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番外三【涔泪犹在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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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上老师那句同学们再见，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夺门而出的脚步声打乱了。
顾岩一马当先，冲在了人群最前面。
不要惊慌，这不是火灾演习，更不是地震撤离，而是二中每天中午的抢饭时间。
因为学校每年都在扩招，但是基建却没有跟上割韭菜的速度。不但食堂没有扩建，饭菜价格还逐年上升，誓与招收人数增长曲线一比高下。
从而导致每天的午饭时间，千人狂奔，浩浩荡荡。
顾岩这会儿看着像是个土匪头子，拉着南芳浔，领着易洲，在人群中横冲直撞。
“我就说今天饭菜不错吧，有红烧茄子耶。”
今天的饭菜难得的算能吃，顾岩接过小南递来的纸巾，边擦汗边说。
三人较快的冲进了食堂，打好饭菜，边吃边欣赏着后面才进来的土匪大军。看他们与饭堂大妈斤斤计较的模样，好生热闹。
顾岩唯有在吃饭上这么上心，对每粒米饭都细嚼慢咽，好象这样才可以安抚饿了一上午的肠胃。
边上的南芳浔扒拉了两筷子就吃饱了，接着从校服口袋掏出复习资料，边看边等顾岩吃完。
“小南，吃饭呢，还学习。”顾岩鼓着腮帮子，语气里满是惊讶，易洲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因为他也抽出了一张资料，边吃边看。
顾岩抬头看者天花板发出长长一声叹息，一脸的痛心疾首：“震惊，我们难道不是高二吗？你俩这样子怎么整的跟高三冲刺了一样。”
接着又叹了口气，比之前那声还惨淡：“唉，这可怎么办，我这俩孩子读书读傻了。”
小南仍看着资料，解释说：“你不会忘了下周就要期末模拟考了吧，段长说会按照模拟考和最终考试成绩重新分班的，我妈说了，我要是被分到差班，就把我腿打断。”
顾岩顿时觉得盘里的茄子变得索然无味。
出了食堂，寒风直击门面，顾岩感觉这妖风吹得她牙疼。
和易洲说完下午见后，双手插在棉袄里，与小南跑回宿舍。
八人间的宿舍很狭窄，其他舍友都已经回来了。南芳浔和顾岩不在同一间。
宿舍床位是每学期按照成绩表排的。顾岩上次考试排位中等偏下，在女生里算是倒数第三，宿舍号也比南芳浔的靠后些。
宿舍里的小姑娘们都很努力，为了节省时间学习，午饭吃的很随意，无非就是面包加泡面。
学校规定午休从12:50至14:00，她们可以把一个小时拿来学习，只睡十分钟。
到了晚上更夸张，有几个小姑娘可以熬夜到凌晨两三点。
顾岩打心眼里佩服她们，她就不行了，少睡一秒钟，都是损失。
午休结束的铃声响起，顾岩从床上弹起来的时候，舍友们基本收拾好，赶往教学楼了。
顾岩挠了挠头，不舍的掀开被窝，晃晃悠悠的走向班级。
一路上风声呼啸，寒风凛冽，把她本就凌乱的发型又弄乱了，周遭全是奔跑的人，显得她很突兀，她想让风把自己吹醒一些。
看着奔涌上教学楼的人群，突然觉得很可笑。
她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天空。今天的云很多，与湛蓝的天空相互衬托。
挺美的，可惜没人在意。
她心想着。
风速变大了，云朵四下逃散，只留下碎成一地的阳光。奔跑的人群中，这个驻足的女孩伸出手向虚空一握，妄图抓住这没有温度的光。
“同学们，上课时间到了，请……”铃声响起，煽情戛然而止，顾岩保持原速度，走向楼梯。
最终她踩点到达班级，从书桌里掏出课本，盯着讲台那粒安眠药，半梦半醒的听着。
这时窗外一个人影闪过，顾岩立刻打了个抖。
她是真的怕苟熊，之前有人因为上课睡觉被他抓去办公室，回来后痛哭流涕，发誓痛改前非，并写下一千字检讨，在晨会上朗读。
那一汪鼻涕一汪泪的，真是刻骨铭心。非特殊情况，顾岩不会给自己找罪受。
她以为那身影是苟熊，立刻把腰绷的笔直。可是她又转念一想。不对啊，下午一般是见不到苟熊的。
而且就苟校长那体型，走两步就喘的跟个破风箱似的，怎么可能这样健步如飞。
她带着好奇心，又瞄了一眼，想看看是哪个英雄敢打破二中校规，竟然敢上课迟到。
那是一个长得非常清秀的男生，背部有些微驼，皮肤很白。步伐迈得很快，走向了一班。
顾岩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看着黑板上的英语字母，老师写的那个O怎么那么像肉包。
昨天接到母亲的电话，说有事让她今晚请假回家一趟。
下午放学时，顾岩已经签到了假条，和易洲他们打过招呼后，离开了学校。
她家离学校很远，二中是一周一假，一般都是自己骑个自行车在两边来回。
那辆破旧的自行车停在校门口的树荫下，枯枝败叶和车身一对比竟有些相得益彰的味道，都显得那么缺乏生机。老旧的氛围让小偷们都望而却步。
