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芽》橘某

16、第 16 章

　　心脏如擂鼓动，林长赢不自然地移开视线，伸手推开了手撑在他身体两侧的人，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
　　“我，我回家了，你，你肯定能行的，加油。”

　　对方慌乱离去的背影映在眼底，裴程心底划过不忍的情绪。
　　他蹲在茶几前看着那条新增的裂缝，视线自然而然落在林长赢带来的学习资料上，每条列题下都用红笔详细注释着涉及到的知识点。
　　看得出注释之人的用心。

　　他泄气一般靠上沙发，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心中思绪万千，胡思乱想着直至进入梦乡。

　　…

　　冬日的天亮的晚，但如今白光透过玻璃窗户照在裴程的脸上，让他愣了几秒，立刻熄了再赖一会儿床的心思，迅速从床上爬起来洗漱。
　　他每天被林长赢叫习惯了，今天忘了对方要提早去学校为开学典礼做准备，直接一觉睡过头了。

　　裴程手忙脚乱地换好校服，叼着面包从家里跑了出去。
　　脚步踏在楼梯间，发出不小的声响，引得还在睡觉的居民大骂：“三楼那个混小子，你娃是不是要给这房子都拆咯？”

　　“塌不了的！”裴程回了一嘴，脚步跑得飞快，直愣愣地往公交站冲。
　　结果最后一趟不会迟到的班次挤满了人，他尝试了几次都没能挤上去，干脆背着书包转身朝学校方向跑过去。

　　林长赢如正常上学期间的每天早上一般，站在校门口检查学生的校牌佩戴情况。
　　他不太想干这活，容易得罪人，一直站着还累。
　　但校领导说：“林同学，你学习上不费心力，其他同学得争分夺秒去抢分，所以你是最适合做监督工作的！”

　　他要是真的能不费心力就好了，这般想着，林长赢伸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再抬头时是一个没带校牌的学生。

　　“校牌呢？”林长赢语气平静。

　　“哥，早上走太急，忘了！”这个高一的通校生头发都还乱糟糟的，双手合十期待地看着他，“求你别记我名。”

　　对方眼睛湿漉漉的，五官皱在一起，大有一副你记我名字我就哭出来的意思。
　　林长赢原本就没打算记，答应的话语在余光瞥到一个身影后止住，他立刻转变话头，“不行，这是学校的规定，是一定要遵守的，名字，班级。”

　　“李安，高一四班。”
　　这个学生说完瞬间垮下脸来，拖着沉重的步伐进了校门。
　　如果人的头发可以表达心情，那么这位同学扁下去的呆毛大概在表达难过。

　　林长赢没作出反应，等到余光里的身影走进时，他才转头礼貌问好：“主任早上好。”
　　秃顶教导主任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和蔼可亲的模样，“早上好，林同学。”说完，双手背在身后，一摇一摆地离开了。

　　林长赢看着对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范围内，才低头将手中本子上李安的姓名划掉。

　　“哟，干什么呢？林学神——”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拖长了声音带着一丝欠揍意味。
　　林长赢头也没抬，握着笔的手在纸上划划写写，不搭理裴程就是最好的搭理。

　　“别记我名啊！”裴程一个箭步跑到林长赢的面前，探头看向本子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中计了。
　　他装作苦恼样子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又嬉皮笑脸地靠近林长赢，埋怨道：“有的时候都不知道是曾经的你好，还是前段时间的你好了。”说这话的时候还有些气喘，说得一停一顿的。

　　林长赢听着，抬起头神情严肃地瞧了裴程半分钟，直到给人瞧得不自在的移开视线，眼睛朝四周胡乱飘，他才意味深长地笑笑，将人往学校大门里面推，“快滚学校里去吧你。”

　　裴程又不是傻子，当然听得出语气，听得出林长赢心情愉快，他也就好蹬鼻子上脸，嚷嚷着，“林学神说脏脏啦！”转身进了学校门，一溜烟跑没了身影。

　　“真是…”林长赢目送着裴程远去，深吸一口气，又摇摇头，不自觉露出个笑容来。

　　铃声在此时响起，开学典礼的预备铃，也是关校门的铃声。
　　林长赢正准备收工回教室，一个面容姣好的女生从即将完全合上的电动门缝隙里挤进来，笑意盈盈地朝他打招呼，“早上好，长赢前辈——”和裴程一样拖长了声音。

　　但可没裴程听着欠揍，女生声音清澈甜美，拖长了叫倒真有一种日漫的感觉。
　　高一艺术班的班花，和林长赢一样经常出现在校园墙上的人物，但他其实不怎么了解对方，只知道是个很活泼开朗的女生。

　　林长赢没去纠结对方奇怪的称呼，点点头示意。
　　女生见他态度冷淡也不气馁，反而揶揄道：“长赢前辈总是这么高冷，也不知道以后哪位学姐能收获你的那颗心呢？”
　　说完，又兀自红了脸颊，眼里是少女怀春的光芒，但不是对着他。

