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第五章 ...
-
第五章
认识他的时候是七岁,他死的时候我还是七岁,也就是说我和他在一起的时间连一年都不到,甚至可以说是就那么几个月。他叫八神周助,是除了小米之外第一个愿意接近我的人而且是男性。一直以来我是被人排挤的,除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小米之外我可以说是没有朋友。他们眼中的我,是冷酷无情理性的可怕的。但是,只有小米知道真正的我是什么样子。我是那种有眼泪只会一个人缩在墙角里哭,明明是想哭却在笑的人。但是,认识了那个叫八神周助的人之后,我的世界变得比以前还要糟。
那一天,依旧如往常般我陪着小米在我家的球场内训练。她还是那么喜欢一边对着训练墙来回击球一边和我聊天。
“呐,小夏。你说我还要训练多久啊?”小米不耐烦的回击着球。
“嘛嘛,你如果嫌累了就停下来吧。”我一边翻着书一边说。
“啊,谢谢啊。对了,你从刚才起就一直在看什么书啊?”小米连蹦带跳的来到我身边。
“《源氏物语》,是全日文的。你有兴趣吗?”我又翻了一页说。
“啊啊,还是那么一点都不可爱啊!”小米双手抱头斜眼看着我。
“如果说我不可爱的话,你现在这个狼狈样也丝毫看不出之前的可爱样啊。”我说着拿起身边的毛巾没有转头的就递给小米,“喏,拿着擦擦吧。脸都花成什么样了,女孩子要自觉一点知道吗?”
“嗨嗨!”小米一边接过毛巾一边敷衍着我,但是从余光就可以看到她的脸上分明泛着浓浓的笑意,“不可爱归不可爱,但是小夏还是那么体贴呢~虽然始终是那样一张脸。”
“我就暂且先把这当成是赞美的话了。”我说着合起了书,然后起身,“走吧,我的浴室借你。”
“啊,谢谢——”小米跟在我的身后乐呵呵的样子,“啊啊,就知道小夏最好了——虽然脸上一副冷冰冰的表情可是啊,心里暖得很呢——”
“我今天是根本就笑不出。”我说着打开了家门。
“唉?为什么啊?”
“不知道,乱七八糟的有一些不好的预感。”我耸了耸肩然后帮小米推开浴室的门,“需要我借你衣服吗?”
“啊,不用了自己有带换洗衣服啊!帮我把球袋拿一下。”小米一边盘起头发一边说。
“这一套吗?”我从她的球袋中翻出了一套衣服然后没有回头的就向后丢去,小米也没有转头只是伸出手然后那套衣服稳稳当当的落在小米的手中。
“唉,就是这套。那,我一会就好哦——”她一边说着一边拉起了浴室的门。
等小米的这段时间我随手拿起茶几上的网球杂志饶有兴致的看了起来。虽然还是那些网球选手但是偶尔了解了解他们的事迹也是不错的,像阿加西最得意的一头金发其实是假发;格拉芙曾经的脾气多么多么不好甚至可以对着裁判骂上半天;纳芙拉迪诺娃的微笑迷倒多少人等等等等,虽说有点像那些无聊的娱乐新闻,不过有些内幕我还的确是不知道,类似于阿加西吸毒和打假球就是我不知道的内幕,嘛嘛,这都是些老前辈了。看看当今网坛没有一个可以称得上是真正的网球选手,塞蕾娜.威廉姆斯(Serena·Williams)也就是小威廉姆斯,她可以为了一球完全不顾颜面的对着司线大爆粗口;迪娜拉·萨芬娜(Dinara·Safina)因为输了比赛所以闹脾气,最后把比赛结束后的常规礼节也全都抛到脑后,对手热情的伸出手而她却不给对手好脸色的拍上她的手掌;还有萨芬(Marat·Safin)也就是萨芬娜的亲哥哥因为那火爆的脾气摔坏了自带的五支球拍而不得不被迫弃权。
“呼——真是舒服啊。”小米拉开了浴室的门走了出来,“啊啦,你在看什么?网球杂志吗?”
“啊......”我还没说完就听见楼下父亲的声音。
“羽夏,家里来客人咯,快下来看看吧——”父亲的话不可以不听,我和小米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向楼下走去。
“来了。”我走到大厅里然后便看到一脸微笑的父亲和一个一脸微笑的陌生男孩。那个男生就是爸爸口中的客人吗?
