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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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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滞住一瞬。
程荫天迅速反应过来,连忙取消交易,但手机屏幕顶部的通知栏显示:个人收款码到账?32.00。
接着,界面跳转,显示支付成功的提示,正中央赫然弹出一行硕大的黑色字符:?32.00。
Yq。支付成功。
程荫天再次抬头看向宋煜祺,表情一言难尽。
为什么要付钱?
这年头还有人嫌钱多,白给不心痛?
可能,个别的一些人就喜欢向外撒钱,是她见识少了。
稍作迟疑后,她开口:“对不起,微信收付我很少用,搞混了付款码和收款码,刚刚脑子钝住了,我立马把钱还给你。”
宋煜祺浑不在意地扬眉,想说没事,加个微信,转回来就行,刚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然后就目睹她掏出钱的全过程——
动作干净利落,条理清晰,两步到位。
第一步,放下书包,从夹层里找出钱包,然后拿出现金,一张50块,一张10块。
第二步,翻出硬币包,倒出3个1元硬币,2个5元硬币。
不多不少,正正好好,64块。
宋煜祺的话一下卡在嘴里,脸上的表情也从最初的新奇,到愕然,最后变为木然。
话在嘴里滚了又滚,最后嘴角微微抽搐,“你身上现金还挺多的啊。”
程荫天忙着数钱,“对,之前我爸帮我在书包里备着的...”
数好之后,她直接将一团现金塞到宋煜祺手里,“64块,32块用于赔偿你的书,不好意思,弄湿了,另外的32块是刚刚的转账。”
宋煜祺脸上满是复杂,看着紧塞在手心的钱,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想要还回去,但见程荫天双手放在身后,表情坚决不收,无奈下,他被迫接过钱,瘫坐在椅子上,一遍两遍地数着这64块钱。
一张50块,一张10块,1、2、3、4、5个硬币。
听着前面硬币碰撞的清脆声,程荫天忍不住趴在前面的靠椅,无奈地说:“不用数了,一分不少。”
一股干木质的苦味从耳后传来,宋煜祺不动声色地偏了偏头,拉开一些距离,“我就检查一下有没有□□。”
“......”程荫天瞥了眼他认真的侧脸,“所以有□□吗?”
“急什么,”宋煜祺头也不抬,额前碎发垂落,遮住眸光,“还没检查完。”
“行吧,你慢慢检查。”程荫天转头望向窗外,雨滴在玻璃上蜿蜒而下。
过了一会,她戳了戳前面人的背部。
宋煜祺没有转身,也没有偏头,而是拿过50元纸币折成小船,“怎么了?”
程荫天没有回答,只将手里的巧克力丢了过去。
宋煜祺诧异地回头看她。
程荫天飞快看了他一眼,就侧头望向窗外,生硬地说:“今天谢谢你。”
车开得很快,透过窗户,只能看见一片模糊的灰色,雨水猛烈地冲刷着玻璃,水滴缓缓向下流淌。
忽然,车厢里的壁灯被一瞬间点亮,晕黄的暖灯斜斜泄下,将程荫天的轮廓照得柔和,惯常的面无表情都多了点波澜。
宋煜祺目光渐渐沉了下来,凝视她的侧脸,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片刻前在校门口看到的画面,缓缓与昨日站台前的相似场景重叠。
他突然想问,刚刚你蹲在地上,是在哭吗?
那,昨天也是吗?
宋煜祺不由眉梢微蹙,而后飞快舒展。
“喂,你干嘛给我现金?”他蓦然开口,恶声恶气道:“你老土啊,现在谁会用现金啊,不都转账吗?”
连视线都懒得分他一丢,程荫天语气淡淡,敷衍道:“我给你转账,你会收吗?
宋煜祺撇嘴,头转了回去,也下意识地看向窗外。
大雨瓢泼,街道隐匿在模糊水雾中,路灯的光芒穿过雨帘,散成点点碎金。
*
天气恶劣,乘客寥寥无几,周遭一片安静。
“下一站,紫藤园站,请准备下车的乘客提前做好准备。”
车内的广播系统突然响起,打破车厢里的寂静,程荫天微微一愣,侧眼看了下前方的电子提示屏,再次确认等会下车的站点是紫藤园站,自己并没有错过目的地。
又简单将自己的物品收拾好,四周检查了下,确保没有落下东西。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宋煜祺下意识扫了眼后面,见对方已收拾好东西,起身准备下车。
他赶紧拿起脚边的伞,折起来。
恰好,广播再次响起:“车已到达紫藤园站,请大家带好随身物品,下车时小心台阶。”
程荫天拉了拉自己的背包,跨过座椅,站在走道,就在这时,宋煜祺迅速从靠近窗户的位置挪到走道边,慌忙伸手,将书和伞胡乱塞进她的手里。
然后,在程荫天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前,嗖一下,坐回原来的位置,手肘撑在窗沿上,非常装X且不自然地靠在窗外,垂眸,眼睫微颤。
仿佛车内的世界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他只想沉浸在窗外的雨中乱景。
所以。
请、不、要、打、扰、他。
.......
