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有人在看你（末日）》书因

29、第 29 章 捧场

　　的确很久不见了。
　　驾驶舱头顶破裂，秦征的脸上挂着海浪溅进来的水珠，冷白的脸侧有一道刮痕，向来整洁干净的军装挂着多处血痕。
　　林越心想，看来这高贵的“月下仙子”一路走得并不顺利。
　　“你倒是挺让我意外的。”秦征声音里很平静，听不出来半点意外：“没想到我回来后，第一个见到的是你。”

　　“我也没想到。”林越站直，从门框边上不急不缓走了过来，笑得十分友善和睦，说出来的话却不太友善：“上校你还能活着回来。”
　　“是活着回来了。”秦征竟也难得没有怼他，像是自言自语。
　　说完后，他翻开了另外一台重甲驾驶舱的监控视频，摄像头正对着的，正是躺着的霍成川：“是你把他弄成这样的？”
　　原来就在两台重甲对接的同一瞬间，秦征便毫不客气地入侵了林越乘坐的重甲。而林越那个时候太过着急的过来了，以至于都没有注意到驾驶舱的系统被某人蛮横入侵。

　　林越随意地看了大屏幕上的霍成川一眼，然后不知从哪儿来了个椅子，在秦征的身旁翘起二郎腿，又变回了原来那个不要脸的样，挑了挑下巴：“嗯，是我弄的，怎么？上校想要奖励我？”
　　秦征：“……”果然是疯子。

　　林越见秦征这副看都不看他的样子，心道：他莫不是被我看害羞了？
　　于是他转头看向窗外天空，并好心替秦征“解围”道：“上校大人不用觉得太感动，更别以身相许啥的，没必要哈。”
　　秦征：“……”
　　林越眨了眨眼睛：“上校大人，你要实在过意不去，可以拿我当朋友呀，至于那个人……就当我送给朋友的见面礼咯。”

　　秦征看向他的眼神意味深长。
　　拿他当朋友……迄今为止，除了一个人，还没有人敢这么说。身边的人有的惧他，怕他，有的尊敬他，听命于他，还有的利用他、拿他当棋子、工具……
　　但没有人敢和他走的近、拿他当朋友。上一个这么说要当他朋友的，还是柯也。
　　可他并不需要朋友这种东西。

　　“少拿你的那些话糊弄我。”秦征十分简洁明了，“你过来，到底想干什么？”
　　霍成川的重甲在回舰艇的时候便同一时间里共享了舰艇上开放的数据池，而就在秦征入侵这台重甲之后，这些最近发生的事情也同一时间共享到了秦征的手上。
　　所以……林越连霍成川是联合会的人都知道，他还怂恿了副官关闭声呐、和他一起闯出城门。
　　这个疯子倒是一点不疯，可他的目的是什么？

　　林越狡黠一笑，企图打感情牌蒙混过关：“想见你呀，上校。”
　　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能有什么目的。若不是因为对秦征有愧，按理说他现在应该找个犄角旮旯躲起来，而非过来出这个风头、冒这个险。又或者，他此刻应该死死地盯着联合会，看看那帮子人到底想做什么，而不是在这里和秦征“交朋友”……

　　秦征神色十分一言难尽：“你不是想见我……你是想死了。”
　　林越开朗的笑意逐渐变得尴尬。
　　他果然担心我，怕我因为出来找他而死在外面。
　　“嗐，朋友之间，不就是应该时刻惦念的嘛？”林越把手放在了秦征的椅子靠背上，虽没碰到他的背，却像是顺手揽上了他肩膀一样。
　　秦征实在不想在这个时候跟一个“疯子”交朋友，索性不理他了。

　　窗外的极光有些令人眩晕，远方冲天的火光照亮着蜿蜒盘旋的城墙，被距离削弱的火炮声如同机械低沉的轰鸣。
　　他们的重甲正向着陆地缓慢驶去，像是驶向未知的命运。
　　林越完全收起了笑意，似要说一件严肃的事情：“上校你问了我，是不是也该我问你了？”
　　秦征看着窗外的火光，收回目光：“就凭你刚才的回答，还没资格和我谈条件。”
　　“我的回答怎么了，我的回答那么热烈真诚……”林越理直气壮且十分坚持，“反正这个问题，不管你回不回答，我也要问。”
　　秦征看向他：“……你要问什么？”

　　林越没有立刻说，而是将视线放到秦征肩上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痕，默了默，突然将手伸了过去。
　　秦征立即警惕地拦住他的手：“你干什么？”
　　“唔，别担心嘛上校，我只是站在朋友的角度想关心一下你……”林越自讨没趣抽回了手，吊儿郎当地搭回椅子上，目光却一直没有从那伤痕上挪走，还带着一丝隐秘的心疼：“这里，疼吗？”

