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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恨情钟 ...

  •   大抵是白瑾不敢看见她的双眼,就彼此在界限的两头,余多少麻乱的线团藏在心底。

      偏偏线团的一头仍在安浅的手中,所以当两人遥遥相视时,白瑾的心还是被扯动。

      红光在淮河对面闪现,妖域之门涌出源源不断的妖,为首之人一身红衣,手持长枪,平步踏空。

      白瑾站在结界前,手掌覆在上面,滋滋的声音流窜在她的掌心。她眼中的安浅已大不相同,那人穿着白衣暗绣,外罩鲛纱,双目也由鲛纱遮上,她再也没戴国师冠,只随意系了发带。

      白瑾收回手,举起长枪,反手划过结界,裂缝的红光消磨着白色灵气。

      她运起灵力下令道:“进攻——”

      安浅踏至空中,凝剑气为刃,她的声音在边界每个人耳边响起:

      “迎战!”

      她本准备与白瑾对战,没成想白瑾竟绕她而行,她也只能不停斩杀靠近的妖族,每每剑出则有人倒下,淮河水染红,也不见她的白衣溅血。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穿着桃红衣裙的女子持刀砍来,她的衣裙大半已染为暗红色,与桃色相映显得诡异。

      她的容貌昳丽,见安浅挡下攻击,轻哼道:“就是你这个瞎子让主上心神不宁?”

      刀光剑影间,她笑道:“你可知我是谁?”

      安浅不语,心跳快了起来。

      “我是白狐族少主,花流音,”她的眼睛紧紧盯着安浅,“主上的未婚妻。”

      安浅听见这话忽而一笑,她怎么会不知道呢。她其实早就见过花流音,那时的小白狐总爱追在白瑾身后,有一两次她都发现了藏在远处的花流音,白瑾那时会靠在她怀里说:

      “她总是跟着我,不过我只想和你待在一起。”

      妖族的耳朵是很灵敏的,虽然花流音听见过很多次但仍跟在白瑾身后,但如今,她除了说点这样的话来表达自己的怨念,心里更爱的是安浅耳上的妖族信物。

      “失忆的可不是我,我记得以往你的眼中只有白瑾,如今你想要的东西变了?”安浅晃了晃耳上的信物道。

      花流音移开视线,觉得自己似乎在自讨没趣:“你们两真的……很没意思。”

      她低头咬紧牙,犬牙随愤怒张扬:“怎么都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你们不争不如给我!”

      “我自己拿!”花流音出刀往她左耳侧砍去。

      在周围的如云见状直接挡在安浅的面前,两人打得不可开交,缠斗在一起。

      “如云退下,她是要和我打!”安浅喊道。

      如云额上的印记闪烁,不肯停下:“她想伤你,就让我解决她吧!”

      “又来一个要解决我的?”花流音喃喃自语。

      她双掌合拢,手中的刀一分为二,在打斗中忽地掷出一刀往安浅心口去。安浅正清理向上围来的妖族,他们眼冒红光忽然凶猛了许多,使她腾不出手来。

      当安浅察觉时,熟悉的身影已经挡了上来,那摇晃的身影让她的双手颤抖,她低头一看,如云的右胸口已被刺穿了。

      妖族右胸中的心脏被刺中则必死无疑,安浅红着眼,抱着如云边用剑道:“傻子,我受一下又不会怎么样。”

      如云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你受的伤够多了……”

      说着,便化出妖丹强行打入安浅体内,安浅的泪大滴落下:“我不要。”

      如云强撑着装个无赖:“反正我都做了。”

      随后她认真道:“鲛人上下皆可入药,既然我已到此地步,不如让你好受些。”

      安浅体内的毒在消散,温暖的力量席卷了所有的痛从她的眼中溢出,她沉默地挥剑、挥剑……

      怀里的人气息越来越弱,如云觉得自己的生机流逝得好快,太快了,以至于她有些不甘心,恍然间有了些力气抓住安浅的衣领。

      她喘着气,她想说主人,我喜欢你,我不甘心,我好喜欢你……

      然后她还是只道:“别再受伤了,要好好的。”

