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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浴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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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绸浴火，发出无声的皱褶，被漫天火海蒸腾的热浪掀上高处，又轻薄坠地。
昔日辉煌的王宫如今付之一炬。
富丽堂皇似乎在燃烧时也是极美的。
这个国度每一个人都听闻过这座宫殿。它殿堂林立，宛若星辰。
苏丹杀了四十个宫殿设计大师，累死四万奴隶，最后将负责的匠人全数处死。
因为他们太慢，让苏丹等了太长时间。
也确保今后无人再复刻这座宫殿的宏伟。
宫殿的中央是一座最大的殿宇。
它的高大无出其右，寓意“凯旋”，因它的主人苏丹一生中从未一败。
今日，起义军闯进宫门，防御力量竟不堪一击，让叛军长驱直入，拿着武器来到了苏丹的面前。
死忠一个个倒下，苏丹满身浴血，脚下敌人的血汇成血泊。
他动作仍然干脆利落，肌肉以最完美的震动完成杀招，掠夺生命。
他的刀术和格斗技是世间少有。
但这位年轻狂妄的苏丹孤军奋战。凡人之躯难抵疲累。
他杀退一波进攻，终于后退，坐在殿中的王座。
黄金和苏丹的棕肤皆被鲜血浸透，颜色碰撞。
他坐于王座，让人想起，曾几何时，苏丹名望曾达到顶峰，狂热者称，苏丹是死神哈迪斯在人间的化身。
凡人要将神拉下神坛。
一时无人敢上前。
苏丹眼神冰冷，仿佛看着脚下的蝼蚁。
人群中响起一声轻笑。
嘲讽这些人，事到如今竟还生出胆怯。
熙攘中分出一条路来。
清秀温和的男人得体端庄，他步伐稳健，在角斗场中冲苏丹行礼。
语气平和，好似如无数次寻常的参拜与议事。
“阿尔图。”
苏丹冷如寒霜：“一个背叛者，竟敢堂而皇之出现在我的面前。”
阿尔图带着微笑，目光咬在苏丹狼狈却仍不失风姿的身上。
“在我的观念里没有背叛，我的心仍然属于你。在我眼中您依旧美得让人心折。”
若在从前，苏丹会用剑捅进发言者的口中，直入肚腹。
但他此刻太累，只能眼睁睁看着乱臣贼子拾阶而上。
阿尔图温柔的说：“殿下。我是一个奴隶，是您提拔我，重用我，阿尔图永远不会忘记，我本无名无姓，您赐我学识、野心、以及，我的理想。
阿尔图在此立誓，我王，您将是永远的苏丹！因从伟大的苏丹以后不会再有王，亦不会再有奴隶！
苏丹！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苏丹！”
他单膝下跪，行叩见君王的大礼。
苏丹看着他的头顶，面目如同雕塑。
左胸忽然剧痛。
一把匕首插在上面，血顺着开出的血槽汩汩而流。
众人发出惊呼，带着如释重负和欣喜。
人群中央，弑君的男人高呼：
“苏丹薨！”
*
赤牙挡住了想要闯进公主寝殿的人，却拦不住呼喊和嘈杂声。
沉重的铁锁缠在手上握成拳，铁拳耍出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气场。
叛军见他不好攻下，便也调转火力去了他处。
赤牙面无表情，矗立在门口，听见身后殿门吱呀一声打开。
是公主苏醒了。
赤牙不知说什么好。
这个国家灭了他的部落，使他沦为奴隶。就算被一个算得上好心的公主买下，也不是他现在像一个看门狗一样，守在这里的理由。
