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晨，我来不及追及的梦》Lx清凉薄荷糖

4、尾声2

　　汐晨想过许多种结局，唯独没有想过，以为的再见成了再也不见。
　　她只是出了个门，就再也没能回来。
　　她没死在刀光剑影中，只是一次起床，便再也没有起来。
　　我好像是吸了一口烟，转过头来想要喷时，突然找不到了人，痛也好，恨也罢，这一瞬间没有了意义。
　　我不知道哪一刻就会死亡，因为我每天都是与死亡做搏斗。每一次出门，我都当做是最后一次，我珍惜每一次遇见，就像我珍重我的家人一样。
　　这里不是因为有了我才得以延续，而我是因为这里才变成了现在的我，我不否认过去，我一直向前走，我告诉你，我本就是一个坏人，不必洗白，世间若真有地狱，我也想要去看一看，如果善良不能让你获得公平，我也可以选择不善良。我于江海不过一滴水而已，江海于我确是天崩地裂。
　　如今找个能一起聊聊过去的人都难找，汐晨看着眼前人，觉得他和自己一样都是可怜人，思考着该怎样说才不觉得突兀。
　　顾初去世了，他仔细地端详着，想找出一丝情绪波动，可是没有，顾阿酒像是一个被格式化的人，只见他微扯了一下嘴角，眼睛稍微一弯，便流出微笑，好像我说的是一个笑话，可看着他的眼睛，我可以确信，他知道我说的意思，一种莫大的悲伤袭上心头。没有人能够无动于衷，除非他放弃了底线，爱她是真，信仰是真，荣誉是爱人的鲜血换来的。明明他是想流泪的，可是他在笑，我们都知道，死亡对待很多人来说是终结，对她是解脱，世间太苦，愿她在地狱里得以安息。
　　汐晨，想没有来世了，所有的期望是让我们自己活下去，逝者已逝，活着的人却一定要必须向前看，学会忘记，人不是到了能死的时候死，而是到了不得不死的时候死。
　　他不能不开口了，顾先生，你……你知不知道她有没有什么还未完成的愿望呢？汐晨嘴里转了个弯，他把想要问的问题埋在了心里，她的尸骨在何处?他看着眼前人，只见他瞳孔微动，有些呆滞，似乎没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只是一瞬间，他便恢复了原先沉默，好像那一刻的呆滞像是我的幻觉。
　　没有了，顾阿酒的嗓音低低的，平静地有一种哀默过于生死的感觉，这一句没有了仿佛用尽了一生的力气，恍惚间，汐晨突然想起了这个人情绪波动最大的模样，不是她死讯传来的时刻，是那一次，我们第一次在一起的时候，他第一次见恐惧的具象化，好像一放手就是死生不复相见。他本以为自己早已经忘记了——那一眼，毕竟在他眼中，这并不是值得记住的事情，这意味着他再也没有机会走入那个人的心中。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混混沌沌地道别，顾先生，再见。连借口也忘记寻找。
　　汐先生，她长眠于长白山，我们早已相送，逝者已逝，活着的人当更努力地活着。或许是风雪模糊了颤抖的音调，汐晨没有从这句话中感觉到情绪波动，可是他不在乎了，没有回应，他想他错的离谱，为何要来问一个杀人犯呢？他在顾阿酒的目送中远走。可脑海里想起的是那抹翠绿，在皓腕间波光粼粼……你这串珠子看着真好看，与你特别搭，这是阿酒送给我的，说能保平安，说来也怪，这珠子竟然真的陪我走到了现在，线都未曾断过。顾淮笑着说，眉眼中说不出的轻快，可否让我仔细看一下，他触摸着那串珠子，青珠温润，沾着未凉的余温，可那抹翠绿，与记忆中的那一串合为一体。他笑着说，果然是极好的东西，当好好保存才是。他看着她细细摸索珠子的样子，眼中尽是温柔，心下一惊，却不愿多想，阿淮，你可分的清什么是喜欢呢？我一见你，便心生欢喜，这不是喜欢什么?