贡的那对玉麒麟添上。"
      "娘娘,这..."掌事嬷嬷迟疑道,"那可是皇帝赐给太子的周岁礼。"
      皇后指尖掠过太子柔软的发顶:"季家嫡女不是刚及笄?正好给太子攒些人情。"
      她弯腰拾起孩子掉落的木剑,"再说,镇北将军常年戍边,总该有人替太子惦记着。"
      三日后,将军府收到了比及笄当天厚三分的贺礼。
      十二匹云锦流光溢彩,最上面那匹却独独绣着麒麟纹,与太子襁褓上的纹样一模一样。
      "皇后娘娘特意吩咐的。"
      宣旨太监笑得意味深长,"说季小姐气度不凡,当配瑞兽。"
      季川云盯着那匹云锦,指节在案几上叩出沉闷的响。
      江舒滟适时上前,指尖在麒麟眼睛处轻轻一按:"这金线绣法,倒像江南织造局的手艺。"
      角落里,关政霖垂眸掩去冷笑。
      他太熟悉这套把戏,前世阮皇后也是这般,先把绣着凤纹的衣料赏给书苏禾,再"偶然"提及东宫缺个知书达理的……
      潜渊无声地上前添茶,氤氲热气中,关政霖看见茶汤倒映着那匹云锦,麒麟的眼睛竟用了会变色的孔雀羽线,在光下如活物般转动。
      夜色如墨,将军府的书房内烛火摇曳,窗外,一钩残月悬在梧桐枝头。
      季川云放下手中的军报,目光深沉地看向"季晏礼":"晏礼,收拾行装,三日后随我去金陵。"
      关政霖指尖微顿,茶盏在案几上发出轻响:"父亲去金陵是...?"
      "栖霞寺。"
      季川云起身,玄铁护腕在烛光下泛着冷芒,"拜访一位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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