“跟我来。”
莲公主在宫中熟捻的穿行，巧妙避开持刀的人流。
“起义军什么时候攻进来的?”莲问。
“快天亮时。”
莲望一眼窗外大亮的天色。
“我们换一身衣裳，出王宫。”莲拿着两包衣裳，递给赤牙一身。
看着莲轻车熟路的样子，像是早就有此打算。难说今天要是赤牙没有守着她，莲会不会独自一人逃出皇宫，再无相见之期。
“还愣着做什么？换。”
赤牙“唔”一声，将身上染血的衣服脱下。
方才催促道少女一愣，直面男人解衣的场面，一时不知作何反应。男人肩背紧实，腰腹轮廓鲜明，莲维持震惊，眼看他手按在腰带，作势欲解。
“停！你怎么在我面前脱衣服！”
赤牙露出不解：“是你说的。”
莲背转身：“那你不懂回避吗？”
男人勾唇，对莲的后背笑道：“现在知道了。公主殿下。”
莲有些后悔，她好像不该带着这个男人一起行动的。
在寝殿外喧嚣刚起时，她就醒了，透过门扉，赤牙打退了所有想闯进来的乱党，却没有进来叫醒她。
莲不知道这个男人为什么没有踏进殿门。
她只是做不出将他丢下的事。
有点太可怜了。
“公主殿下。”声音仿佛贴着耳根。
莲回身说：“不要再叫我公主了。”
“那？莲？”
有些违和，莲心知自己马上甩脱身份，她眉目清明：“江惠莲。”
师姐。
赤牙眼神流转，似乎失神一瞬，江惠莲不管他所想，率先走出隐秘处，向门户大开的宫门前进。
她知道，这个人会在身后。
*
载歌载舞被尖叫恐惧替代，起义军在进入王宫时就让奢华迷了眼，他们愤怒于差距，侵略的成功激发出狂乱的野性，让人在情绪和欲望中化身野兽。
秩序会在战乱平息后重建，但此时□□的强悍就是准则，弱肉强食。
上位者甚至会默认战争中的平民伤亡，将恶行掩盖。
弱者只能自救，或者是，祈祷。
女子便是混乱中的首要受灾者，舞姬们也许在名流与富商中饱受追捧，此时她们却是猎物。
梅花十三躲在假山和草木的掩映中，但此时不是夜晚，伪装敌不过细细审视。
她与另一名舞姬紧紧依靠，身边人的哭声敲在梅花十三的神经，像是拉扯到极致，频临断裂的琴弦。
梅花十三突然想到那个荒谬的故事。
如果她学过武，如果她像描述的那般精于刀术，她就可以保护自己。
或者保护别人。
她眼神戒备，带着宛如困兽的凶狠。
梅花十三攥住手中匕首，有一个叛军在靠近她们，手中握着带血的长刀。
哭声被捂回咽喉，梅花十三与男人对视上，一瞬间，梅花十三决定出手。
她矫捷如猫，短匕以刁钻的角度刺出。
男人发出惨叫，致命处被伤但没有立刻毙命，他长刀砍出，梅花十三没来得及拔出匕首。
但男人也没有做出更多了。
他轰然倒塌，身后是梅花十三的同伴。
“十三……”美人依旧啜泣着，双手颤抖，手中的石头落地。
梅花十三呼出气，对她说：“做得好。我们离开这里。”
梅花十三拔出男人胸口的匕首，目光在长刀上顿住。
她再次对自己说，你不会刀。
梅花十三一直知道自己的天赋，不只是练舞。
她在入宫选拔上，一出精彩的盲眼飞刀，让苏丹拍手叫好。
她身体绝佳，眼明心亮，学任何姿态、杂技轻而易举。
但没有人教一个女子格斗。
也没人教她杀人技。
“怎么了？”同伴出声。
“不。”
梅花十三不再乱想。
倏地，某样利器带起一股风。
美人软倒在地，身中一杆长枪，再无生机。
梅花十三目眦欲裂，心神俱颤。
“怎么是个女人？”走来的男人是被前一个的惨叫吸引来的，他皱眉，“可惜了。没关系，这里还有一个。”
放荡的目光落在梅花十三的身上，他身后是一个又一个的叛军。
每人将一个舞姬看在眼里，仿佛已是他们的囊中物。
梅花十三紧盯着女人的鲜血，打湿一片草地。
这一幕，似乎在哪里见过。
她脑中一时空白，一时混沌。
什么时候也是这般，有人死在她眼前。
