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百变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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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算是看透许进了，这家伙就是赌鬼，逢赌必应。
说起来她们的初次相遇也是因为赌，蓝洋觉得好笑。
莫名其妙的相遇，莫名其妙的人。
许进骑摩托时疯得像这一秒说不活了下一秒就能站在天台上三二一跳的人，这会又能为五十块的赌注大晚上跑废品回收站去，活脱脱一副承担家庭重任的好孩子模样。
“不骑车啊？”蓝洋看着许进绕过摩托，忍不住说了一句。
“就几步路，头盔没戴好呢就到地方了。”许进扯扯被书包压住的t恤。
“晚上走路散步很舒服的。”她说。
蓝洋垂着手跟在后面，夏夜槐花香气浓郁，街两边有乘凉的，有摆摊卖烤鱿鱼的，几个小孩追逐着从她身边跑过。
没说错，她心里这会轻飘飘的舒服，喝了气泡水似的。
走过一个红绿灯，绕进一个巷子，“老李废品回收”的铁牌子出现在眼前。
气泡水一眨眼就喝完了。
“李叔！来生意了！”许进拍拍铁皮门，一阵狗吠声响起，蓝洋条件反射性地往后一躲。
许进笑了一声：“你怕狗啊？”
“不怕。”蓝洋有点尴尬地摸摸鼻子。
不怕狗，只是怕狗叫，这种尖锐又狂暴的声音会让她觉得恐慌，心被揪起的感觉。
会咬人的狗不叫，她喜欢沉默的狗，哪怕会被咬。
“这个点还过来啊，带了什么东西好东西我看看。”李叔不算叔，头发花白，严格讲是爷爷，他捧着一碗汤泡饭，边喝边招呼两人进去。
“就一书包书，你还大晚上过来，作业写完啦？”李叔问道。
“今天星期五，写什么作业啊。”许进笑笑，她蹲下身子摸了摸脏兮兮的白狗，狗又叫了两声。
许进两指圈成O形，套住了它的嘴壳子：“不许叫。”
“知道你学习好，不写作业都考第一。”李叔摆弄着称，把书包倒提过来，书哗啦啦流了一筐子。
一个罐头瓶掉了出来，在地上骨碌滚了几下，碎了。
“哎我的水杯！”许进哀嚎一声，上手一扑，扑了个空。
玻璃碎片在地上摇来摇去，李叔叹口气：“你说你，东西也不掏空再来。”
蓝洋盯着包浆罐头瓶回忆好半天，才想起来这是她第二次见许进时，她拿出来喝水的那个杯子。
她当时还以为许进故意拿这玩意卖惨呢，没想到是真喝。
许进叹口气，用脚把玻璃碎片拢到一块，“扫把呢？我扫扫去。”她转头提了个扫把。
李叔在一旁笑：“这丫头，我们这个年代的人都不用罐头瓶了，她还挺传统。”
蓝洋想想许进骑摩托时的样子，默默在心里反驳了这句话。
“4.6？叔你这称有问题吧？这至少五块钱吧。”许进盯着称皱眉道。
李叔笑了：“你那杯子没摔烂我还能出到五块，现在摔烂了就是4.6。”
许进作势要把玻璃碎片往称上倒，挨了李叔一筷子。
她龇牙咧嘴地把簸箕放下后，在两个裤兜之间来回翻，奈何只揪出来两个空口袋。。
蓝洋在一边看得想笑，她一摸兜，一个冰凉冷硬的条状物被握到了手里，还带着崎岖的形状。
“这个行吗？”蓝洋掏出来递给李叔。
“这是？”李叔捏在手里端详，白色笔身上银色的苹果图标在灯下闪烁，
“还挺重，是金属的吧，算你五毛。”
“一起还是分开付啊？”
“一起。”蓝洋说，李叔从一个破腰包里数了五张破破烂烂的一块钱加一个钢镚，递给蓝洋。
她转手塞给许进。
当时在专卖店999买来的笔，现在五毛钱卖给了废品回收站，蓝洋毫无心理负担。
……
“你那笔直接卖回收站啊？修都不修了？”许进捏着一沓钱不时回头道，天彻底黑了，回收站只剩悬在铁门上的一个电灯泡，孤零零的。