他的脸上一直挂着微笑,眯着的眼睛根本就看不到他眼瞳的颜色。柔和的栗色头发更给他增添一丝随和感。对,就表面看上去,他是位随和的男生。如果接触过应该就可以判断出这种随和感是真实的还是装出来的。
“这位是......”我还是客气的用了社交用语然后将目光从那男孩的身上转移到爸爸的身上。
“他啊,他是爸爸的朋友的儿子。他们一家因为临时的工作调动从东京搬到上海,因为他的父母都很忙所以就麻烦我帮忙照看一下他的儿子了。”爸爸一脸灿烂的微笑看着我。从早上起就有的不好的预感就是指这个吗?嘛嘛,反正我无所谓。
“你公司里的事不还有一大堆没处理完的吗?”我不客气的戳穿。
“对啊对啊,所以我要去忙了,今天就让你和小米陪他吧,晚上他的父母会过来接他的。那,我出门了——”爸爸不是出门,而是逃。他又把这种包袱扔给我了。
看着他冲出去的背影我又叹了一口气。
“啊啦,终于能理解你了——可怜的孩子。”小米拍了拍我的肩膀说。
“我叫方羽夏,请多指教。(日文)”我对他说然后微微点了一下头。
“啊,我叫米莎,请多指教。(日文)”小米也意识到应该自我介绍的事。
“呵呵~”他一直在笑着,眯着的眼睛让我看不到他的眼眸,“我的名字叫八神周助,直接叫我周助就可以了。很高兴认识你们。”
这个时候应该庆幸自己会说日文,面对一个土生土长的日本人只有用日文交流。嘛嘛,顺其自然吧。
对,那就是我和他的第一次见面。在一个极不自然的场合下认识。从此以后我的世界开始转变,变得一塌糊涂,乱七八糟。然而这似乎就是在隐喻着之后发生的那种可怕的事,目前为止最让我后悔的事。
小米无疑是最兴奋的人。她拉着八神从东跑到西,从上跑到下。我是个比较喜欢安静的人,随手卷起那本《源氏物语》就走到后院网球场内的长凳那里,微微用手拭去上面的灰尘然后坐下继续翻阅着书。
风的声音有的时候也那么好听,庭院中弥漫着的樱花香味让我不由自主的合起了书。夏天,已经到了呢可樱花还是开的那么妖艳。那棵樱花树好像是永远都不会凋零一般一直那么开着开着。似乎还会想起那个时候我和小米干的事。为了把那只从鸟巢中落下的小鸟放回巢中,我不顾小米的阻拦奋勇爬上树,当我将小鸟放入鸟巢正露出欣慰的微笑时,那根脆弱的树枝支撑不了我的重量而折断了,我的笑容就僵硬了。风吹过我的耳畔,自由落体有的时候的确很可怕但是那时的我可没有感到恐惧反而觉得很开心。当然,开心过后还是要面对现实,虽然小米接住了我,但我们两个还是摔成了一团,多多少少都擦破了一点皮,虽然没什么大碍,但是爸爸一回来看到我手臂上的绷带免不了对我一阵批评教育,虽然他还是刀子嘴豆腐心,让妈妈帮我重新绑了一下绷带。嘛,那棵樱花树可以说是凝聚了我许多的回忆的。
我隐约可以猜出背后两个人的阴谋,他们一步一步的蹑手蹑脚的走到我背后。慢慢伸出手,然后准备给我来个措手不及的前扑。
“哇——”他们嘴里迸喊出这个音,身体向前扑去,我却轻巧的起身走到前方。然后满是傲气的回头看着那趴在长凳上的他们两个。
“孙子兵法内的‘风林火山阴雷’中的‘风’,也就是‘其疾如风’看来你还没有完全学会啊。”我对着小米说,“也难怪你网球的球速没有多大提升。嘛,还是好好的先领悟一下‘风林火山阴雷’的含义吧。”
“啊啦啊啦,这你都可以扯到网球上。”小米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说。
“嘛,小米的基础是不错,但是有的时候就是有点半吊子。”我不客气的双手环胸说,“不过有一句说一句,你的球速已经比以往的提升了许多。嘛,继续努力吧。”
“嗨嗨——”小米点着头说。
“小夏对网球,好懂。”八神还是一脸微笑着的对我说,“好厉害。”
“是吗?小米也很厉害啊,什么时候你要不要和小米比一次?”我拾起被他们扑倒在地的书对八神说。
“啊啦,被你看出来啦?”八神挠着头说,“好啊,什么时候我和小米比一场吧。”
“嗯,乐意奉陪——”小米笑着答应了。
那是我们认识的第一天,我渐渐对这个随和的少年没有了戒心。没错,他是第一个,除了小米之外第一个愿意接近我的人,而且是男生。
“小夏不是那么难以接近的人。”八神突然说。
“哦,是吗?”我和他依旧坐在长凳上,他看着天有一腔没一腔的找我搭话,而我还是继续翻着我的《源氏物语》。
“小夏在看什么书?而且还是全日文的。”
“《源氏物语》。怎么,你有兴趣吗?”
“小夏最喜欢什么颜色?”
“问这个干什么?”
“想更多的了解小夏嘛。”
“冰蓝色。”
“唉?”