程荫天看向手里的东西,又看向正和窗户紧密无间的宋煜祺,生怕让窗户感受不到他的热情。
“喂,后面的,那个站着的姑娘,要下车就赶紧下车啊,快点,别耽误了。”司机扫了扫后视镜催促。
程荫天心里一紧,思考几秒,伸手够上书包边侧的收纳袋,从里面掏出一把巧克力,毫不犹豫地朝对方的腿上扔去,丢完,看都没看身后,在司机不耐且锐利的眼神中,她匆匆跑下车。
宋煜祺猝不及防地被一阵巧克力雨砸中,个别四方型尖锐的边缘戳在腿上,他不由嘶一声,手忙脚乱拢起散落的巧克力。
等在抬头时,门口的女生已经下了车,只能透过满是水痕的玻璃,朦朦胧胧中瞥见那片虚无缥缈的白色。
下一站是柳影长街站。
宋煜祺一下车,全身就被暴雨劈头盖脸地浇湿,有这么一瞬间陷入怀疑,自己为什么要乐于助人,他甩了甩头,将湿透的碎发往后抓,露出眉骨和额头,飞奔跑回家。
*
因暴雨的肆虐,天地间被厚重阴云所笼罩,小区楼道都显得暗沉沉。
程荫天背着书包,爬上3楼,犹豫着如何开口和大伯母说,想回家住。
门内一阵嘈杂,她顿了顿,找出钥匙插进转开。
“啊——”程柏清一见到程荫天的身影出现,就欣喜道:“妹妹,帮我和我妈求个情,我今晚想出去。”
程柏清是大伯母叶梅的小儿子,9月开学升高中,16岁。
从会说话开始,就跟着他两个亲生的姐姐喊程荫天:妹妹。
小时候,不管大人怎么纠正,都改不了,反而理直气壮说:“大姐二姐都喊妹妹,我为什么不能喊?”
而到了懂事阶段,意识到称呼错误,但因为程荫天不在意、无所谓的态度,他就懒得改过来,外人面前就喊程荫天,熟人面前依旧妹妹,毕竟这个姐姐现在还没他高。
“啊?”程荫天觑了一眼大伯母的脸色,舔了舔唇,说:“别瞎搞了,外面雨大呢。”
然后走到大伯母面前,谄媚帮腔:“程柏清,玩什么玩,你今天计划的作业写完没,写完就拿给我检查。”
大伯母面上神色瞬间变得柔和,接过程荫天的书包,说:“荫天回来啦,累吗?”
“不累。”程荫天摇头,“等会,我帮柏清提前预习下高一数学。”
大伯母笑意更甚,“咱今天晚上吃排骨。”
“好。”
程荫天拽着程柏清的衣服,把他拉到二姐程墨清房间,和他打着商量:“你说,我怎么和大伯母说,我想回家住呢?”
“啥?”程柏清刚坐下,摁住主机的开关,听到这话,猛地回头,“你想回家?”
“嗯。”
程柏清电脑也不开了,脚一用力,椅子顺势滑动到程荫天面前,“我妈不会同意的。”
“我知道。”程荫天抿嘴,“可我家离学校更近,更方便...”
顿了顿,又说:“而且,我后面上晚自习到十点多,大伯母还要照顾我,太麻烦了。”
“害,你说啥呢,自家人怕什么麻烦。”程柏清直起腰,弹了弹程荫天的额头,“想啥呢?”
程荫天沉默地看着他。
程柏清被她看得不自在,这个姐姐是他几个姐姐中性格最让人意外的,平时看着闷不吭声,但一到关键时刻,就憋着搞了件大事,“你...真想回去?”
“嗯。”
“行吧。”程柏清妥协,“等会你提的时候,我帮你说话。”
程荫天一脸嫌弃地看着他,“别了,你就保持沉默,别弄巧成拙。”
说完,她去卫生间换下湿漉漉的便服,回来后就看见程柏清在对着屏幕厮杀,她拍了下他的头,“少玩点游戏,好好学习。”
而后大咧咧躺在床上,余光注意到随手一丢的《局外人》,她伸手拿过翻阅,一张背景是极光的明信片从书页间掉下来,砸在她的脸上。
程荫天捡起,捏着明信片正面的边角,举到眼前,对着天花板,目光落在上面的字迹。
清隽飘逸,行云流水,写着——宋煜祺。
哦,宋煜祺是这三个字。笔画还挺多。
“宋”字,还真是唐宋八大家的宋。
“煜”字,应该是取自“煜烁”之意,意味着光明、照耀。
“祺”字,估计意指吉祥、幸运。
宋煜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