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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你且进城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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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裴绶睁开眼帘,眼帘恍惚有一团红艳的色彩在轻轻晃动,等视线聚焦,才发现这细长弯曲,簇成一朵的是珠彼岸花。
虽是叫彼岸花,但谢裴绶还是喜欢称呼它石蒜,毕竟这东西虽然是地府唯一可以长出来的植物,却也只是因为地府的府主很喜欢才从阳间移植过来并改名叫彼岸花的。
要说它们原先的生长地,还是在阳间呢。
不过移植之后,生长周期也变得不一样了。
视线后移,是灰青色的天空,朦朦胧胧的,看不着月亮也看不着太阳。
而且身上感觉冰凉冰凉的,周边包裹着他的不像是空气,反倒像是水,他眼前似乎还有一缕发丝飘到眼前了……
意识到这里时,谢裴绶突然察觉到不对,坐起身来,浓郁化水的阴气也从他身上倾泻了下去,低头一看,原来他并不是躺在水里,只是这里阴气太过浓厚,沉在地面上便凝成了水。
四周环顾,目及之处皆是长满了鲜红彼岸花的平地水泽……
倒是他旁边还一起躺着个人,将身体翻转过来,原来是晚上一起吃酒的陈三狗,只是此时陈三狗面色青白,眼看着就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谢裴绶将他从阴水里拉起来,手臂相接处自然而然的将他身上的阴气都吸了过来,眼见他脸色恢复一半才收回了手,让他保持着跟周边阴魂差不多的外表又不至于伤及性命后便啧啧摇头:“这下好了,一心想找鬼,眼下是真的掉鬼窝里了。”
说着,他施了个小法术,令昏迷的陈三狗自己跟在他身后行走。
难怪说喝酒误事,谢裴绶仔细思索了一番,终于回忆起了昨晚酒后发生的事情,原是他跟着陈三狗跳进了井里。
只是没想到这井下面竟然还真的就直通了地府。
谢裴绶抬头看天,想要看看天上有没有什么井口,只可惜离的太远,阴气缭绕之下,他也看不清了。
眼下倒是得在这里找到通往阳间的路才能回去了。
谢裴绶观察着周围缓缓飘过的鬼魂,见他们虽然神智模糊、意识不清,却分明都是往一个方向飘,这便带着陈三狗跟上了大部队。
其实若是昨晚谢裴绶没有跟着一起跳井,陈三狗未必能跟着掉到地府来,说不准便真的直接掉井水里淹死了。
不过若是陈三狗撞了大运真独自落到阴间来,那也是断然活不下来的,单单在阴水里泡了这么久就足以要了他的命,更别说他一个活人肉身,掉下来是必然会被这些路过的阴魂抢占身躯的!
所以谢裴绶还是得有必要将陈三狗安全的送回阳间。
既然已经到了阴间,谢裴绶便不再压抑,任由体内的鬼气自然发散,只微微控制在和周边阴魂差不多的程度。
这样一来,他的脸色也不再红润,肤色也变得惨白,一双眼睛自然而然便也丧失了灵动,
正活脱脱跟周边一个样了,可谓完美混入其中。
——
万沉铁感觉天都塌了,自陈三狗和谢郎君跟下饺子似的一个接一个的扎到井里,他的心态就直接崩了。
特别是在喊了人出来,系绳子下去捞人之后,他捞了半天一根毛都没捞到。这可如何跟人交待啊?
面对乡里乡亲那些怀疑的目光,万沉铁可谓是求遍了漫天神佛,最终还是没挺住晕了过去。
——
地府的温度凉飕飕的,对谢裴绶来说却正好适宜,他们跟随大部队,慢慢悠悠的一路上汇集的鬼魂越来越多。
遥遥望去,谢裴绶已经能看到远处出现了一座殿宇,殿宇后面一圈高大的城墙,看来马上,他们就能见到掌管这片地区的殿主和判官了。
走到殿门口,有两个穿戴盔甲、面色凶狠的门卫仔细盯视着每一个从眼前经过的鬼魂。
他们每一次且只放十人进去,如此前面就排起了长队。
不过队伍前进的速度也不算太慢,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就进十人,轮到谢裴绶时,他目不斜视,极为坦然,门卫全然未察觉到异样,连同陈三狗一起放了进去。
一共十人,进了大殿,刚刚站定,原先还神识混沌的众人便突然像是自梦中惊醒一般恢复了正常,他们个个惊恐的环顾四周,却脚不能移,口不能言。
连谢裴绶旁边站着的陈三狗都浑身一个激灵猛然清醒过来,他瞪大了眼睛,对眼前这一切都不明所以。
谢裴绶转头给他露了一个安抚的微笑,陈三狗这才稍微冷静了些许。
他们两人混在这里,一点也不显眼。
此时大殿内最显眼的,赫然是正前方高台上巨大巍峨的桌案石椅,但石椅上却并未坐人。
石椅两旁刻有一对对联。
上联云:“阳间三世,伤天害理皆由你”
下联云:“阴曹地府,古往今来放过谁”
横批:“你可来了!”