“最喜欢的颜色,是那如苍穹般清澈的冰蓝色。”我说着微微抬起头来看那湛蓝一片的天空。
“是,这种颜色吗?”他说的这句话让我好奇的转过头去。然后我震惊了。他自刚才起就一直眯着的双眼此时睁开了,露出了他那冰蓝色的眼眸,很漂亮很漂亮的眼睛,的的确确是如苍穹般清澈的冰蓝色眼眸。
“......”我诧异的盯着他看,连手中的书落到地上都没有去捡。我惊异的闪着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你的书掉了。”他俯下身帮我拾起落在地上的书然后很具有绅士风范的递给我。
“谢谢。”我恢复正常接过我的书。
“刚才看你那副诧异的样子,估计我的眼睛颜色给你带来的震惊不小吧。”他说着又眯起了眼睛。
“这种颜色很好看啊~”小米跳了出来说,“很清澈很清澈。”
“你有那么好看的眼睛,为什么要一直眯着双眼将其隐藏住呢?”我又低下头去翻书。
“嗯,个人喜好吧。就像你一样,明明是个那么可爱的女生还要装成一脸冷冰冰的。”
“嘛,也是......”我敷衍着,“只是被太多的人排挤了然后就成了这副样子。嘛,反正我无所谓。”
“啊啦啊啦,还真是一副冰冷的样子啊。”八神笑着转过头去看小米练球。
“左手旋转再多5%,力道可以再大一点。多注意注意反手。”我一边翻着书一边对小米说。
“好厉害啊,不用看都可以清楚说出小米的球,还能准确的进行指点。”八神说。
“是吗?那,谢谢夸奖了。”我继续看书。
咚、啪、哒。
小米依旧是对着墙壁训练。嘛,算是白洗了一个澡。不过,看来小米的干劲是真的上来了。啊,是我的话引起的吗?哈,有点受宠若惊。
“我回来咯~”爸爸和妈妈推开大门。
“啊啦,你就是八神的儿子吧,真是可爱呢!呐,今天玩的如何?开心吗?”妈妈走上来就对八神问长问短的完全无视了我的存在。
“嗯,很开心。和小夏小米在一起真的很开心。”八神灿烂的微笑着对妈妈说。
“哦是吗?那就好——”妈妈舒了一口气,转而又是微笑。
“周助,我们该走了哦~”门口出现的是八神的母亲,那是一个很漂亮的日本女性。
“嗨——”他应着向他母亲那里跑去,却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来看我,“今天,谢谢你。”
他说完就走了。
“啊,差不多我也该走了,那明天我还会来的。”小米也背起球袋向我挥手。
就这么,一天落幕了。我和他认识的第一天就这么结束了。
小米显得很兴奋但是兴奋之中又有些顾虑。没错,今天是约好的日子,小米和八神的比赛。地点:我家网球场。时间:早晨八点半。现在时间:早晨八点整。这么看来,小米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不过,以小米的实力来看,她远不需要那么多时间来准备。
我了解小米,所以我知道现在的她的心情。兴奋的,与强手的比赛正是她最喜欢的网球赛。但是她同样也是有所顾虑的。因为对手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如果是小米自己要战那么就算对手是自己最不愿伤害到的人她也还是会全力以赴,但是,这场比赛并非小米自己要战,她只是同意了八神的建议而已。对,这场比赛并非是小米自己提出的,所以小米会这样我可以理解。
八点半,约定的时间到了。小米咽了口唾沫,握着拍子的左手又紧了一分。颤抖的手在告诉我小米的紧张程度。答案是:很紧张。小米从小就有一种看人打球的习惯,她从小就很强,但是有的时候就是会被她这种习惯困扰到。我一直很担心,但是我帮不了她,无论我怎么和她说她总是满口知道了知道了的,结果每次都这样。
“嗯,我是不是迟到了?”八神一脸微笑的背着球袋来到了球场。然后没有做热身就拿起球拍向球场走去。以他微微喘着气的样子来看,他应该是跑着来的,所以不用热身也是可以理解的。而另一面的小米,虽说热身早已足够但是精神上的热身似乎还太欠缺了。我能怎么办?收回我看小米的余光,合起手中的那本英文版的《小王子》。然后深深的吐纳了一回,随即从长凳上站了起来。
“那么,比赛开始吧。”我悠然自得吐出这句话。虽说是悠然自得的说,但还是用一种担心的眼光瞥向了小米。她的手还在发抖,脸色还是一样的难看。这个样子的她,我实在是不放心让她比赛,但是答应过别人的事一定要做到,这一点小米和我一样。如果弃权,对于小米来说还不如输了来的爽快。小米就是这种个性,答应过的一定会做到,所以,就算她输她也不会说出弃权这两个字的。
“比赛开始,八神发球局。”我只有在一边做裁判的资格。看着八神不停的敲击着球,嘴角的微笑越发边浓,就连我都开始紧张起来。八神对面的小米,已经开始出汗了,那是虚汗,冷汗。小米的内心还在做着挣扎,全力以赴还是放水?小米也想全力以赴的,但是她的身体似乎是不太同意。虽说身体是靠神经支配但是这种局面下的小米根本不可能做到。
“那么,来了哦。”他微笑着说出如此挑衅的话。但是话音一落,球已发出,在小米还没动作的前已在距离她脚边二十公分的位置,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迹。
“15-0”他自己对着小米富有嘲笑感的报出了比分。
完美的引拍,即使看着,也不由屏住了呼吸。这是一个明显的下马威,不管是速度,力度,还是准度,然小米的脸上却没有半分的动摇,只是平静地看了坑印一眼,轻轻蹲下身用手指测试了下深度,便站回到原来的位置,做了个手势示意他继续。
对于她的漠然,八神的挑衅的笑容又浓了几分,她却丝毫不受影响。她眼睛正牢牢地粘在八神身上,这样的球速若没有极佳的动态视力,怕是连一点也看不见,可一旦拥有极强的眼力,又会因看花眼而晕厥。
就算面上是如此的漠然,内心的翻腾或许只有我才会看得出吧?
