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你过分美丽》乙辰

36、疏远

　　“对，还有一个呢？”白晶晶点头，白父提醒的对，审问还没结束，简臻被问的为难，想着一个谎言要无数个去圆，不如索性直说。
　　“还是石寒枫的妈妈，他妈妈本来一直住在苏市疗养院，春节的时候，石寒枫想接她过来一起，因为翠湖的房子被我占了一间，住不下，我说我提前搬回自己家，石律师觉得很不好意思，而且我一个人过春节，他……也不怎么放心，所以后来就干脆，一起去我家过春节了，我家不是四室么……”
　　简臻磕磕碰碰的解释完，又回顾了一下，嗯，没有什么问题，挺光明磊落。
　　“原来在翠湖你就是和他合租啊……不对啊，石寒枫不可能没有其他房产吧？为什么要去你家过春节，他过去都是怎么过的呢？”白晶晶抓起漏洞来那是一套又一套。
　　“他的别墅在松江，太远了，而且很久没人去住过，收拾起来太麻烦，东西也都不全，石阿姨也只是住几天，就不折腾了。”
　　“石阿姨？他和他妈妈姓啊？”白晶晶忽然听到了八卦的元素，马上打断简臻。
　　“嗯，是的，听说是从小就和妈妈相依为命，他妈妈似乎这里……”简臻指指脑袋，“有点问题，听说是也就最近情况才稳定，所以才接过来一起过春节的，他助理说，往年都是他去苏市陪石阿姨过个除夕过个初一，就出国去待几天，还不让人找。”
　　白晶晶点头，这样的人日常压力大，又有这么一个妈，一年大概也就出去那几天是完全属于自己，不想人打扰也可以理解，毕竟，紧绷的弦也是需要适时放松的。
　　“你们这真是……彼此做个伴倒也挺好的。看的出，石阿姨把你喂的挺好的，脸都胖了一圈。”白晶晶捂着嘴笑，老老实实承受简臻落下的拳头，“有吗有吗？”简臻假意不高兴起来，两人闹成一团。
　　“石寒枫妈妈叫什么名字？”白父冷不防的一句，让简臻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何这么问，白父笑着解释，“我过去参与过一个案子，也是姓石的母子，母亲出了事后，一度精神有点问题。”
　　简臻了然，原来竟有如此的巧合，世界还真小。
　　“石阿姨名字叫做石秋岚，石律师有时候会叫她石女士，石秋岚女士，他们母子俩，有时候像同事一样的关系，平等，尊重，还会一起讨论一些时政，听说石阿姨还是警校毕业的呢。”
　　最后一句落下，白父的脸色终于露出了一丝裂缝，原来，真的是。
　　“没想到，当年的小男孩，现在是大律师了，挺好，挺好。”白父感叹着，转身进了厨房，关上门，按下抽油烟机，开火，热锅，倒油，炸鱼。
　　简臻有点茫然的看着白晶晶，白叔叔这是怎么了，白晶晶拍着简臻的手，说没事，拉着她到自己房间说是找她参考婚纱照风格。
　　白晶晶心里清楚，自己老爸这个表现，应该不仅仅是经手案件这么简单，大约是和石家有更深的交集。世界还真是很小，早知道老爸和石家有这等交情，汪律的事儿，就不必自己从老同学身上下手了。回头，要好好问问老爸，白晶晶心里暗暗的决定。
　　简臻一直在白家待到傍晚，说什么也不肯留下吃晚饭，白晶晶也不拦着，知道简臻是个非常有界限感的人，说服了父母，送简臻下楼。汪律今天要去自己外公外婆家，所以并没有过来，说好的去郊区放烟花只好作罢。
　　白晶晶依依不舍的看着简臻上了滴滴，说定了过俩天再约，这才上楼回家。
　　“老白，怎么从没听你说过，你还认识这样的大人物呢？”
　　白父正在摆晚饭餐具的手顿了一下，拍掉白晶晶搭上肩头的手。
　　“没大没小。姓石的这么多，我怎么知道石寒枫就是石秋岚的儿子。”
　　“不对啊，这不是你经手的案子吗，你能不知道当事人和家属名字，就你那跟英特尔处理器似的脑子，怎么会不记得。”