男人喝到：“喂！不会吓疯了吧？”
长刀插在地上，映照出舞服和男人狰狞的脸。刀柄被一只纤细的手握住。
“你干什么？放下刀！”
刀锋化做流星，梅花十三横刀向前，摆出标准的起手。
她想起来了。
她是梅花十三。
有人教她如何用刀。
她渴望刀锋已久，她一生都在学习如何用这把杀人刀。
*
“苏丹死了！”
“王被我们杀了！”
声浪在每一个起义军中传递，意味着战事的尾声结束，他们获得了胜利。
伍六七寻到靠坐在屋顶的梅花十三。
女子的脸上有血迹，一柄长刀搁在膝上，望着横陈的尸体，神情冷寂。
“梅小姐……”
“对不起，我来晚了。”伍六七有些难以启齿。
女子目光移过来。
她回答：“没什么晚不晚的，我可以保全自己。”
“你看起来不太开心，是有你重要的人遇害了吗？我们尽量不牵扯到无辜的人，但混乱中很多人都不听指挥……”
“不用解释。”
梅花十三道，“一场幻境罢了，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东西，而且我心情很好，我把所有想伤害我的人都杀光了。”
伍六七看着她冷凝的眉眼，嘴上不停：“我有什么能帮忙的？
或者你饿不饿啊梅小姐，我去煮碗面给你吃？”
梅花十三沉吟不语。
再出声时她音色暗哑：
“我握住刀，想起了如何掌握力量，但世界上曾经有许多不会握刀的人。
现在有，以后也会有，她们连想握刀的心都会被扼杀。世道教人摇尾乞怜，安守本分，力量从不会加在一个驯服者身上。
有时候无形的枷锁更让人窒息。”
“伍六七。”梅花十三站起身，“破开幻境，这里我已经呆腻了。”
*
宫门近在眼前，江惠莲回头冲赤牙道：“你在神游什么？能不能专心点，我们在逃命！”
赤牙一副受教的模样：“是，在逃命。”
“但我第一次见师姐穿这种衣服，真好看。”
江惠莲：“你在说什么梦话？”
没功夫跟他瞎扯，江惠莲表示：“先出去再说。”
赤牙再叫：“师姐。”
莲不理睬。
师姐忘记他了。这比厌恶还要可怕。
赤牙思索，让他清醒过来的记忆之门，是师姐的名字。
也许，师姐的记忆会是他的名字。
赤牙嘴唇蠕动，目视前方师姐的背影，一些莫名的心理使他难开口。
他是赤牙。
他不愿承认自己的过去，重新找回多年前的废物，阿权。
赤牙拉住江惠莲的胳膊：“师姐，你听我说。一切都是假的，这是一场幻境，你不是莲公主，是天莲派曾经的继承人。”
江惠莲越听眉头微皱，又觉得好笑：“赤牙，你没事吧。那你是什么人啊？”
面前男人沉默一瞬，脸上显出阴郁：“我叫赤牙，一个暗影刺客。”
他为师姐口中的“赤牙”而负面情绪升腾。
师姐从没这样叫过他。
江惠莲叹气：“那我的刺客师弟，你还想不想出去。”
赤牙情绪收敛，闷声道：“我跟着师姐就是。”
二人出了王宫，江惠莲拉着赤牙去吃早饭。
看着师姐点的包子，赤牙无声笑了笑。
“那师姐看这个，能不能想起什么？”
江惠莲面前的男人大剌剌扒开衣领，她咳嗽两声。
“这不是你的奴隶刺青吗？”
“现在苏丹已死，阿尔图不会再实施奴隶制。你以后可以抹除它。”
赤牙神经一滞：“不。我要留着。”
看着神情不自然的少女，赤牙暗笑自己窝囊，过去和现在都是他自己。
他一直都是师姐的阿权。
并且，他其实对此安之若素、甘之如饴。
“师姐，我是阿权。”
*
世界在静默中扭曲消散。
梅花十三：“幻境破了。”
伍六七不解：“怎么回事，我还什么都没做啊？”
一道清凉的童声响起。
“准确说，你们的经历不是幻境，而是穿越时空。”
众人表情各异，看向出现的小男孩。
“异能国，欢迎各位的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