      最好在心底留一点角落来记住我。她没说出口,但看着她闭眼的安浅哪能忘得了她。

      安浅一步步往花流音处追去,她脚下的河红成一团。

      她旧伤好了大半,此刻与花流音交手宛如猫逗鼠,一剑就要扎进花流音的胸口。

      白瑾察觉到这边的动静,直接挡下了这一招。安浅冷冷盯她,不待白瑾动作,便划伤了自己的耳朵,生生把那信物弄了下来,扔进了花流音怀中。

      花流音拿到信物后就消失离去,安浅瞧了瞧眼前白瑾的眼神,对她的心思了然于胸。

      安浅恨她把如云牵扯进这复杂乱麻之中,却忽地怀中一轻,如云失去妖丹之后身体逐渐透明,现在更是化作一团蓝色的灵气吹过她的发尾。

      如云就这样消散了,灵气带走了她眼上的鲛纱,便是晚阳柔和也令她不禁落泪。

      安浅从来没有多少亲近之人,只这四人十分重要,分别是师尊、陆离、如云及白瑾。师徒生死两隔,知己之情亦断,同亲人般的如云已散。

      而在这战场上,她的最后一情也得有个了结。

      安浅点两下自己的双眼,再睁眼她双目已是一片血红,白瑾上前一步却失了她的踪迹。

      两颗星星放在一起只会相撞,为何要把她们放到一起呢?

      “你竟在此时用了来见我的机会。”

      安浅眼前的红色冒出一团刺眼的白来,国师一脉推崇天道,顺应天命就是她们的道,每任国师有一个跟天道一谈的机会,更是使她们狂热。

      她淌了血泪的双目中无悲无喜,也不在意祂的话,只问:“你要灭了人族,还想让妖族也元气大伤?”

      “盛极而衰,我想你明白这个道理,况且我只是令两族调转了处境。”

      安浅摇头:“何止,妖族生来便有传承所以至今日不绝,可人族凡者众,今日妖族踏过边境,明日能活几人?”

      “我与白瑾也不过你手中的棋子,她救我两次,我也救她两次,诸多纠葛不过是此方天地到了极限……”

      她话说到这里,天道便懂得她了解了一切。天地间的灵气逐渐衰竭,天道也因此衰弱,祂不愿失去力量,就想到遏制生灵吸取灵气,百年前妖族与人族一战受创,自封于妖域就是如此。

      可妖族生来便有传承,也无灵根一说,受重创尚能喘息,天道又把目光放到了人族上来。

      天地规则与天道同生,祂不能改变规则,那就令此代妖族诞生一个能成仙的人挑起纷争,不想气运相似的两人却天然地产生纠缠。

      祂霸道至极,语气如同婴孩:“本就是我的,取回也是正常。”

      安浅一笑:“那我只好效仿师尊。”

      她的师尊安衍爱游历八方,自是察觉到了灵气衰竭,又因国师一脉接触天道,所以推出了未来。

      规则注定安衍是此代成仙之人,可当时天道把气运赐予了林君安。

      天地间万年必成一仙,安衍利用规则,在淮河自刎,这位置就空了下来。规则会发现命定的人逝去,也会发现多出的人,然后矫正。

      所以林君安似仙人却永远成不了仙,受限颇多,天道只能待下一个能动手脚的机会。

      祂态度转变引诱道:“今日便助你成仙,去往蓬莱逍遥不好吗?”

      “今日白瑾令花流音惹怒我又替她挡下来,就是最后一战想死在我手上。”

      “她定早知道我与她必有一死,”说到这安浅显出了一点疯态,“她死在我手上,我也自刎于此……”

      本来此战似乎有天意压制,无论如何人族都显颓势,可安浅一死,下一位仙人又要从人族出,人族气运延长,战局就不一定了。

      天地供给的仙人逝后灵气能反哺于天地,半路没成仙的只能消散,这几次下来,天道说不定还虚弱得更快。

      她食指抹过脸上血泪在脖颈上一划:“你如今如此虚弱可还有下一次机会?”

      “我拖你一起泯灭!”