八神倏的睁开了双眼,紧握在手中的网球开始有了丝变形。那是他要开始认真的表现吗?但是小米的气势依旧在那里,那种可以击退所以人的气势连认真起来的八神都微微退后一步。小米那只能算是最后的挣扎。一种假象,迷惑对方的假象,就像动物的保护色一样,这种无人能及的其实此时此刻就是小米的保护色。但是这种保护色能支持多久呢?
突然,八神又笑了。刚才略显得有些恐怖的面孔又变回到以前的温柔朝气的笑脸。他微微把球松了松,然后整个人以一种随意的姿态站在球场上。
“嘛,我比较想看看小米的网球,听夏夏说小米可是很厉害很厉害的哦。所以,不用让我了,况且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哦~”八神微笑着说。我一直都知道,八神周助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笑容很具有感染力。他的笑容可以化除别人的一切防线,他一直是那么随和的一个少年。他不仅仅是可以随和的接近别人也同样可以带动别人降低自己的警戒线。小米的脸庞上开始露出我所熟悉的笑容。她似乎是打破了自己的瓶颈,现在的她,眼中燃烧着熊熊火焰。她要开始认真了,对,认真起来的她就是这个样子。
八神的发球还是那么的迅猛,但是小米的回球速度更快。对,那就是我一直让她训练的“风林火山阴雷”中的“风”——其疾如风。这一次,轮到八神震惊了。但是他很快又进入状态,不过无论他怎样做都不可能敌过小米。小米的得意技:零式削球,可不是他八神周助能够轻易破解的了的。
所谓沉睡中的狮子,现在用这个来比喻小米或许再合适不过了,小米就是那沉睡中的狮子,而现在,正是她觉醒的时刻。一个球又一个球的回击着八神的进攻,她的脸上有着无法掩饰的兴奋和喜悦,现在的她只差放声大笑了。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让她这么放开手脚的去比赛也不是一件坏事。
“比赛结束,小米获胜比分6-0。”我悠悠的报出了那个比分,没办法,小米具有压倒性的实力嘛。比赛之前我还和她说过不要那么心狠手辣的就用零式削球。就这种实力差来看,小米削一个就得一分,明显是在欺负人,啊,算了算了,他们打得都那么开心就行了。
“小米真的好厉害。”八神握着小米的手说。而小米则讪讪的笑着,手指玩弄着自己的头发。
“对了,比赛时的那个削球叫什么啊?好厉害的削球,你削一球得一分的,那到底是什么?”八神突然像个孩子般的拉着小米的手问起了困扰着他自己的问题。或许该说他是好学吧,嘛,对于一个网球手来说,好学及虚心接受是挺重要的一部分,也不能说是只对于网球选手,这个定则应该是对于任何人都适用的。
“你是说那个啊,那个可是我的得意技哦!叫零式削球。”小米一边饶有兴致的玩着自己的头发,一边像邀功似得向八神解释道。
“哦,零式削球......吗?真是厉害啊!”八神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语随即又抬起头来闪着双眼,一副羡慕的表情。
“啊啦啊啦,交流心得交流的怎么样了?”我问他们,“是不是都多多少少有些收获啦?”
“那是当然的了!”小米用手捋了捋自己的刘海无比自恋的说,“啊对了,这次又在看什么书啊?之前看的是一本全日文的《源氏物语》现在呢,看的是什么啊,还是全英文的?”
“哦,英文版的《小王子》。”我随手合起了书然后说,“里面有一句话我倒挺欣赏的:The thing that is important is the thing that is not seen.嘛,看到这句话之后还是很有感触的。说得很对啊,嘛,这句话放在网球上可是能解决许多事的呢!”
“停停停!打住——不要什么事都扯到网球上好不好啊?这个样子下去我会疯掉的。八神你也说她几句嘛!这么纵容着她可不行!”
“那个,我倒比较喜欢纵容着她。”八神不给小米面子的说,然后是一脸不好意思,“嘛嘛,就这样吧。小夏这个样子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嘛!”
