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拾了个季节》吕枫

38、暗涌

　　两日海边游最终随一场小小烟花秀结束，那之后的周末他们还是应约出现在大学附近某家火锅店里。

　　“哟，小两口约完会来和我们聚餐了啊？”判断都是多余，这阴阳怪气的口吻除了他林云就只能是陈宇峰。

　　“这不是给你们点促进感情的空间吗。”林云拉开椅子坐下，先前对方天天拿他和白承开的玩笑已经坐实了，现在该轮到他奏起造谣的巅峰锣响。

　　陈宇峰本来还喝着水，一听他又开始霍霍自己，口中液体没咽下去反倒先咳出来：“嘶我真是服了，白哥你看你对象！”

　　“造谣成真，你也是？”白承正悄悄把椅子往林云那挪过去，听见提到自己，自然是要依着他家男朋友的意愿说话。

　　“你俩没救了！”

　　当天的闹剧以陈宇峰气急败坏收尾，至于罗苑恒，全程顾着埋头苦吃，根本没听懂几人的争执内容。

　　-

　　冬季在珠海市除了天寒点和农历新年这种重量级节日只能在大学里同课业过之外也没有太大变化，同如日复一日的生活。

　　——直到别处开春，他们回温的时节。

　　白承发现他家男朋友最近有些过分粘人，和502胶水有得一拼，平时倒也粘，就是这些天粘得太不寻常。

　　比如做饭的时候对方会全程挂在身上，林云少爷架子可不小，自从能依靠他后以往从不踏进烹饪区域一步，现下竟是恨不得让他把自己也煮了吃进肚里好和器脏细胞融合。

　　再比如讲堂上，林云向来不愿在广众的眼皮底下光明正大暧昧，之前都是偷偷牵个手，现在倒是敢扣住他的臂弯枕脸开小差，虽然仔细看能发现耳尖依旧红得像要渗血。

　　更有甚者，他洗个澡对方都要扒在门外搭腔，两分钟问一句闲话确保他还在里头，几天下来成功导致他洗澡的占比时间减去大半。但比较有趣的是，每次他一悄无声息地突然打开浴室门，一颗脑袋就会从外头摔到怀里，若是有时只穿件浴袍，对方一碰到他会立马拉开距离提高警惕，一边防人还要一边粘人，矛盾又好笑。

　　鉴于这些蹊跷处，白承必须得问个清楚。

　　于是这天他在客厅里借拥抱的名义从后锁住人，和往常一样把脸埋到颈边试探体温。

　　“太闲就帮我包装，明天得送八单。”林云手里忙得很，又是丝带又是牛皮纸，白承对这方面没什么天赋，也就继续赖在肩上没动。

　　那间线上花店如今反响还算不错，虽然只开放售卖给校内学生，但大学里憧憬校园恋爱的人也不少，慢慢单子便多起来。不过若是院里开着的香消失将近一半，林云会在账号上发布停单公告，单纯是他不能接受见不到粉瓣的日子，一天也不行。

　　“我做不好，只能让男朋友来。”

　　林云故意抖抖肩，不让他安宁：“教你你又不好好学。”

　　他偏头亲那片肌肤，没舍得挪开唇，贴着含糊道：“我不会。”

　　对方懒得再数落他，低头继续捣鼓花束，任人自行蹂躏体香。

　　“小云。”现在就是机会，白承把臂弯收紧一点：“你最近好像有点奇怪。”

　　系蝴蝶结的手一顿，没有回头看他：“我又怎么了，你才奇怪。”

　　语气彻底暴露心虚。

　　“有点太黏人。”

　　“......”

　　林云把包装好的花放到一边，想悄然逃离。

　　“你看现在是谁粘着谁。”

　　感觉到反抗，白承使力把人筐回来：“瞒着我什么了？”

　　“......我没有。”

　　得不到答案，必定得上点手段。他掰过对方肩膀，让人直视自己的眼睛，然后一点点逼近。

　　很慢，很慢。

　　似吻，可温度没有直接盖在唇上，只有鼻息奔流，它停在那里，在随便一动就能碰上的地方。

　　林云没等到预想中的结果，原本条件反射垂下的眼皮重新抬起一点：“......怎么不亲？”

　　这双瞳明明是人间最常见的黑，但他就是觉得漂亮，现在在他面前阖去一半，像含着什么，他猜是温柔的喜欢，且绝不会有错。

　　“说实话我就亲。”

　　“......不要。”

　　白承挑眉：“真的有事瞒我？”

　　他这才惊觉漏了陷，顿然语塞，眸子开始乱放。

　　“真的真的不能说吗？”

　　眼角更低，他貌似看到一双耸拉下的耳朵。

　　“就......”眼下的情况他只能坦露，“以防万一……”

　　“有什么万一？”

　　林云一时没法用嘴巴说明白，在给出真相前，他先往前讨来未能降落的吻。

　　唇面有过一瞬糯温。

　　对方没有回应，看他拿来桌上的手机打开微信聊天，然后展示和一个人的对话记录。

　　解梦：给你算了一卦，你近两个月要遭难，但有那位棕发小哥在就保证能解，最好别离开他身边

　　联系人头像是副墨镜，看着有些眼熟。

　　云：……你转行做算命的了？据我所知这玩意不是得要生辰八字吗？

　　解梦：这你别管我有的是手段，反正是大事，你千万小心

　　云：你们组织到底是有多喑？？？黑客都有啊？

　　云：不过谢了，我先信你，一定注意

　　白承把目光从屏幕收回，神态恢复一点：“你会有危险？”

　　“可能吧，但他说在你身边就没事。”

　　他用声音抓住林云的眼睛：“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你会像现在这样。”对方无奈，伸手牵住他指节，“太担心我会让我不知道怎么办。”