　　“这个案子，后来我没有参与，因为我和石秋岚是同学，所以主动回避了。”
　　白晶晶一听，合着这里面还真的有案情啊。
　　“案件具体情况，我没有参与到最后所以我没法说，但是当年，这个案子，的确是……挺难受的一个案子，案发时石寒枫还未成年，涉及到他的部分是保密的，我和石秋岚虽然是同学，但是也是接手案子时候才发现彼此曾经同学过，此前也没有什么交集，所以你们最开始提石寒枫名字时候只觉得耳熟。”
　　“这就要回避啊，回避制度这么苛刻的么？”白晶晶不太懂法律，但是家里好歹有两个相关联行业的，多少是听过一些名词。
　　白父没有再多解释，他的退出，当然不是因为回避制度，但是那个时候，自己主动选了退出，这么多年过去了，便没有任何立场再说什么，毕竟，他是唯一知道，当时石秋岚去求过谁的人，这个人，他惹不起，从他知道也许石家和这个人有关联后，他马上退出了案子，毕竟人命关天，在真相未明之前，他不想成为权贵的牺牲品，他很怕，最后，他会成为他们利用的工具人，他也知道，自己一生没有什么大的追求，定然也不是什么能够经受住诱惑的，不如，早早抽身，眼不见心静。
　　因此，再提当年，多少是有点愧疚的，一直老好人的老白，街坊邻里嘴里的白师傅，那一次，做了逃兵。
　　其实也没有对错，但是白父觉得，既然已经过了这么久，不提也罢，只能告诫自己女儿，日常对简臻多关心点，少打她主意。白父很清楚自己准女婿的为人，既然石寒枫如今是声名赫赫的大律师了，那么汪律不可能无动于衷，大学四年闺女带简臻回来玩的次数屈指可数，这半年听到的频率赶超白晶晶从小到大的姊妹淘，白父知道，汪律可能在其中扮演了一些催化的角色。
　　白晶晶不算什么好奇宝宝，既然白父说了当年是命案，又听出石家母子甚是可怜，也大约猜出，这背后是个苦情戏码，原来人前显赫的大律师，出身也如此不堪，咂咂嘴，本以为简臻能遇到个金龟婿呢，现在看来，两人倒有点难兄难弟的意思了。
　　简臻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中午吃太饱，下午嘴巴也没闲着，这会儿实在是不饿，于是把全屋的灯打开，打算收拾收拾家里。虽然石母临走前一晚做了清洁，但是用过的被褥枕套，总要换下来清洗了再收起来。
　　简臻在研究烘干机怎么用的时候，耳边响起：
　　Got a secret
　　Can you keep it
　　Swear this one you'll save
　　Better lock it' in your pocket
　　Taking this one to the grave
　　……
　　在越来越多依赖微信的今天，是谁给她打电话？
　　没有标记，疑惑着，还是接了起来。
　　“小臻臻，我回来了！”
　　“韩叙？怎么是你？”
　　“为什么不能是我？”那头嘿嘿的笑着，有点傻气。
　　“你不是在温市过春节吗？”
　　“现在春节过完了呀。”
　　简臻语塞，对于大多数打工人来说，的确是回程的日子了，但是艺术坊节后大可不必这么急着开张吧。
　　“快给我个定位，我现在去接你出来吃饭，好不好，饿死我了，开了好久。”
　　韩叙絮絮叨叨的，全然不顾简臻的震惊。
　　简臻给了小区的名字，早早等在了大门口，上了车才发现，韩叙一脸的疲色。
　　因为不知道吃什么好，又担心常去的餐厅并没开，二人一致决定去海底捞。
　　等到热气腾腾的九宫格端上来，简臻才觉得有点真实，韩叙居然提前回来了。
　　“其实也不是特意赶回来啦，春节期间本就有熟客在问，说节日在家无聊艺术坊反而不开，加上元宵节我要和附近居委一起做推广活动，所以干脆早点回来。”
　　简臻稍稍觉得安心，不是专门为了自己而来，就好。
　　简臻本来还想问，你怎么有我手机号，后来一想，也许刚认识时候交换过，时间久了自己有点不记得，为了防止尴尬，便也就算了。
