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指尖球会下坠》卿卿左耳

12、天上星落下来了

　　很快便到了程路衡生日的这天，夏日里的夜生活总是格外丰富，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烟火气混着烧烤的孜然香飘散在空中，霓虹灯牌在暑气中晕染出迷离的光晕。便利店门口的冰柜嗡嗡作响，几个少年踩着滑板呼啸而过，风里夹杂着嘻笑声。

　　不远处一道修长的身影站在路边，黑色T恤贴着精瘦的身线，衬得他的轮廓愈发锋利。整个人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冷感，却又莫名让人移不开眼。

　　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他忽然低头，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弧度。

　　暮卿卿和舒芋从出租车上下来时，他正好抬头。

　　目光相撞的瞬间，戚许的眼神倏然变深，喉结不明显地滑动了一下，他慢条斯理的走上前。

　　“啧，真她妈帅！”舒芋在暮卿卿耳边低语，眼里暧昧，“我先过去，你们慢慢来。”

　　暮卿卿耳尖发烫，站在原地，看着来人慢慢的向她走过来，直到戚许的身影完全的笼罩住她，暮卿卿才发觉他真的很高，自己才堪堪到他肩膀处。

　　戚许面对她时的状态很是放松慵懒，和他平常的模样判若两人，可当她望着戚许的眼睛时，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来了？”戚许声音低沉，尾音带着些勾人。

　　暮卿卿本来就是个声控，这下更是腿软：“嗯，路上有些堵车，你在等我吗？”

　　戚许直勾勾的盯着她，眼底暗色翻涌，忽然伸手接过她手上的蛋糕：“重吗?”

　　“不重的。”她小声轻语，有些不敢和他对视。却在交接时，不小心碰到他的指尖，触电般缩回手。

　　戚许的动作顿了顿，随后恢复成平常神色，没说什么，侧身替她推开了店门：“进去吧。”

　　程路衡定的KTV似乎是这附近最出名的娱乐场所，生意很是红火，包厢里的灯光浮浮沉沉，程路衡正举着麦克风鬼哭狼嚎。

　　包厢里将近有八九个人，都是青锋队队员，见戚许带着暮卿卿进来，立马端正坐好。

　　戚许无视众人的目光，带着暮卿卿走到角落的沙发坐下，空间逼仄狭小两人几乎紧紧相贴。

　　旁边的几个人看见相互推搡着，最后还是周瑞安关了伴奏，程路衡有些不满的看向罪魁祸首，周瑞安冲他使眼色，他才注意到桌上的蛋糕。

　　“暮姐姐，这是你定的？”程路衡说罢打开盒子，蛋糕的款式很简单，底色是绿色的奶油，上面立着翻糖制作的棒球和青锋队队徽，看的出来送的人很是用心。

　　众人都有些惊奇，还是第一次见这种样式的。

　　“暮老师真用心！”
　　“哇！还是咱们的队徽呢，真逼真！”

　　周瑞安本想伸手戳戳翻糖。

　　“诶！别动，这可是暮姐姐送我的，你碰坏了怎么办！”程路衡一巴掌拍在周瑞安的手上。

　　周瑞安没好气的翻白眼。

　　“蛋糕不是给人吃的？你小子别太搞笑。”梁培嗤笑，“你之前不是还一口一个慕老师的”说罢他斜眼朝戚许望去。

　　包厢里灯光闪烁，戚许坐在角落里，脸色晦暗不明。

　　“那咋了，暮姐姐是我姐的朋友，叫姐姐更亲近！”程路衡一双狗狗眼亮晶晶看着暮卿卿，“谢谢姐姐！”

　　暮卿卿勾起嘴角：“本来我还不知道送什么，这下你喜欢我就放心了。”

　　“那我要许愿了。”程路衡双手合十，烛光在他脸上跳动，“今年的第一个愿望就是——青锋队下半年的锦标赛夺冠。”

　　众人欢呼碰杯。

　　“第二个愿望……希望我能撇下替补这个头衔，谢谢大家。”