“上哪修啊，不是有电容笔吗？”许进念叨了一路，蓝洋被她念叨地脑子疼。
许进还想说什么，蓝洋站住脚，拉着她往回走：“走吧，我们去把它要回来。”
“真的吗？”许进也停住了。
“嗯，然后你那五十也别要了，拿着4.6潇洒去吧。”蓝洋说。
许进陀螺般转身了：“请你吃宵夜，转我五十。”
……
两人在先前看到的烤鱿鱼摊上坐定，许进要了二十串，“喝酒吗？”她看向蓝洋。
“来两瓶啤的。”蓝洋仰面靠在塑料椅上，舒服。
小摊的吆喝声，炸街的摩托声，周围人的喧嚣和微凉的风一起浸入身体，像脐带般连接了她和世界。
蓝洋拿起啤酒喝了一大口，爽得眯住了眼。
“舒服吧？”许进靠在椅子上看着蓝洋说，她脱了校服外套，大剌剌拿着瓶啤酒，没人投来奇怪的目光。
因为周围也坐了不少穿校服的学生，有几个还遥遥冲许进打了招呼。
“舒服。”蓝洋点点头，隔壁桌有人喊许进，许进起身过去了。
对方不知说了什么，许进大笑起来，霓虹灯光映在她脸上，卧蚕越发明显了。
蓝洋盯着她，仰头喝了一杯，她想起李叔说的话，学习很好吗？似乎还考第一？完全看不出来啊。
小社牛，小骗子，小学霸？她轻笑了下。
肩膀被人拍了两下，蓝洋猛地回头，身子往后一躲，对上了一张有点熟悉的脸。
女人穿得时髦，脖子上盘丝洞般挂着一堆项链，她尴尬地笑了笑：“哈喽啊，你也在这？”
蓝洋看着她，觉得眼熟可又想不起来是谁，直到看到她发梢的一尾彩虹，她恍然大悟地张口：“花店？”
“李响。”女人和她同时张口了，李响笑笑：“是的，花店李响，我开的店。”
蓝洋点点头，她和李响不熟，有些尴尬。
“我能坐吗？你们几位？”李响微笑着拉开一个空凳子。
蓝洋心想你不都要坐下了还问我|干嘛？
“我和许进。”蓝洋说。
李响坐下来，一口吃的没点，要了一提酒，接着点了根烟。
细长的香烟被夹在二指间，一辆车开过，借着车灯，蓝洋瞥见她的无名指上有一个戒指印。
她用四根手指笼着酒杯朝蓝洋探了探：“干一个？”
蓝洋提着酒瓶轻轻碰了碰。
“许进说你是大城市来的，怎么想到跑我们这种地方了。”李响坐在蓝洋旁边，手臂朝她这边搭在椅背上。
蓝洋有种被拥抱的恶心感，她冷着脸，站起来坐到许进的位置上。
“关你屁事。”蓝洋不耐烦地看了旁边一眼，许进去老板旁边了，居然和老板也能聊起来，她烦躁地偏过头看着车流。
这人神经病啊。她后悔让她坐下了。
见蓝洋不说话，李响自顾自说起来：“你叫蓝洋吧，加个微信认识一下呗，我本来想找许进要，但是又觉得当面找你好像更真诚。”
她撩了撩头发，彩虹色挑染被撩到了胸前。
这种人蓝洋见多了，以前在拉吧也经常碰到，这还是头回在小县城的烧烤摊见到。
闻言，蓝洋抬头看着她：“今天是许进叫你来的？”
李响愣了下：“没有，我住这附近，纯偶遇啊。”
蓝洋点点头，她把酒瓶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说：“不加，我对你没兴趣。”
李响笑笑：“你误会了，做个朋友而已。”
“一个人跑这么远来散心？有心事啊，做个朋友以后出来喝酒诉苦也有搭子。”
她摇摇酒杯，透明的浆液在灯下闪出不同色彩，蓝洋移过酒瓶，墨绿的玻璃钝钝挡住了光芒。
“你误会了，不是每个人分手了都迫不及待想找人聊骚。”蓝洋平静地说。
她不是放不下明棋，只是想堵住李响的嘴，这人挺烦的。
李响表情微变，还没张嘴，许进就端着烤鱿鱼满头大汗地过来了。
“这老板真磨叽，我站那催了半天，他还当我专门跑过去跟他聊天呢。”她把盘子放在桌上。
“哎我发现你老上这吃啊，上次也碰到你了。”许进冲李响打了个招呼，她递了串过去：“别干喝啊，吃点。”
李响摆摆手拒绝了，她提起没喝完的酒，冲蓝洋很无辜地耸耸肩：“我好像喝醉了，回去了。”