顾老大爷腿一伸，脚一蹬，在一阵又一阵的哗啦声里，慢慢悠悠地骑着二手自行车上了道。
苷城其实就是一个小县城，不算南边，也不算北边，没有暖气，也很少下雪。
二中的地理位置还算优越，勉强可以叫做苷城的中心地段吧，但除了这点，它也没有什么优势可以和苷城一中相提并论了。
至于一中如何，之后再细讲。
顾岩的家则位于距中心五公里的城东街巷里---桂平巷22号。
她轻车熟路的拐进巷口里，凹凸不平的水泥路还积蓄着昨夜的雨水，被车轱辘滚过，惊吓到几只搬家的蚂蚁。
溅起的雨水洒在长满青苔的墙角，角落成群的蜘蛛网上顿时被装饰成水晶宫。
一大早从田里赶来卖菜的小摊贩们陆续收好摊位，匆匆忙忙赶着夕阳回家，给孩子烧饭去，空空如也的篮筐里还满是泥土的味道。
巷子里五脏俱全，好几家小餐馆已经准备就绪，掌勺大厨在馆内吆喝着什么，爆炒辣椒的香味因为油烟机的罢工而在巷内乱窜。
“哟，小岩，今个怎么放学这么早啊。”一家餐馆的老板娘扯着大嗓门冲那身影吼到。
“想吃您家的爆炒大虾啦，今晚给我留一锅啊。”顾岩头也没回，也扯着嗓子喊着。
话音刚落就拐进另一条小路，卷起一堆落叶，四下飞舞，又慢慢落下。
“行！”老板娘笑着搓了搓生了冻疮的手，回头跟抹桌子的小伙子说到：“叫你叔多炒一盘大虾，小岩放学回来了。”
肤色黝黑的青年应了一声，转身进了厨房。
家门口杂草丛生，看来这家的女主人很久没有清理了。周围有废弃的小作坊，和其他几栋空荡的居民楼，现在只有她们家一户住在这一栋。
那锈迹斑斑的信件箱在寒风中颤抖，顾岩低头看了看，觉得它还能挺一段日子。接着迈步上楼，掏出钥匙打开家门。
木门也快寿终正寝了，发出吱呀声。
冬季的白天很短，夜色无声的覆盖住大地。屋内没开灯，顾岩在玄关处摸了几下，找到了应急的手电筒。
她推动开关，晃了晃。手电筒的光很微弱，但对于顾岩来说足够了。
她向寂静的空气喊了一声：“妈？”
没人回答，顾岩贴着墙壁慢慢走着，灯光扫过的地方都是整片的狼藉。
顾岩皱着眉头，走进了母亲的卧室。
几平米的房间里弥漫着烟味，星星火光在一处角落默默燃烧。
顾岩的眼睛适应了黑暗，看清了那个女人。
她盘坐在变形的沙发里，举着香烟，眯着眼睛抽着。
顾岩放下手电打开了灯，房内也是一片狼藉，衣柜大开，五颜六色的衣服散落在地。水泥地板上已经丢了好几个烟头。
“你又发什么疯。”顾岩边说着边捡拾着杂乱的衣物，手指不时被碎玻璃扎到，墙壁上那扇花窗户碎了一块，冷风呼呼的往屋里灌。
顾涔像失去了所有感官，只穿着一件深灰色毛衣和一条秋裤，仿佛没有看见顾岩一样，沉浸在醉生梦死里。
顾岩走进了才看到那已经空了的酒瓶。“不是叫你别抽烟了吗！怎么连酒都买上了。”
她抓着一件棉袄，披到母亲身上。“赶明你是不是就要去王姐店里烫发了？”
顾涔低着头，眼神晦暗不清，烟灰掉落烫到了她的手指，她才如梦初醒一般，全身抖动了一下。
接着顾涔缓缓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絮絮叨叨的女孩，试着发出声音，全是沙哑：“我辞职了。”
顾岩一下就没了声，两人都沉默了。
寒风仍不留情面的往屋子里窜，顾岩在风刃的刺痛下，轻轻吐了口气，随手找了块纸板，勉强固定好，堵住那块风眼。
“辞了好，那工作本来就不适合你。”顾岩低头看着面前这个容貌姣好的女人，岁月并没有将她刻画的斑驳，外人看来，她可能才三十出头。
光影暗淡，顾涔又往沙发里缩了缩，顾岩预料到她要干嘛，在母亲眼泪掉落的下一刻递上了一包手帕纸。
顾涔攥着印花纸巾，哽咽着说：“我不是故意砸东西的，我太生气了，太生气了……”
顾岩知道她又发病了，俯身抱住顾涔，尽量将声音放轻柔，轻轻的拍着她的背。
泪水打湿顾岩一小块校服，她闻着母亲发丝中淡淡的清香，哼唱着摇篮曲。
傍晚八点，女孩哄着母亲进入了梦乡。
等她把顾涔收拾好，再把家里的鸡零狗碎整理干净时，月亮已经隐进了云雾中。
肚子空空的，家里没有储备什么食物。顾涔瘦是有原因的，顾岩上学不在家的时候，她三餐只吃一餐饭。
饮食不规律，作息不正常，情绪波动大。
烦躁，顾岩现在的心里只剩烦躁。
顾涔药盒里的药已经吃完了。
母亲经常发病，需要医院开的药物来缓解，药价却很高，而且医生说她近几年有病情加剧的风险，需要时刻注意。她发病的特点就是砸东西，家里的物件大多数不是用旧而坏掉的，是被顾涔砸坏的。
顾岩因此练就了万物都可修理的技能，但是大部分情况下重新购置是最佳选择，因为顾涔的破坏力太惊人，很多必备品的购买又会耗费一大笔费用，家里目前，已经没有那么多的钱了。
之前就是勉强维持生计，如今随着顾岩年级的升高，高三后的资料费用又可以被学校敲一大笔，经济状况堪忧，顾岩双手抱头使劲的挠着头发思考对策。
木门发出了声响，有人在敲门。
顾岩筋疲力尽的搓了搓脸，走到门口：“谁啊？”
“你齐哥，给你带了晚饭。”门外的男声低沉而有力。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番外三【涔泪犹在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