　　装模作样，以为这样虚情假意的关心，获取他的信任了？
　　秦征冷冷道：“我这里疼不疼的和你没关系。倒是你……”
　　林越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我怎么了？”
　　“一个几个月前算数都还算不清的家伙……怎么突然之间算得清这么多东西了？”秦征的话语间颇有些试探的意味。
　　“嗐，我当什么事呢？”林越重新躺了回去，二郎腿一甩一甩，像个多动症患者：“上校你想要关心我的精神病历就直说嘛。”
　　秦征：“……”
　　和这人真是没法交流了。

　　“可能是因为我这人天生智商就高。之前是被那个脑部缺陷症状耽误了，后面一个手术，把病治好了，我这学起东西来也是飞快……”
　　林越说着说着，又侧了个头，故意停顿了下：“哈，上校你知道不？我们实验室曾经有个天才，叫柯也。”
　　秦征眼眸蓦地一抬。

　　林越看到秦征这反应，心里满意了，又继续说：“他留下来的手稿我是一眼就看明白了。那可是天才留下来的东西诶，我学起来都这么快，想来我天生智商就跟天才差不了哪里去，你说是吧？”
　　秦征：“……”你跟他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放在平时，秦征早就怼起来了。但今天秦征没那个心情骂人。
　　但林越却没有要收敛闭嘴的打算：“不过我倒是好奇……霍队长尽心尽责跟了你这么多年，远征军里最不可能背叛你的就是他。上校你怎么知道霍队长有问题的？”

　　秦征良久不说话，半晌过后，才施舍般地回了他一句：“我从不相信任何人。”
　　包括你。
　　“任何人？其中也包括老元帅吗？”林越立马就问。
　　“你一个研究员，哪那么多废话？”
　　“问问嘛，又不会死人。”

　　秦征又不说话了。
　　这人只要一不想回答，不是骂人就是装聋作哑。
　　林越咳了一嗓子，有些不自在地拍了拍衣角的灰，也不继续问了。

　　就在他们随便聊聊的功夫，重甲已经抵达了舰艇，并且与舰艇成功对接上。
　　等他们走出舰艇的时候，第一个跑过来迎接的就是秦征副官……其实人家有名字的，叫付官，但是介于大家都是副官付官地喊着，于是也没人注意他的名字了。

　　“哎呀小白脸，这么快就醒了？”当然除了付官副官，还有人给他取了独树一帜的新外号。
　　副官泪流满面，但不是对着林越的：“呜呜呜能看见上校你活着真的是太好了。上校你不知道听说远征军要回来，我今天很早就过来等着了，可哪曾想后来……”

　　副官觉察到后面的话此时不宜说，又无意间瞥见了被他撂在一旁的林越，又赶忙收住了眼泪：“对了上校，林助理也在等你，他今天一大早就过来了，还特地找了个视野没被挡住的位置等的你。”
　　秦征淡淡地扫了眼林越。
　　林越嘴角抽了抽。
　　他来的早，是没错，但那是为了抢位置，不是等谁啊。
　　“不是……”林越赶忙解释，可还没等他话说出口，又有两个鬼哭狼嚎的家伙挤了上来，把林越都挤出了好几米开外。

　　“呜呜呜呜呜呜上校你没事可真的太好了！”
　　9 号和 10 号两个新兵蛋子一左一右的围着秦征，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看见霍队长没把您带回来，我们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呜呜呜呜……霍队长呢？他不是又去接您了吗？”
　　秦征有点洁癖，并不想帮这两个奶娃擦鼻涕，于是默默把他俩推开了：“霍队长暂时晕过去了。”
　　秦征顿了会，又忽然瞥了眼林越：“给他打一针兴奋剂，他就能醒过来了。”
　　与此同时，两个士兵已经将重甲里的霍成川抬出来了，另外一个士兵也拿来了一记针管，对着他的胳膊扎了下去。

　　霍成川醒来后看见面前的秦征，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但紧接着，他又看见了旁边的林越，瞬间便明白过来了怎么回事。
　　他这是被姓林的算计了。
　　霍成川瞬间心如死灰，秦征对背叛他的人手段有多狠，他这几年是再清楚不过的。他已经做好了等死的准备了。
　　可想象之中的谴责发落并没到来，秦征沉默地看了他半响，没说话。