众人一见这对联,别管是识字的还是不识字的,都能明白它的意思,也就一下子清楚自己这是到了阴曹地府里来了,于是个个更是恐惧非常了。
直到听到一声惊堂木,众人闻声看去,却是在桌案石椅的下面看到了一个头戴官帽,神情肃穆的人,这人也坐在一张案几后面,只是跟他上面那巨大的桌案相比还是太过渺小,也不怪众人一开始都将他忽略过去了。
就听这人语气庄严无比:“吾乃判官,堂下何人,报上籍贯姓名!”
排在最前面那个感觉自己能开口说话了,当即双腿发软跪拜在地上,老老实实回答问题。
谢裴绶他们排在最后两位,先前轮到他们进殿前,他特意数过人数。
判官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地府之中善恶有形,个人功过不可相抵,你有功有过,这其中过处所导致的恶果,你是想今生尝,还是来世报?”
判官话音一落,大家心中都明悟了他的意思,今生尝,便是将今生赋予他人的痛苦在地府里尝一遍再去投胎,来世报,便是投胎之后以另一种方式回报给受害者。
当先那人闻言立马就答:“我选来世,来世再报,来世再报!”
判官便又问:“那你今生行善所积攒的功德,你是想今生尝,还是来世报啊?今生尝的话你可以在地府中随意生活,给你分配住房吃食,只是功德花完之前务必赶去投胎,不然投胎的时候功德没了,下一辈子可就难过了,你认真考虑。”
那人状似很认真的考虑一下,就满脸喜色的做了决定:“判官老爷,我还是选今生尝。”
“嗯。”判官似乎对他的回答没什么意外,只淡淡的告诫:“城中作恶虽然没有惩罚,但切记莫要作恶,听到了吗?”
“听到了听到了。”那人喜滋滋的回应。
此时,殿后侧幽幽开了一扇小门,小门后面隐隐可见琼楼玉宇,灯红酒绿,嬉打笑闹声若有若无的传进殿中……
“你且进城吧!”
轮到了第二个了,判官一字不改,原模原样:“吾乃判官,堂下何人,报上籍贯姓名!”
“你且进城吧!”
……
轮到了第三个了,判官还是一字不改,原模原样:“吾乃判官,堂下何人,报上籍贯姓名!”
“你且进城吧!”
……
轮到了第四个了,判官仍然一字不改,原模原样:“吾乃判官,堂下何人,报上籍贯姓名!”
连语气也未变分毫。
谢裴绶悄悄往旁边挪了半步,打眼一瞧,判官严肃端坐高堂,双目微阖,右手搭在案上,掌心虚握着惊堂木。
明明有判官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但观其双唇却是一动未动。
这判官,竟是当着凡人的面在偷懒?
很快轮到了谢裴绶。判官一字不改,原模原样:“吾乃判官,堂下何人,报上籍贯姓名!”
谢裴绶嘴角含笑,弯腰一撩袍角,屈膝半跪:“堂下陈三狗,瑜国羽州崇山府里牺郡中楼镇人。”
后面的陈三狗听闻张了张嘴,奈何发不出声音,只能一脸惊惶的抬头看看判官又低头看看谢裴绶,半晌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内心只在祈祷自己等会能死的好看一些。
未料这判官竟没察觉分毫:“地府之中善恶有形,个人功过不可相抵,你有功有过,这其中过处所导致的恶果,你是想今生尝,还是来世报?”
谢裴绶表情登时冷了下来,抬眸冷厉森然的反问判官:“地府之中善恶有形,个人功过不可相抵,你有功有过,这其中过处所导致的恶果,你是想今生尝,还是来世报?”
判官悚然一惊,唰的抬头对上了一双阴戾渗人的眼睛,霎时汗流浃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