“呜呜——八神就知道惯着小夏。这是一种不公平的体现你知不知道啊?”小米做哭泣状又很快挺直了腰板用一种说教的口气对着八神伸出了右手食指。
“啊啦,没办法啊,谁让我喜欢她啊——”八神双手摊开耸了耸肩一副我没辙的表情,“所以啊,不管她怎样,说些什么话我都不介意。”
“............”这回轮到小米语塞了,小米仿佛哥伦布发现新大陆般不可思议的眨巴着眼睛看着八神,然后微微皱起了眉头不由自主的斜视他,用一种不太相信的口气重新问他,“你刚才说的‘喜欢’,是指哪种喜欢?同伴间的喜欢还是那种......恋爱?”最后两个字小米以一种不太情愿的口气说出,嘛,应该说是不太好意思说出吧。毕竟才七岁的孩子想要谈恋爱未免也太操之过急了吧?七岁啊,又不是十七岁!七岁的孩子谈恋爱,已经远远的超越了早恋的界限了。
“后者。”八神含蓄的用“前者”“后者”来代替小米给出的两个备选答案。虽说是含蓄,但是这种选择未免太过不现实。我刚才有说过,七岁的孩子谈恋爱就是创造一个早恋的奇迹。除去那种指腹为婚、订娃娃亲的不算,我个人所能接受的最低年龄的早恋是最起码要有十二岁吧?不过,用我的话来说,恋爱并非早晚的事情,而是是否成熟的问题,是否可以对自己和对方负责?恋爱虽属于感性领域,但是唯独这个感性领域涉及到了理性境界。况且,八神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就算是我喜欢的类型,我根本就不可能对他有任何想法,他只是我爸的朋友的儿子,他只是我的朋友,他只是我的玩伴而已。别的,没有——
“喂喂,你没开玩笑吧?你,喜欢,小夏?还是那种恋爱的情结?”小米不可思议的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问,“我劝你啊,别做白日梦了。小夏她所能接受的早恋最低底线是最起码十二岁的。况且,小夏对你是绝对不可能动心的。听我的劝吧,这种根本就是在妄想的美梦还是早点醒来为好。不然啊,到时候只会是更加伤心。”
“十二岁吗?我可以等啊,等到我们都十二岁。我对我自己有信心,小夏不会对我没有感觉的,我可以等,一直等到小夏想通的那一天......”八神语气坚定的说。
“与其这样浪费自己的时间不如多花点精力在网球上。这种事,只有在你自己创在的梦境中才会实现,你喜不喜欢我这是你的事与我无关,但是如果你有那种幻想我会喜欢上你的话,我劝你省省那精力将其放在网球上吧。就算我和你可以一起成长到十二岁,最后的答案还是不可能改变:我拒绝!”我若无其事的翻着书没有看八神就脱口而出那么大段话。
“看到吧,我就说吧。小夏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她要是答应的话,我米莎两个字倒过来写。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的了!所以啊,这种念头迟早打消了!到时候啊,省的自己一个人躲在墙角里哭还没有一个人为你递纸巾——”小米还是老样子的嘴下不留情。
“小米。”我啪的合起了书随即抬起头呼唤她。她就猛地止住了嘴。我又继续说下去,“我的浴室借你。”我还是这句话,然后起身就向家里走。小米就紧跟在我身后然后回头瞟了八神一眼。
“那么,我就先回去了。”八神的语气有点低沉,他背起了球袋就跑出了我家。他低着头,有点灰头土脸的回去了。
“你觉得这样好吗?”小米拉住了我的衣服让我不得不止住脚步,她问我,“你那样说是不是太过于直白了?八神他好像是被你伤害到了。”
“是吗,这样也好。可以干干净净的让他断了那种念头。我觉得我没有做错什么,反而是他显得过于无礼了不是吗?”我扭过头直视着小米。
“这么说也对......但是,我终究是觉得好像有点过分了。他刚才离开时的样子挺恐怖的。”小米的眼珠子咕噜咕噜的转着。
“走了,我的浴室借你。”我没有让她再想下去而是拉着她就向楼上走去,“别把脑细胞浪费在这种事上面了,明天开始还要照常训练,今天我就放过你一马。”
“是是,我遵命——”小米呵呵的笑着然后乖乖的跟着我走。
嘛,或许是说的有点过分。但是这样好,可以从根本断了他的念想。那种根本就不可能实现的白日梦早一点醒来早一点解脱。那种一直生存在虚幻中的人类是可悲、可怜的。我只是不希望我的朋友变成那种可悲可怜的人而已。如果方法有点极端的话,说句实话,我实在是想不出更好、更能从根本解决的办法了。
但,这件事只不过是个序曲罢了。接下来他的疯狂举动正是在为他自己演奏那支《安魂曲》。嘛,序曲,终有结束时。当我们之间的这出序曲结束时,迎来的不是《蓝色多瑙河》的唯美,而是《安魂曲》的凄凉。这终究是他自己所做出的选择,他渴望安魂而做出的选择。
他含着微笑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他说出那句“对不起”的时候,他重重的摔在病床上的时候,就是他灵魂超度的时候。他会为他之前的无知之举而进行灵魂超度,他会为他自己所犯下的罪孽而赎罪。他在最后的时刻向我宣读了他醒悟觉悟了的誓言,他希望我能够原谅他,而我至始至终都没有责备他的意思,但是当初的我我竟然对他发火了,我竟然对他嘶吼了......真正应该说对不起的人其实是我——
我有足足一个月没有看见八神了,他和小米比完后的足足一个月都没有再出现过,不仅仅是没有来我家就连我去他家,他都不开门。嘛,或许和小米说的一样,我那一天的话深深的伤害到了他。但是,他的想法确确实实是不现实的。与其让他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倒不如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了却了他的念头。即便,那有些伤害他。
幻想中的人是幸福的,但是我就像个侵略者一样闯入他的梦境打破他的幻想。或许小米说的没错,我伤害到八神了。可是,一个才七岁的什么都不懂得小破孩儿竟然妄谈爱情,这无论是谁都受不了吧?
“小夏,八神都一个月没来了,你还真若无其事的啊!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啊?好了啦,不要再看书了,对了,这次又在看什么啊?”小米的口气显得很着急可突然又缓和了下来。
“英文版的《呼啸山庄》。我知道我一点都不可爱,行了吧?”我无奈的合上了书敷衍道,“不过,八神他打算这样不见我们到什么时候?”