　　心率难以言叙，他收拢指尖，低头把前额抵着林云的。

　　“那就一步都别离开我。”

　　这次他真真切切去印唇，向深处烙下恒心。

　　花芳暗涌。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两人比从前更寸步不离，甚至是大胆。

　　陈宇峰很慌。

　　他想问，不是低调恋爱吗，现在到底是哪出，他这个爱情守护者真的很难把控局面啊！正下课呢，吃饭路上刚和罗苑恒说完话一转头又看到他们搁前面手牵手，还是十指相扣，这是要直面舆论的节奏？

　　但是他根本没机会开口，那两个人吃饭要腿挨腿，就连上厕所也一道，他什么时候说都不合适，可把自己憋坏了。

　　“你们也在这吃饭啊？”众人朝音源看，叶彤薇站在桌侧，像意料外的彩蛋。

　　“我们都来这好几次了，第一回遇到你。”陈宇峰回她。

　　“我和朋友平时在学校食堂吃，没你们这么有精气神。”

　　打过招呼，叶彤薇往里桌走，左思右想，陈宇峰还是选择跟上去叫住人。

　　“哎，跟你求助个事。”他凑到对方身边低语，时不时回头看那两位暗示叶彤薇：“他们俩官宣是官宣，但一直都很低调的，可最近不知道吃了什么胆老在外面又牵又抱，作为好兄弟我真不知道怎么提醒啊。”

　　看他一副苦恼模样，叶彤薇只觉得好笑。

　　“低调？谁跟你说的？”

　　一听这开头，陈宇峰感觉到不祥的预感。

　　“到现在都没看学校博客吧，他俩的热吻照都满天飞了。”

　　“啥？！”

　　感觉叹号砸在屋顶上，震得整店的人都望来，包括他那桌“好兄弟”。

　　“想看自个儿搜去，遍地狗粮，包管饱。”叶彤薇不想和他一块傻站在那被人盯，说完就赶紧走开。

　　陈宇峰转身回去的时候只觉得大脑在左右互搏。就是因为他怕看到些不想看的东西，所以自上次叶彤薇跟他说白承在校园博客上官宣后他也没去看过一眼，结果现在反倒成了消息滞后那个。

　　校园内，他俩哥们，热吻，公开。

　　他觉得自己应该去看看脑科，或者给那两个看看也好。

　　“你跟叶彤薇说什么了，这么大动静。”林云衔走身旁喂到嘴边的肉，眼睛却没离开他那张抽搐脸，好奇得不行。

　　“……你俩是真行啊。”

　　“什么？”

　　陈宇峰一副恨铁不成钢模样，闭上眼不愿直视对面两位，边把碗里被人夹满的菜一口口往嘴塞。

　　“没啥，夸你们牛b呢。”

　　听着没头没尾，林云也就没继续问。

　　下午还有课，吃过饭后几人成行返回校内。

　　由于这个点开车从教学楼到对街不是交通堵塞就是要绕的路长，步行反而是最佳的方案。为了省些体力时间，他们选择抄近道走点小路，春日明媚，沿着建筑的影子走还能躲避光映。

　　途径便利店后门，林云手里嵌紧的指节突然刻意在手背揣摩几下，他微微抬起头看那只手的主人，对方满眼写着跃跃欲试。

　　“......你要干什么。”他有种诡异的直觉。

　　前头的人并未发现身后两位没跟去，白承绕过他的问题，朝前边提高一点嗓音：“你们先回去，我们买点东西。”

　　陈宇峰一手揽在罗苑恒肩上，闻言回头答应：“行，你俩别迟到了。”

　　人影越来越远。

　　等到视线彻底找不着一点人的踪迹，林云又咬着牙问一次：“你，要，干，什，么。”

　　“我以为你已经猜到了。”

　　眼睛里的光快把他照瞎。

　　“......不准。”

　　然后变成委屈。

　　“你真的是！”他羞，还气，对方又不容他拒绝，唯有妥协。

　　但这种事情他要是陪同也太明显，于是选择在没有生物活动轨迹的小路候着，跟站岗似的，怎么呆都不自在，这已经是他最后的让步。

　　白承轻车熟路走到目标区域架挑东西，衡量片刻再多拿走几盒，每款不同味，心里琢磨回去看看林云喜欢哪个，以后就多买点。

　　店内同样凄冷，人流量低到店员像刚睡了个饱觉，看起来是个兼职的女大学生。白承到柜台结账的时候，那店员突然精神焕发，眼珠子瞪得快掉出来，全程以一种极度惊诧、憋住满嘴话的表情把东西一个个装入袋，最后才开口报价格，声音怎么听怎么怪。

　　他提着袋子回到后门，却看不见林云身影，一时没控制好唇角，弯着弯着就变成笑。

　　仅仅一条窄直路能躲到哪里去？暂且参与这场短暂的躲猫猫吧。

　　-

　　陈宇峰慌得在位置上直跺脚。

　　这学期的公共选修课正好他仨撞一块，他特意占多了两个位等他们，结果现在教授在台上说了十五分钟也不见人一根毛。

　　手机屏幕开了又关，群聊那头渺无音讯。

　　-喂，两位少爷还上课不，别是死外边不回来了吧？

　　没有回应。

　　……

　　又半个点过去，陈宇峰实在坐不住，他两位哥绝对有古怪，以往就算再怎么掰扯也懂得通知一声不叫他分心。他正寻思什么时候找机会随便凑个借口出去寻人，两脚刚使力准备起身前，手里握着的东西恰巧传导一记震动。

　　打开通知，是白承在群里发的消息。

　　他松了口气靠回椅背，已经蓄好力要在聊天框里一顿输出怪罪，手指点进群聊的下一秒，对方正好发来第二句：

　　-林云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