“不是才来吗，醉什么啊。”许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奇怪道。
“你吃。”许进朝蓝洋推推盘子，蓝洋又开了一瓶酒，仰头喝了几口。
她叹口气，没说话。
“你俩说什么了？”许进表情有点怪，她拿起一串咬了一口，慢慢嚼着。
过了一会，许进说：“你别搭理她，她吧，最近刚分手，在感情方面……”
许进抓耳挠腮半天，说了四个字：“求贤若渴。”
蓝洋噗的笑出来了，她挑挑眉：“你不第一吗？这用的什么破词啊？”
许进笑了一下：“我们这破地方的高中，考第一又能怎样，那是李叔女儿胡说呢。”
“那你第几？”蓝洋问。
“第三。”许进仰头喝了一口。
“那也不错嘛。”片刻，蓝洋又问道：“李叔女儿跟你同级？我以为是她爷爷呢。”
“他们家，老来得女，老两口一辈子没孩子，他老伴四十才生的一胎，把他女儿当宝贝宠得都飞天了。
有一回她女儿闹离家出走，李叔报完警骑个三轮车沿着海岸线找了一天，最后急得差点跳海找去，结果警察在网吧找着了。”许进说着说着就笑了。
蓝洋沉默了，她父母也是老来得女，自己这次一言不发地跳窗跑路，他们会怎么找？
啧，蓝洋心情烦躁，又开始摸兜，只摸出个打火机，烟盒不知道上哪了。
许进咬着串看她：“你烟瘾真大啊。”
蓝洋找不到烟，又灌了一口酒：“你周围人都抽，你不抽？”
“这玩意不是好东西，当心抽死了。”许进把脚踝搭在膝盖上，一副不良少女的样子，嘴里叼着的却不是烟而是烤鱿鱼。
“抽死了死呗，活着有意思吗。”蓝洋垂着眼，像是发呆又像是说梦话。
话一出口，半天没有回应，她抬眼看向许进，许进正看着她，没什么表情。
蓝洋后悔了。
她怀疑烧烤摊老板是不是拿空瓶子灌的酒精，喝了一瓶怎么醉成这样，什么胡话都说。
半天许进都没说话，蓝洋靠在椅子上，努力思索着她们一开始的话题。
考第一？李叔？不是，啊……李响的情史。
“所以李响是怎么回事？”
“好死不如赖……”
两人同时说话，许进的后半句被硬生生憋了回去。
两人大眼瞪小眼瞪着，许进慢慢说出了后半句：“活着。”
“开玩笑呢，别当真。”蓝洋勾勾唇角，又开了一瓶酒，拿酒的手颤抖着。
是开玩笑吗，亦或者借玩笑吐露真心话。
今天受的刺|激有点多，她该回去吃药了。
“别喝了，你手都抖成什么样了。”许进把酒瓶子夺了下来。
蓝洋没了酒瓶，只好掂起一个串放进嘴里，这串味道不错，离得也近，不过想到李响，她眼中闪过一丝嫌恶，以后还是不来了。
许进把酒放在一边，擦了擦手续上了方才的话题：“李响吧，她人不坏，就是比较，渴望爱情？”
“这么说好像也不合适，她前几天就找我要你微信，我没给。
你别管她，她就是在县城里憋坏了，找不到同类，以前我跟罗元出去的时候，她还要过罗元微信呢。”
说到这许进笑了几声：“罗元是铁直女啊，当时罗元拿她当朋友，跟她出去玩了几次，最后一次李响要亲她，把她吓傻了，回来一直问我怎么办。”
蓝洋默默听着，她目光灼灼，突然看向许进：“那你是吗？”
许进一愣，摸了摸鼻子，“我，我不知道，我没谈过恋爱。”
“你没有喜欢过的女生，或者男生吗？”一辆车开过，车灯刺目，蓝洋眯了眯眼。
许进这会看上去才像个十七岁的高中生，她耳朵尖又红了。
“没有，我一直都挺忙的，给我妈赚医药费，管许小帆的破事，还要照顾奶奶。”许进边回忆边说。
“……”蓝洋噎了一下，话题一下从拉丝氛围转到苦情家庭戏，她有点不知道怎么接。
下意识摸了兜她才想起来没带烟。
“那你，挺不容易的。”蓝洋憋出一句。
许进笑笑，两人碰了个杯。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百变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