“哦,才一个月不见就开始想我了吗?”背后的是他悦耳的声音,但是悦耳的声音中所夹带的私人恩怨很重,也就是说,怨气很重。意思就是说,他在恨我,他在怨恨我。嘛,算了,我一向都是被诅咒的。
“嘛,似乎是来者不善啊。”我不屑的转过头去看他,“今天让您大驾光临寒舍,还真是不敢当啊。”
“不用耍贫嘴了,我今天只是想和小米再比一场。”八神的脸上流露出邪恶的笑容。他,果然还是在为上次输给小米的事而耿耿于怀。也就是说,他不服输或者说是他不愿承认他自己输。我始终是搞不懂输赢对于一个人来说可以比什么都重要吗?
“我乐意奉陪。”小米似乎也看透了他的本质,露出了满脸的不悦。
“那么,比赛开始!”我不客气的宣布比赛开始的讯息,“小米发球局。”
或许我可以暂时先认为他这一个月的闭关是在做为打败小米的集训。对于小米的“风”现在的八神已经开始可以回击了,这种强大的悟性和进步对于一个网球手来说可是无上的法宝,但是他没有好好的运用它。
“1-0,八神领先。”
处于劣势的小米心理防线还不至于会这么轻易的垮下,小米可是从小就和很厉害的人对战,心理防线早就坚不可摧了。如果这种小劣势小米都不能解决的话她白练了那么多年网球了。
看到小米的二度切削之后我更加安心了,那是她的绝技——S Zone。面对回球都回到小米身边1立方米的局面八神原有的傲气瞬间瓦解,他早已无力招架了。我指的是正常情况下他以正常的网球来打的话,他是彻彻底底的输了,但现实与其截然相反。
第一次看到暴走的八神,那是十分恐怖的面容,为了赢而不择手段的贪婪的眼神,完全遗忘自己是谁的疯狂行为,最终的目的只有一个——赢了小米。疯狂的不计后果的举动就是将球恶狠狠地向小米的左手腕击去。如果小米的左手废了那么她就不能继续比赛,那么我就是赢了!这该是八神的想法吧。
关键时刻,我随手卷过身旁的书来到小米的面前,只是用一本普通的书回击了八神的进攻。紧绷着的神经突然之间松了下来,不,或许是断了才对。八神气喘吁吁的望着我和我手中的书,回击了他得意的进攻的那本英文版的《呼啸山庄》。
“好了,这场比赛就到此为止。”我说着,越过球网来到八神的面前。冷冰冰的看着他,用一种可以射穿他身体的目光直勾勾的看着他。
“小夏,我......”八神开始嗫嚅道。
我皱起了眉头不由分说的抬起左手,清脆而又响亮的巴掌声。我没有手下留情的打了他。这一次,我是真的怒了,为了赢而不择手段的,这是我最讨厌的人!所以,我怒了,我扇了他一耳光,我打了他!
“差劲!”我恶狠狠的突出了这句话,“为了赢而不择手段的,你当输赢是什么?赢了又能怎样,输了又不会少根骨头!不会用一颗平常心去对待胜负的人,我藐视他。对,我藐视你,像你这种沦落为胜负的奴隶的人是我最瞧不起的人!所以请你消失,立刻消失。你——八神周助已不再是我——方羽夏的朋友了,你不配!”
那是我第一次发火,那么大的火。自己都不明白,以前无论是什么事我都可以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但是这一次我彻彻底底的爆发了。我不仅是打了他还用语言伤害了他。因为他是除了小米之外第一个愿意接近我的人,因为我把他当成与那些凡夫俗子不同的人,但是,他今天的所作所为还不及那些凡夫俗子!我火了,我怒了,我生气了,我爆发了!
他捂着自己的右脸,退后再退后,然后转身,奔跑。良好的动态视力让我看清了他的脸,流着眼泪的脸。泪水在他的脸上显得过于不和谐,但是那时的我赌气的转过头去装作没看见。身后又变回到昔日的宁静,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现在想想,就会觉得那时的我是多么的孩子气。
我不会像傻子一般追在他的身后随他一起跑出去,我不会像傻子一样跟在他的身后不停的说对不起。我没有做错,所以我没有必要道歉。我也不必追着他跑出去或者是不停的在他身后道歉。那种事不该是我做的,当然也不是他该做的。人活着要有自尊,认为自己是对的就不要因为别人的片面之词而否定自己,既然他认为他没有做错那么他就不要来敷衍我向我道歉,同理我也是。
他想这样子逃跑,那就让他跑去吧!这是他选择的路,我们谁都无法插手。用一种不尽人情的说法就是:随他自身自灭去吧。决定做的事就不要后悔,决定做这件事之前就应该要考虑到之后会造成的后果,人不同于动物的是人有思维有大脑,如果不经过深思熟虑就像一个动物一样的凭自己喜好去进行一些事件,那么这个人活着有什么意思?不是以一个人的姿态活着,将自己的大脑抛弃选择意气用事、随心所欲的人,不配被称呼为“人”。
所以,八神也是。我无法原谅他这种野兽般的行为,我更加无法认可他选择动物般的思维模式。八神周助这个人,不该是这样的。我曾以为我遇见了一个除小米之外的能和我志同道合的人,现在回头看看那个所谓的“志同道合的人”——八神周助之后,就会觉得他比那些凡夫俗子还低级!