　　林长赢没那么自恋，这一看就知道是这个女生早恋到了学校里的另一个男生。
　　他脸色有些难看，但女生笑得太甜蜜，反而让人不好直言，只能拐弯抹角地提了一嘴，“学校最近在查早恋。”

　　女生似乎被这句话惊到，抬眸看向他，红了耳朵，小声嘀咕道：“说这么直接干嘛？话说怎么都能看出来我谈恋爱了…”
　　但林长赢没听清楚，只以为女生明白了他的意思，朝她礼貌一笑说道：“快去班上吧，开学典礼要开始了。”

　　校门关上，林长赢早上的工作也告一段落，他甚至没有时间去班上休息一会儿，紧赶慢赶地到了操场石台的后面。
　　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学生，义勇军进行曲播放着，各个班的学生站在自己班的位置，迎着阳光，眯着眼睛。

　　“来了。”负责整个典礼总规划的是年级主任，对方头发盘在脑后，化着素雅的淡妆，朝他看来，“林同学，等会儿你作为学生代表上去讲话。”
　　这事是事先说好的，林长赢也干了快两年，他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低头完善发言稿。

　　九点开始的典礼，从校长讲话到教导主任讲话，再从教导主任讲到年级主任，如此已经过去一个小时。
　　十点的阳光是最刺眼的时候，学生站在毫无遮挡效果的操场上，直面着光芒，和朋友久别重逢喜悦早已被冲淡，人人皱着眉头。

　　只等着开学典礼的最后一项，学生代表讲完话就算结束。
　　林长赢也耐心等待着，他靠在后台的墙壁上，透过缝隙向操场看，一眼就看见了处于正中心的七班，也看见了在人群里出类拔萃的裴程。
　　对方百无聊赖地望着什么东西发呆，林长赢探头想要看清楚，但半天过去只给眼睛看花了，他闭眼缓解眩晕，再睁眼时就看见了裴程正在朝他笑。

　　应该是在朝他笑，但也不一定，对方只是朝着他所在的方向在笑而已。
　　那裴程为什么要笑？林长赢也不知道，他心想，大概是因为对方本来就爱笑。
　　所以林长赢也笑了，作为礼貌地回应，他这么安慰自己。

　　“感谢年级主任为我们致辞，下面有请学生代表进行演讲与概述我校本学期计划。”
　　主持人的声音激昂有感情，抑扬顿挫之下，下面的同学热情地鼓起掌。
　　掌声比前面几个校领导致辞时还要热烈，但林长赢知道，这些学生只是终于盼到了典礼结束，在开心呢。

　　林长赢自己也是学生，知道在太阳光下站一个小时是什么滋味，于是上台后，写好的发言稿没了用途。
　　他长话短说，一分钟说完了所有校领导给他颁布的任务，但又不是糊弄了事，只是语言精简，导致校领导无法指责。

　　剩下的就是学期计划，照着年级主任给的计划表念就行。
　　林长赢一开始不懂为什么要让他来公布，但在看到稿子的时候就明白了，想让他吸引仇恨，去当这个坏人。

　　“我校本学期计划，学习主题‘勤奋’，除常规考试外，高一另外新增额外科目测试，为竞赛筛选选手；高二不变；高三周考改为两周一次的半月考。”
　　“另外，各年级新增一节纠错课，在下午自习课前半个小时，有学习上的问题可以去办公室询问各科老师或会的同学。”

　　林长赢说到这儿顿了顿，将手中的稿子微微向上拿了拿才继续说。

　　“学习之外，身体也不能落下锻炼，学校为大家组织了多样运动与活动。”
　　“我校百年校庆即将到来，届时各班都需要上交一个节目，题材不限，但需要积极向上与正能量。”

　　林长赢的演讲时间到此结束，下面一片掌声欢呼，大家都开心马上可以回到班级休息，只有一个人像个另类。

　　裴程满脸困惑，他戳了戳站在他前面的陆青云，小声询问：“我们学校有百年啊？”
　　“嘘——”陆青云转过头来，嘴角不自然地往下瘪，“低声些，小心被校领导听见。”
　　“他们最讨厌学生蛐蛐学校了。”

　　那看来是没有百年了，裴程心下寻思着，抬头向台上看，林长赢还没来得及下台，一个身着黑色西装的校领导又站在了麦克风前。
　　裴程回忆片刻，想起这人是高一年级主任，看着很严肃，不像是个好相处的人。

　　高一年级主任拍了拍话筒，刺耳的电流声响彻操场。
　　林长赢的脚步顿住，余光观察对方的表情后，一股不详的预感从心底升起。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不安，麦克风传来高一年级主任带着怒气，刻意压低了的声音。

　　“借着开学典礼，我说一下关于早恋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