　　“那我估计你这个愿望要落空了。”梁培毫不留情的戳穿。

　　“哈哈哈哈哈！”众人笑得不亦乐乎。

　　程路衡睁开眼，狠狠朝梁培瞪过去：“等我上场，就丫的先把你拉下去当替补！”

　　梁培挑眉正想反驳，舒芋扯了扯他：“小屁孩过生日，先满足一下他的幻想。”

　　程路衡一脸得瑟，咧嘴笑露出小虎牙：“第三个愿望就不说出来了！”众人正想调侃几句。

　　只见他一口气吹灭蜡烛，丝毫不给机会：“总之谢谢大家，今年的生日是我过的最开心的一个！希望青锋队在接下来的比赛里，冠军拿到手软，来大家干一个！”

　　啤酒泡沫随着起哄声喷溅，包厢里的氛围愈发高涨，酒过三巡，众人都喝的有些上头。

　　程路衡歪歪斜斜的拿着酒杯，站在戚许面前：“队长，我特别感谢你，要不是你，我不可能进青锋队！”他有些哽咽，眼眶泛红。

　　戚许和他碰杯，目光少有的柔和，随即揉了揉他的头。

　　梁培走过来揽上程路衡的肩膀，连忙打圆场：“喝多了？怎么还哭上了，走过去唱歌去。”转身后不怀好意的看了眼戚许。

　　暮卿卿在一旁没说话，盯着杯子里的酒咂咂嘴，心想还挺好喝的。

　　戚许不动声色地拿过杯子：“这酒后劲大，少喝点。”

　　她抬头朝他望去，眨巴眨巴眼：“我能喝的。”

　　“听话。”戚许垂眸看她，神色温柔。

　　灯光昏暗，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的两人。

　　暮卿卿机械的转头双手捂住耳朵，胸口鼓声如雷，嘴上嘀咕着：“奇怪，怎么有人在打鼓。”

　　戚许有些愣住，含着笑意的眼像璀璨的天上星，他倾身在她耳边低语：“我也听见了。”

　　温热的呼吸声打在她的脸上，暮卿卿只觉得耳根滚烫，心脏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来了。

　　她眼神恍惚，这会儿酒精开始上头脑袋晕晕的，她一撇看见戚许手腕上那条蜿蜒的伤疤，之前几次见面，他都穿着外套没露出来，上次给他护腕的时候，她很想问却又觉得有些唐突，可现在他们应该算得上是朋友吧！

　　包厢里，两人还停留在刚才紧密无间的距离，戚许依旧沉沉的看着她，仿佛在等待着下文。酒精促使下她脑袋发懵，伸手轻轻拉住戚许的胳膊：“你的手腕。”边说边用指尖抚摸那条伤疤，眼睛雾蒙蒙的，语气带着些心疼，“是不是很疼？”

　　戚许呼吸一滞，思绪一片空白，他的心神在这一刻完全失去了平静，像静谧的湖面被砸开，泛出阵阵涟漪。

　　他低头失笑，平时总是淡漠的人此刻却像是融化的巧克力，暮卿卿呆住——天上星落下来了。

　　戚许笑起来的样子实在是太好看了。

　　她回过神来，脸刷的通红，自己的手还抓着戚许的胳膊，心里一怵只觉得刚才的举动太过大胆，这会儿回过神来才觉得害羞，只想赶紧抽走。

　　戚许一把按住，修长的手抚上她的手背，掌心温热，带着她的指尖摩挲着那条伤疤，眼神里满是溢出来的温柔：“不疼，已经愈合了。”

　　“嗯，那就好。”暮卿卿有些不好意思，声音细若蚊呐。

　　她轻轻抽手，但戚许却并没有放开，甚至带着些不容置疑的强势，暮卿卿不知所措，朋友之间拉手也是正常的吧？她很快说服了自己。

　　“诶！你俩干嘛呢！”梁培调笑的声音传过来。

　　暮卿卿猛的抬头，只见舒芋坐在对面沙发上，正不怀好意打量着。她心虚连忙抽回手，灯光昏暗，她和戚许又坐在角落，他们应该没看清吧。

　　梁培走过来，递上麦克风：“怎么你俩坐在角落一言不发，逃酒啊，实在不行暮老师点一首？”