人在气头上的时候,措辞往往不会那么友好。我的一席话的确可以说是冲了八神,刺伤了八神。但是,如果八神在决定废了小米的左手之前有考虑到我会产生的情绪的话,便不会有今天的惨剧发生。对,惨剧,的的确确是一个惨剧,八神周助这一生的最后一出戏,为他的人生画上了一个残缺的句号。
“不去追他吗?他刚才好像是哭了,虽然我知道他的所作所为真的很差劲,我也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事,但是他刚才的样子还是很让人担心。无论怎么的生气,我们都该去确认一下他还好对吧?”小米拉着我的衣袖说,应该说是在劝我去八神家一次。
我没有挣脱小米的手,只是轻轻的将她的手从我的衣袖上挪开,然后一个人走到长凳旁,那里,八神的球袋大刺刺的躺在那儿,凌乱的球袋可以看出他不是个细心的男生。对于有些小小洁癖的我来说,看到这种场面,如果是在正常情况下的我是会帮他好好的整理好,但是现在的我根本就没有那个心思。胡乱的将拍子塞进他的球袋中然后胡乱的拉上拉链。熟练的背在身后,没有说一句话就拉起小米的手走出大门。
大街上还是那样车来车往的,只不过是和八神吵架了不会影响到上海,不会影响到任何人。每个人都是如往常般步行、等车、拦车、逛街......水可以灭火,但是一杯水可以灭得了燎原大火吗?答案是:不会。同理,我和八神吵架或许是会影响到别人,类似于小米,但是我和八神吵架会影响的了整个上海市的节奏吗?答案是:根本就不可能!
所以,不要再有任何的幻想。他原不原谅我是他的事,至少我认为我没做错。确认他是否还好是我的义务,这并不代表我向他低头认错,我不会那样做的,说句不好听的就是,他不值得我那样做,或者说是根本不配。
吱——刺耳的刹车声。
咚——轰鸣的撞车声。
我和小米面面相觑,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划过我的脑海,不,我宁可不是那样。静如处女,动如脱兔,这个时候用这个成语来形容我不错吧。对,我和小米都撒腿就跑。仿佛背后被某个杀人狂追杀的感觉。
拨开人群,看到的是惨目忍睹的一幕,银白色沃尔沃车头的不和谐的大块血迹,仰面朝天、倒在血泊之中的少年,那个柔和的栗色发丝沾染着与其相对的妖娆血液,清澈透明的冰蓝色眼眸从此合上。周围的人都在拨打120,周围的人都在议论纷纷。他的手微微动弹了一下,这说明什么,说明他还有救,他还有生命迹象!
救护车赶到了,si so si so的音调刺着我的耳朵,那是我最不要听到的音调——si so si so si so si so......那种救护车特有的咄咄逼人的音调,给人以炼狱般的煎熬,给人以死神般的呼唤。
他被推进手术室的那一刻,我徘徊在手术室门口。随后赶来的是八神的爸爸和妈妈。小米似乎都和他们说了所有的情况,包括我和八神吵架,我打了八神的事。身为母亲的八神美和子一定会发飙,作为父亲的八神武彦也一定是在独自悲伤。小米在哭泣,只有我是一脸的漠然。我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漠然到可以让人愤怒到将我撕成碎片都不解恨。发飙能解决什么?悲伤不会逆流成河。哭泣也于事无补。所以,与其做那些无法从根本上解决的事倒不如漠然的看待生与死。
滴——手术室的灯熄灭时,他的母亲和父亲最先冲到医生面前。“如何?”“怎么样了?”“我儿子他要不要紧?”“手术成功了对不对?”“已经度过危险期了吗?”“到底结果如何?”他们夫妻两个咄咄逼人的态度让医生的眉头越来越靠近。
“很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委婉的一句话宣布了八神周助的死亡。医生没有再多说什么,点了点头然后告辞。敞开着的手术室大门似乎在迎接着我。我旁若无人的走了进去。躺在病床上的他,显得那么虚弱。他似乎是可以睁开眼,他也似乎是知道我的到来。他的嘴巴翕动着,似乎是在示意我将耳朵靠近他。
小米走到我的边上,她微微拍了拍我的肩膀。那似乎是在安慰我,又似乎是在劝我接受现实。
躺在病床上的他,还有着微弱的呼吸。死神在一点一点的剥夺他的意识,他艰难的转过头来看我,然后是微笑,一直会对我露出的微笑。他的嘴开了又合,他在对我说些什么。我把头凑了过去,小米也是。他在我耳边说了那句话。然后,他整个人重新摔倒了病床中。
最后的那句话,就仿佛是刻在我的心头。就刻在那最痛最痛的那一块。
边上,是他们哭成一团。他们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扑在病床上,他们摇晃着他的尸体,他们哭喊着让他醒过来,可是他就这么沉沉的睡过去了,没有醒但是脸上却一直挂着微笑。很好不是吗?他是笑着离去的,没有痛苦,没有牵挂的离去了。
“你这个小害人精!周助,周助他就会是因为遇到了你才会这样......像你这样的人,是被诅咒的!周助不该喜欢上你,不应该,绝对不应该!”