　　“我开着车不方便微信，只好喊Siri给你拨电话。”
　　韩叙如是解释，其实私心里，是怕发的微信，让简臻有犹豫的时间有拒绝的机会。
　　他匆匆赶来，自然是想见到简臻的，他知道，简臻这个春节，家里住了别的人，至于是谁，有一个猜测，但是不敢去想，也不能深想，他能做的，便是尽快回来，见上，再做打算。
　　简臻因为一点儿也不饿，所以几乎没怎么动筷，韩叙只当没看见，自己吃的欢快，使劲将氛围调动的活络愉悦。
　　简臻多少还是有点感动的，毕竟也是开了几百公里。
　　“对了，你姐姐没和你一起回来？”
　　“我开着我姐车回来的，她说要去霞浦玩两天，然后坐高铁回来。”
　　难怪是红色的跑车呢，宝马Z4，价格不算多豪，但是对于韩叙过往展现出来的经济状况，也并不匹配。但是简臻心想，怎么就忘了他也是学艺术的，还拿了罗德岛的offer，家里再怎么难也比普通人家还是要好点的。
　　从接到到电话的震惊，到看到车子到嘀咕，再到突然邀约的不知所措，此刻，一顿饭将近，简臻是彻底放松了下来，看来还是自己想多了。
　　最近大概是被长辈们叮嘱太多，从石阿姨到白叔叔，简臻又有点回到受父母庇佑的小女孩的状态，现在看来，外面的世界也不全然都是风险，好人总归还是比坏人要多的。
　　心安了下来，人也便跟着轻松了不少。
　　韩叙敏锐的感觉到了简臻情绪的变化，觉得这顿饭没有白跑，节日里微信上不咸不淡的聊天，那些淡漠也丝毫不以为意了。
　　是他支开梅若溪，坚持独自回沪的，他知道梅若溪并不赞同他的做法，但是他就是觉得，一直以为来，都是梅若溪为他做了很多，在临出国前，如果能够帮梅若溪解决一桩心头大患，也是好的。
　　但是韩叙并不知道，今日的自以为计算精密，却成为他日梅若溪落人下风的把柄。
　　很多时候，一腔孤勇，失去了对客观事实的觉察，不仅是自己的错付，也会成为猪队友。
　　回来的路上，简臻按掉了一个语音通话，韩叙认真的开着车，并没有注意到是谁，但是手机上挂着的吊坠，着实愉悦到了他，那是他送简臻的新年礼物。
　　韩叙顿时觉得，自己也不是全然没有胜算的希望的。
　　送到门口，再想往前，简臻礼貌的道谢，下车，刷了门禁走了人行通道进了小区。
　　韩叙逗留了片刻，直到看不见背影，这才掉头离开。
　　简臻回去的有点急，步履匆匆，韩叙觉得，大概是自己的突然袭击让简臻耽误了什么事儿，心里又涌起一丝浅浅的负罪感。
　　密码锁应声打开时，石寒枫正坐在沙发上，翘着一条腿，一副认真看电视的样子，然而电视并没有开。
　　所以，他这是坐在这里发呆？
　　“石律师，你怎么回来了？”
　　“我如果不回来还不知道，你这么晚还在外面。”
　　石寒枫站起来，一手抄在裤兜，一手伸过来，接过简臻的包，方便她弯腰换鞋。
　　气氛忽然有点凝重，这是被家长抓包晚归的节奏啊。
　　“哦，晚上临时被朋友叫出去吃饭。”
　　石寒枫依然没有吭声，转身进了厨房，淡定的拿出牛奶，倒了一杯，放进微波炉，加热。
　　简臻跟在身后，喏喏的解释：“就，我也觉得比较突然，所以，这不，早早就回来了，再说了……我也不知道你今晚就回来了呀，你走的时候又没说……”
　　叮的一声，计时到了，石寒枫端出牛奶，塞到简臻手里，简臻愣了一下，接过来，依然跟着他。
　　石寒枫忽然停在了餐桌上，简臻一时不察，撞了上去，呀的一声，牛奶洒出来，脏了石寒枫的衣服。
　　石寒枫手上正抽出纸巾，简臻接过来，“你这是神机妙算嘛。”有点抱怨的语气，放下杯子，认命的给他擦着奶渍。
　　石寒枫又伸手抽了一张，一只手轻轻托起简臻低垂的头，捏住下巴，用纸巾认真擦了擦嘴角。
　　“吃了辣的，喝点牛奶，胃会舒服点。”
　　擦完，接过简臻手里的纸巾，一并扔到厨房的纸篓。