　　“不太会。”暮卿卿顶着红彤彤的小脸，朝他一笑。

　　戚许气定神闲，随意的靠在沙发上，手臂搭在沙发背像是把暮卿卿圈在怀里，冷冷地睨了梁培一眼。

　　梁培被他一睨，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尖：“得，我走我走，你们继续。”

　　行，他不会是打搅了什么好事吧，这下玩脱了。

　　舒芋紧盯着朝过来的人，眼神戏谑：“你是不是有点傻。”

　　梁培坐在她身边，嗓音压低：“我是真不知道，两人坐在角落静悄悄的。”

　　“静悄悄的才好，人俩干点啥事还得给你汇报不成。”舒芋斜了他一眼，从包里慢腾腾的摸出烟盒，正想点上一支，梁培却伸手抢过打火机，给她拢手点火，舒芋眼波流转，红唇勾起就着他的手点燃了烟，顿时烟雾缭绕。

　　“烟瘾很大？”打火机在梁培的手指间翻滚，发出清脆的开合声。他眯眼认出牌子，Dupont黑金配色偏男士的一款，说实话不太适配舒芋，看来有些故事，梁培表面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眼神却冷冽。

　　“小心玩火自焚。”舒芋从他手上拿回打火机，脸色一冷，语气也不再调笑，带着警告的意味。

　　梁培拿过酒杯，跟她示意，语气轻松尾音上扬：“那你就说错了，我最不怕的就是玩火。”

　　舒芋淡淡扫过，夹烟的手拿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

　　灯光旖旎，两人却各有心思，谁也没说破。

　　聚会接近尾声，众人陆续走出KTV，有几个明显醉得东倒西歪的，只能相互搀扶，嚷嚷着要比赛谁能走直线，场面一度诙谐。

　　程路衡一出门闻见一股烧烤味，只觉得胃里绞动，连忙扶着一旁的树就开始呕。

　　周瑞安比他清醒多了，跑到便利店买了瓶水出来，就在站在他身边等着程路衡吐完。

　　程路衡呕了半天，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红晕，狗狗眼迷瞪半天，发现是周瑞安后，冲他咧嘴一笑：“没事，我是谁啊，人称夜店小王子，这点酒怎么可能把我喝醉。”说罢感觉什么东西又涌上来了，难受极了半天没缓过神来。

　　周瑞安无奈替他拍了拍背：“好好好，您是酒神谁能喝过您，吐好了没，喝点水吧。”说罢拧开瓶盖递给他。

　　程路衡懵逼地接过润了一口，嗓子里的火辣感才消了不少，他实在是没什么劲了，走路脚步都发软，只好半靠在周瑞安身上。

　　周瑞安摸了他的狗头，语气好笑：“酒神休息好了，咱走吧。”

　　程路衡闭着眼呼吸急促，点点头。走的好好的，突然想到什么揪着周瑞安的衣领，语气着急：“完了，等会回去不会被教练骂死吧。”

　　周瑞安按着他的手，带着些安抚的意味：“没事只是偶尔一次，再说了还有队长。”

　　程路衡转身往后边望了望，看见戚许安心的吐了口气，晃了晃脑袋盯着周瑞安看，语气疑惑：“靠，你丫的比我高？”

　　周瑞安睨了他一眼，明显不想搭理一个醉鬼的话，忙捂着他喋喋不休的嘴。

　　程路衡瞪大眼睛嘴里污秽不堪，奈何被捂，只好作罢。

　　看着前面俩人的互动，暮卿卿噗嗤笑出声来，望向身侧的戚许，眼睛亮亮的：“你们队里的关系真好。”