是啊！汐晨，抱着她轻声道，阿淮遇到你之后，我才知道患得患失的感觉。害怕你爱我又怕你不爱我，我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他看着对面的人眼中流露出困惑，听她说“汐晨，我选择了相信你，便做好了一切准备，哪怕是背叛”他知道潜意思是相信了顾阿酒，她愿意承担一切后果。本就是我来的迟了，为何还是那么难过，我只是遗憾，遗憾陪伴你走了那么久的人不是我，遗憾没能在你最需要我的那一刻来到你的身边。
　　汐晨，三十岁是我最好的年纪，无需依靠、无需迷茫、无需幼稚，我有包容一切的勇气，也有乘风破浪的决心，我敢于把自己交给你，不问过往。从来都不曾迟到，我走的每一步都算，一切都来的刚刚好，你早来一步，我无力自保，你晚来一步，我放不下心中隔阂。时间太久，以至于记不清她当时说这些话的表情，只觉得自己像泡在了蜜罐了，此生所有的甜也不过如此，哪怕她爱我三分，我也愿为这三分甜努力一次。然后走到了现在。
　　鹅绒大雪纷纷扬扬落下，狂风怒吼，街道愈发清冷，指尖冷的发颤，阿酒才回过神来，阿淮，没有你的第一年，雪下的格外的大。他的目光像是透过时光的屏幕，走到了过去。
　　顾阿酒，你会背叛我吗？他看着眼前人，然后说的是不会，他看着她眼里的笑，她眼中有后来，二十多年都未再见过的光，如果能回到过去，结果会不会不一样呢？午夜梦回时，总想着改变命运的那一刻，我为何不相信自己也是可以被偏爱的，值得她回头去看一眼，哪怕一眼。那么怕疼的人，为了他，一夜间失去所有。
　　为什么要回去呀！阿酒，我说过要带你回家的，怎会留你一人呢？他看着她跪在顾离脚下，心甘情愿地只求饶他一命，这是她第一次服软，只是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人，阿酒没有爱过一个人，没有见过爱情最好的模样，只是他想她应该是爱着他吧！哪怕后来十几年间没有一个好脸色，可他总是期待她能再回头看他一眼，这是他二十多岁时唾手可得，三十岁求而不得的，他知道，清清楚楚地知道，阿淮是他一步一步推到别人的怀中的。他不敢想这从头到尾都是一场利用，他毫不犹豫地放弃了最接近真相的一次猜测，顾淮以身做局，引我入局，只为复仇。
　　汐晨，羡慕他陪她走过二十多年的风雪，可他羡慕汐晨得到的那份独爱，暖洋洋的像是回到了春天，她的爱如春风一分一毫都算的清楚，汐晨得到的是他二十岁的时候想得到的，有时，他分不清，阿淮喜欢二十多岁的汐晨还是二十多岁的阿酒更多一些，她的目光，迟来了十年，落到了其他人的眼中。我的玫瑰为别人开了花，却问我漂不漂亮，她不知道，我也想要将这玫瑰据为己有，藏于身后。
　　她一步一步走出了过去，一点一点打开了心扉，还没等我住进去，她已经悄悄为别人开了花。他摩挲着手上的珠子，出神地想，她或许也是爱过我的吧！愿意放过我一个罪人，活在这个世界。可惜，我们爱的都太过内敛，只能靠记忆里的那一丝甜，度过余生。
　　我想着要让她活着呢？可是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太过残忍了，或许对每个人来说成长就是在失去，我本来想着让她自由地活着不受任何拘束，可是我想起来那些岁月，她也曾渴望有人来救她，无数个夜里睡着睡着就醒了，数不清多久了，闭上眼睛，那些血就溅在我的身上，孤夜难冥，所以我选择了赎罪，生命本身就是一场虚无，让她干干净净地来，干干净净地走，不是为了报复，是为了赎罪，我愿以我性命，永坠地狱，不生不息，去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