      祂的光都黯淡几分,似乎是对这对师徒的手段磨没了力气。

      “你费尽心思还说了如此多想来还是有其他想法和所求,说吧你到底要什么?”祂道。

      安浅垂眸冷静了:“要是可以我自然想为人族求个长久。”

      “我找到一法,我可献祭此身做结界,封闭后灵气会逐渐稀薄,就此也没人能吸取灵气岂不两得。”

      天道果然对此感兴趣,应了下来。祂嘲安浅断绝人族修仙之路不知会不会成个罪人,安浅却毫不在乎,一点双目回到了战场上。

      这么久的一段谈话,在现实也不过一呼吸,白瑾眼见安浅闪现也不明原因,愣在原地,直到那捏出的剑逼近鼻尖,她才回手。

      安浅浑身都气势陡然一变,全然放松了下来,她手上的招却逼得白瑾连连后退。

      白瑾本想自己怕是到了命丧于此的时候,一副受死的样子还昂着头:“我只跟你说最后几句,我抓了他们后就记起过往……”

      “是我对不住你,今日我死得心甘情愿,我死后会有人处理好一切,你自去当你的仙人。”

      她倒是满身萧瑟又眼中含泪,在过招间传音与安浅:“只是当年我许诺娶你,还是负了你,我……”

      安浅冷冷一笑:“那你忘性可真大,也忘了我当日所言——再见面,必杀之!”

      她将玉佩扔入河中,白瑾红了眼,盈满泪。

      两人还得在最后一招决出个生死来,白瑾只挡这一剑,却不想安浅在分秒间散了灵力聚的剑。

      噗通一声,白瑾还以为那是自己慌张的心跳,但见她退后一步念诀,人族的地界亮起了阵法,也不知她是何时做完这些的。

      安浅的身影渐散,白瑾却不敢上前,只听见脑中传音:“这一剑蒙蔽规则,你便替了我的气运好好活着,千万别死了,不然可浪费了我这条命。”

      她听着脑子里也空白一片,执着地盯那身影,见她回头,那样子也朦胧了起来。

      一阵风凌厉地震开了两派人,河渐渐宽了似海一般隔开了,谁去破不了。

      白瑾伸手宛若抓住幻影,回过神,手里什么也没有,眼前也什么都没有。

      只剩最后几句传音,她显露出年少时的姿态,懵懵地听那话回响。

      “幼时被拐至边界,你逃来游玩恰好救我一命,我斩龙身负重伤你又救我一次。我没等到你,再见面却逆转了境遇,我了解你,也怜悯你。”

      “你不能死,我也顺道而为,种种恩怨爱恨早已抵消,何必恨相逢,恨分散,恨情锺。”

      “你也不必等了。”

      白瑾的泪不停地落,好像这海都是她哭出来的。

      至此人妖分两界,灵气衰竭,陆离如何也挽回不了颓势,独自一人拍遍观星台的栏杆,也无棋可下,望着安居的百姓又释然一笑。

      白瑾那日后便消失了,花流音接下担子,也算把妖族的日子过得蒸蒸日上了,妖族族长都爱佩戴信物彰显地位,可从来没有人见她戴过。

      要是有妖问起她的婚约,她定会冷冷递来眼刀呸一句未曾有过,什么人配得上我!

      那白瑾到底去哪了呢?

      渐渐天地没了灵气,都传说她是最后一位仙人,猜测她是否还存于世间。

      那位被念及的仙人早已到了尽头,她数千年如一日地躺在蓬莱宫殿的榻上,窗外的桃树正开了花,随风飘入窗。

      “仙君——”一个侍童入内见此情景,桃花零散盖了她满身,一身白衣,时间在她身上仿佛停住了,平静得像一幅画。

      曾经狡黠的狐狸眼紧闭,在创造的环境里沉沦,如同那些年岁靠幻觉过活。

      一瓣桃花落在她唇上,终于,她有了些反应,眉目皆舒展开,美好得让人不忍打扰。

      侍童上前发现最后一位仙人也逝去,当即回归天道。

      白瑾也化为一阵风卷起桃花一齐奔向蓬莱上的梅花。

      蓬莱永远消失于世,变成一个神话,多少人不停寻找,也如探寻一梦。

      在那个幻境里,安浅踮起脚,在她唇上亲了一下,两人相顾而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恨情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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