　　这条街上灯火通明，也算是酒吧夜店一条街，戚许高大的身影替她挡住不少目光，手掌虚虚护在她腰后，有醉汉踉跄着撞过来，戚许直接揽住她的肩膀往怀里一带——

　　暮卿卿的鼻尖撞上他的锁骨，淡淡的酒味混着柑橘的气息瞬间侵占她所有的感官。

　　“看路。”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胸腔微微震动。

　　等人走远了，那只手才缓缓松开。暮卿卿偷偷抬眼，发现戚许的脖子上长着一颗小痣，正巧就长在喉结旁边，随着上下滚动，格外好看。

　　暮卿卿鬼使神差地伸手碰了碰，正想抬头问他，却见男人眼稍潋滟着薄红，呼吸也开始紊乱，深幽眸子蕴着潮涌比夜色还深，低哑的嗓音带着极度的克制：“你醉了。”

　　她的手顿了顿，眉眼弯弯冲他甜甜一笑：“我没醉，你看我也能走直线，比他们走的好。”只见她两手伸展，整个身子歪歪扭扭地，脚贴着脚就想证明给他看。

　　戚许停下脚步，看着小姑娘娇憨模样，眼里藏着笑意：“好，你没醉。”

　　暮卿卿回过头，目光停留在他的嘴角：“戚许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笑起来很好看。”

　　戚许第一次觉得招架不住面前的女孩，喝醉后的她格外大胆，平时见了他总是小心翼翼，跟只受惊的兔子一样，话说太大声就吓跑了。

　　暮卿卿亮晶晶的小鹿眸子，此刻眼底里仿佛只有戚许，酒精充斥大脑让她浑身轻飘飘的像是踩在云上，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

　　她先是闻到了他身上的一点酒味。

　　而后是熟悉的柑橘味道缠了上来，只觉得像是沉溺在夜色的海里。

　　她情不自禁想溺得更深。

　　霓虹的灯光迷离，令人眼花缭乱，她听见了戚许笑了声，低沉悦耳：“小心别摔了。”

　　不远处，舒芋夸张的咳嗽声打破了此刻的旖旎，她笑眯眯地走过来：“戚队长不早了，你们早些回去，她就交给我了。”说罢一把扯过还在跟直线抗衡的某人。

　　戚许低眸，看着暮卿卿迷糊的样子：“回去让她喝点蜂蜜水。”

　　“OK，你就放心吧，我们就先走了。”舒芋伸手拦过一辆出租车，就把暮卿卿往后座里塞。

　　梁培看了眼司机：“回去发消息。”

　　舒芋比了个OK的手势，随后跟司机说了目的地。

　　暮卿卿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然坐在车里，她转来转去，嘴里还小声嘀咕着，舒芋以为她忘带东西正要问她，只见她整个人软绵绵地趴在车窗上，脸颊泛着醺然的红晕，眼睛却亮的惊人，像是盛了碎星。

　　“戚许——你早点回去，注意安全知道吗？”她拖长音调，声音带着甜腻的醉意。

　　夜风拂过，吹乱了她额前的碎发，她皱了皱鼻子，又傻乎乎地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梁培看了看这两个人，眼神里全是调侃意味。

　　舒芋罕见的愣神，这傻丫头还真是一鸣惊人，不过可惜了她保证某人第二天绝对忘的一干二净。

　　暮卿卿一脸呆懵的，眼睛只直勾勾盯着戚许，一副醉酒后的娇憨模样。

　　戚许俯下身来，视线跟她齐平，悠悠道：“知道了，小醉鬼。”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带着一丝无奈，在夜色里格外撩人。

　　舒芋在一旁扶额，实在看不下去了，伸手把暮卿卿捞回座位上：“行了行了，再腻歪了天都亮了。”

　　车窗缓缓升起，暮卿卿瞪大眼睛，只能眼巴巴地望着戚许，直到车子转弯，彻底消失在视线之外。

　　戚许站在原地没动，他的目光停留在车子消失的地方，唇角那抹笑意渐渐淡去，恢复成往日的模样，眼底浮上一层晦暗不明的情绪。

　　“走了”他转身对梁培说。

　　梁培耸耸肩，没再说话，不过脸上却是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

　　——有些心动，还未察觉，就已然停不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