　　倒是 9 号和 10 号又冲了上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呜呜呜呜队长您没事可太好了，队长您怎么晕过去了呀？”
　　如果说秦征是他们最尊敬的人，是他们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高度，那么霍成川就是他们两个心目中最值得学习的人，是他们的榜样。
　　小队长和秦上校一样，都是基地的英雄。
　　看着两个年轻人饱含关切与期待的目光，霍成川有些于心不忍。
　　难道真的要他亲口告诉这两个后辈，你们爱戴的小队长是叛徒，是害指挥官流落在外的罪魁祸首吗？

　　正当他犹豫之时，一阵毫无起伏的声音传来：“方才重甲的深海之下，有一只音波怪，你们队长救人心切，受到了音波怪的干扰，才晕过去了。”
　　霍成川没想到替他解围的竟然是秦征。

　　林越也站在不远处，倚在墙壁上，颇有些意外地看向了秦征。
　　省时度势，能屈能伸，知道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所以才能不计前嫌。虽然他骂起人来尖酸刻薄，但实际真遇到事了，肚量竟还挺大。

　　“霍队长，收拾收拾，准备穿上重甲吧。”秦征此刻的衣服和头发即使是有点脏乱，但整个人的身形和语态依旧是一丝不苟的。
　　无论他变成什么样，仿佛只要他站在那里，大家就知道，那个威风凛凛的远征大将军又回来了。

　　霍成川嗓子有些干哑：“上校……”
　　秦征没有给他机会说下去：“基地需要你，也需要我们。”
　　霍成愣了愣。

　　秦征继续面向千人大厅说：“所有远征军都准备好，愿意和我出战的，就穿好战甲服，我知道基地抛弃过你们，所以我给你们选择的机会。”
　　“指挥官大人……”
　　还没等其他人有反应，林越便眯起眼睛，微微一笑，半是正经、半是调笑地抢先说道：“在下愿意跟随远征将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捧场嘛，谁不会呀？
　　他一个搞研究的，弄武器炸弹的，本身又不是远征军的人，秦征也不可能真的让他上战场。

　　“好。”秦征说，“林助理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既能搞研究，还能开重甲的人，是基地不可多得的人才。既然林助理有这个意愿，那就来我的重甲吧，指挥舰需要你这样的武器专家的指导。”
　　谁能知道姓林的藏着什么心思，他要坏起来，可是个大麻烦……所以，把他捆在自己身边看着才最为保妥。

　　众人唏嘘，天知道要得到秦上校的一句夸奖得有多难。看来这个林疯子是真有两把刷子。
　　林越嘴角抽了抽，隔了一会儿，才古怪地换上了一副笑颜：“好啊，我的荣幸。”
　　他果然对我很特别，重甲都要和我一起开。

　　“我愿意跟随指挥官将军！”大厅之中，慷慨激昂的声音一个接一个的传来。
　　他们当中有很多像霍成川一样的人，有亲人朋友、妻儿父母还在基地，即使基地抛弃了他们，他们也没办法狠下心来抛弃自己的家园。
　　联合会把亲情、友情、爱情当做可以摒弃的东西，遵从阶级、秩序与制度，而所谓极光之母，就是这一切秩序链的顶端。但秦征对自己的部下，会特地放假给他们回家探亲，适时地与亲人伙伴维系关系。只有这样，当士兵面对死亡时，才会有活下去的动力……他们是在为自己牵挂的人而战。
　　这是两种很割裂的生活与战斗方式，所以，远征军里的人很少有信仰极光教会的。他们都是在为基地，为爱人而战，当他们在生死边缘难以支撑时……想到的也是要靠自己，而非极光之母活下去。

　　正是因为这种牵绊，联合会难以靠教会理念收服远征军，转而打起了利用这种牵绊的主意，控制住了他们当中某些人的亲人朋友。
　　但同样也是因为这份牵绊，此时的远征军，在等到他们的指挥官回来之后，才会出奇的团结一致，用战斗的方式保卫家园，而非虚无缥缈、层级分明的祷告。

　　秦征面向众人，作战计划已然从他的脑海中形成。
　　城内的海怪有守城军，而他们要做的，也是一开始老元帅所期望的，从外面切断海怪来源，让城内海怪陷入孤立无援的状态。
　　“舰艇已经停靠在城门正中心位置，因此，作战时无需距离舰艇太远，我们只需要控制住进入城门的海怪即可。同时，保证舰艇上有一部分预备军。海怪太多，我们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当能源达到警戒值时，不要恋战，必须回到舰艇补充能源，同时换预备军上场。”
　　“重甲小队拦住正面上岸的海怪，轻甲小队先解决城门外面岸上的海龙怪。”
　　“海怪的主要攻击力和注意力不在我们身上，而在基地。这也是我们的优势。海怪在面对我们时，可能不会恋战，会想要逃，这是我们一招毙命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