　　简臻一时愣了神，这是……
　　怎么今天一个一个的，都这么奇怪呢，先是韩叙，再是石寒枫，简臻叹口气，既然想不明白，不如不要去想了。
　　摸摸嘴角，真的是吃完火锅没擦干净嘴巴嘛？
　　石寒枫回房间，换下了沾着牛奶渍的衣服，再出来，已经是一身兔灰色的家居服。他经过简臻，去厨房倒水，依旧一声没吭。
　　简臻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了他，于是，气呼呼的转身进了房间，很大声的关上门。
　　于是，这一晚，又复刻了翠湖的那一晚。
　　不同的是，两人都是清醒的，或者说，石寒枫无须再装醉酒，简臻已经在不经意间接受了与他的同居一室。
　　石寒枫拿出手机，给吴非安排下去几件事，叮嘱他细心点处理。事情已然走到这一步，石寒枫心想，不是他，也会有别人，那还不如是自己呢。石母的话，他有认真考虑，既然一件事能多方共赢，那么，为什么不呢？
　　按照最坏的结果推定，也只有这样才能维系各方的均衡。
　　第二天早晨，简臻醒的比较晚，想着避免见到石寒枫的尴尬，她不是全然没有知觉的，她知道他同他母亲一并对她的好，是有着怎样的心思，但是她居然不抗拒，这么自然而然的，有着亲近感。至于韩叙，才是真正令她头疼的根源，他什么都没有说，但是表现的又那么明显，不同于石家母子的克制有礼，韩叙是热烈的，积极的，与初见时的腼腆完全不同。
　　简臻想，也许她需要问问白晶晶。
　　白晶晶的工作室，年节里自然也是开着的，毕竟这个时候多加几节课收益不菲，简臻问好了她在的时间段，约定了见面聊。
　　出了房间，意外的，石寒枫还在，还是昨晚的姿势，坐在沙发上，只不过这次手里多了一份文件，真不知他是怎么变出来的，这几天也没看他处理工作啊。
　　“醒了？早餐吃小馄饨，你先去洗漱，我去煮。”
　　放下文件，站起来，直接进了厨房，那么自然而然。
　　简臻揉揉眼睛，行吧，有的吃就不挑了，转身洗漱好了，换好出门的衣服，这才出来。
　　小馄饨热气腾腾的出现在餐桌上，还有一杯温水。
　　“先喝点水再吃。”
　　“你不吃吗？”
　　“我吃过了。”
　　又回到了沙发上，冷漠么？算不上，毕竟人家亲自下厨了。热忱么？更像是公事公办吧。
　　简臻边吃边想，依然没有想通。
　　“石律师……”吃完饭，挪到沙发边，简臻斟酌着怎么开口。
　　石寒枫心里默念着一二三……
　　果然手机提示音陡然想起。
　　简臻掏出手机，是一条微信，打开，石母的声音飘了出来。
　　“简臻啊，醒了没啊，这几天啊，麻烦你了，所以我让寒枫啊多照顾你，我们给你添了麻烦，你别怕，你有什么烦难的事啊你就找寒枫，我让他好好照顾你，他要是没做到，你和我说，我去说那臭小子。”
　　石寒枫就那么静静的听完了石母对他的指派，抬头看了眼简臻，简臻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眉眼具是弯弯的。原来，这顿早餐是托了石母的福呢。
　　“怕我告状？”简臻摇摇手机，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石寒枫轻嗤，“就不能是我自愿？”
　　“石大律师那么忙，我怎么好意思。”
　　“再不好意思你还不是吃完了？”
　　切，这人就是这点不好，真没意思，想起他日常和吴非的对话，罢了罢了，好端端一个人长什么嘴呢？
　　外界传闻虽冷漠但礼貌的石寒枫，不过如此嘛。
　　但是简臻意外的心情不错，完全没有被怼的难过。
　　简臻回房间拿了包，转身去门口换鞋。
　　“要出去？我送你。”
　　不是查岗是司机。这转变真的有点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