“我没有强迫他喜欢我,喜不喜欢这是他的事情应该是与我无关的。”我冷冷的看着他抓狂的母亲,若无其事的说出我的想法。
“你闭嘴!”她扇了我一耳光。
我默默地杵在那,不去捂着红成一片的左脸也不去擦拭嘴角流出的那点滴血液。我冰冷的看着愤怒的她,然后不屑的冷笑了一声。
“你觉得你这样子,他就会活过来吗?这是不可能的,与其这样像个丧家犬的吠叫倒不如接受现实。”
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与平常孩子不同。我不畏惧死亡,我对那些世人的举动嗤之以鼻。在他们眼中的我,理性,理性的可怕。
“你这个杀人犯!我要杀了你,杀了你......让你去陪周助!”她向我冲来准备扼住我的脖子。但是我轻巧的转过身去然后不客气的用手肘戳向她的腹部。看着她因为疼痛而跪在地上我对她伸出了手。
“我不会允许同一个人伤害我两次。”我扶起了暴走的她,“现实是残酷的,但你必须去接受。不要想着去结束我的生命,同样也别结束你自己的生命,至少为了他,你要活下去。”
“告诉我,周助他,最后说了什么?”她拽住了我的手臂对我说。
“小米,告诉她。”我甩开了她的手。
“八神对小夏说......‘对不起,错的是我,所以请你不要自责,你什么都没有做错,是我自己不理解真正的网球,是我的错。’就这样而已......”
“周助他,周助他竟然还这么偏袒这个红颜祸水?周助他,竟然......”她瘫在了地上。
“小米,我们该走了。”我没有回头的走出病房。
“嗯,是......”小米也随即跟了出来,但是她在门口的时候回头看了看病房内的惨剧,然后摇了摇头重新踏出大门。当她回过头来看我时不免会发现,我流着泪整个人顺着墙壁瘫倒地上,泣不成声的流着泪,嘴里喃喃着只有我自己才听的懂的话。
就这样,《安魂曲》结束了。终章的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他也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爸爸和妈妈走了。他们去洛杉矶了,因为爸爸在洛杉矶的公司总部人力紧缺,需要爸爸这个一个可以抵二十个员工的董事长回归,同时理财方面无人能及的董事长夫人也是现公司总部不可缺少的支柱。祸不单行吗?先是八神的去世,现在是爸妈的离去。我这个人真的是受到诅咒的吗?
轰隆隆——就连老天爷也没给我好脸色看,一天之内出现那么多的事,就算我撑得住那也该给我一个喘息的机会吧?雨开始下了起来,越来越大。内心的痛苦随着雨点声的变大而变得越来越痛。
我没有穿拖鞋赤着脚就跑到院子里,雨点击打在我的身上,但我没有管它。
啊————
从喉头释放出来的巨大声音伴随着雷鸣声才不会被别人听到。八神死了,八神他死了!我在哭泣,放声大哭,毫不掩饰的就像是刚出生的婴儿般没有顾及不受约束的尽情哭泣。八神死了,爸妈去洛杉矶了。他们都离开我了,他们都不要我了。我是个被诅咒的小孩,我注定得不到幸福。不该有人喜欢上我,我也不能喜欢上任何人。我只会伤害到那些关心我的人,我只是个把自己封闭在属于自己的狭小空间内,我是个竖起全身的刺来保护自己的仙人掌,仙人掌注定没有爱情,如果仙人掌想要获得爱情就要拔掉自己的刺,就要卸下自己的“护甲”,就意味着失去性命。所以我注定没有爱情,我注定孤独一生,我注定是要死的难看的!
那一次,我晕倒在院子中。无论我淋多少次雨我都不会发烧,但是那一天我发烧了,很高很高的烧。从此之后便有了后遗症,一淋雨就发烧。我并不是体弱多病,甚至可以说是我的体质十分的好,但是,这种苦涩的回忆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完全将其从心中抹灭的吧?只有在遇到真正可以代替他的空白处的人才可以做到,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这种不切实际的奢求实在是离我太遥远了。
八神的事过后,我决定不在生气,无论如何都不可以再生气。生气,发火,便会再次伤害到别人,或许又会是伤害到关心我的人。所以,我下定决心我不再生气,无论如何都不生气。生气是用来惩罚人的,可是该罚的人不是我。生气一分钟就是错失60秒的幸福。我一直用这两句话来麻痹自己,用这两句话来顺理成章的为自己不愿生气的“超和平主义”打圆场。
他的头七法会,他们不允许我来。主要是因为八神美和子的阻挠。她讨厌我,她恨我,她不愿见到我,甚至她想杀了我。所以,他的头七法会我没有到,但是他们带着他的骨灰回到日本群马县的时候,我还是悄悄的跟上了飞机,我还是悄悄的跟到了墓地。从那之后虽说有整整五年没有再去过但是那个墓地的准确位置我始终记得从未忘记过。
五年之后的和美和子的再次遇见,和美和子之间的隔阂消失,这都是让我欣慰的事。或许这样是最好,时间可以淡忘一切,终有一天,我会找到一个完完全全可以替代他——八神周助的那块空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