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王座》MoonSugar

19、第十九话

　　呜——呜——

　　狂风呼啸着刮起沙尘，在永夜笼罩之下，一群身披斗篷的幽魂出现在视野中。

　　究竟过去了多久呢？

　　自从逃离故乡，来到这个寸草不生的沙之荒漠后，他们便一直在漫无目的地流浪。

　　这里的环境实在太恶劣了，虽然体质特殊的他们不需要定期进食以维持生命体征，但时不时的沙尘暴，还有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名为“虚”的白色怪物的侵扰，让本来就稀少的族人数目岌岌可危。

　　作为“弱者”、恐惧着被吃掉的他们，只能采取抱团行动的策略，依偎着彼此渡过惶惶不安的每一日。

　　啊啊，不甘心。

　　害怕死亡，却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活着。

　　既然不需要，当初为何创造出来？

　　如果诞生只是为了毁灭，那这样的存在到底有什么意义？

　　恨，好恨，无法抑制这份憎恨——

　　擅自把他们制造出来，却又像丢垃圾一样把他们随手抛弃的、可恨的造物主！

　　似乎听见了他们的怨怼，周围的景象突然变得扭曲，散发着恐怖气息的森然巨口在眼前张开，里面无比黑暗，最深处却隐隐传来微弱的光。

　　黑腔，实力强劲的虚能够撕裂空间，跨越断界，自由来往虚圈和现世。

　　但是，眼前的黑腔，并非由谁开启，而是自然形成的、虚圈特殊的灵子环境所致。

　　马上有人意识到：这大概是，唯一能够离开的机会。

　　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犹豫，在通道闭合之前，他们纵身跃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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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坠落。

　　从很高很高...比天空还要高的地方掉了下来。

　　不清楚理由。身体无法动弹。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连呼吸也停止了。仅仅只是，知道‘自己在坠落’这一事实。

　　要持续多久呢？这样下去的话，我迟早会狠狠撞上地面，变成血肉模糊的一摊吧。

　　然而，在思考着自己凄惨的结局时，我却有种解脱的快乐，不由得笑了出来。

　　哈，真是符合我这个渣滓的死法呢！

　　但是——

　　［你还不能死。］

　　陌生的嗓音在脑海中响起，宛若电子机械般冰冷，又透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温柔。

　　［我答应过某个人，必须让你活下去。］

　　腹部被塞进了什么...黑色的、蛋？

　　暖流从破裂的卵壳中涌出，填满了身体的空洞，化为我的血肉，融入我的灵魂。

　　那个瞬间，我感受到了，何为‘世界’，何为‘意志’。

　　......

　　“喂！仆役！”

　　狛枝眨巴了一下眼睛，将刺进指腹的针线拔出来：“啊，抱歉，刚才走神了。惣右介君你说了什么吗？”

　　“都叫你小心点别被扎到啦！”男孩赶紧拉住他的手，“伤到哪里了...诶？”

　　没有流血，也没有伤口。难道我看错了？惣右介有些纳闷，翻来覆去地检查。仆役的手指比自己的要长许多，骨节分明，皮肤有种病态的苍白，但能够触摸到一些不明显的硬茧，仿佛蕴藏着力量。

　　狛枝突然抽回手，收进袖子里挡住了对方的目光。

　　“咳，不好意思，能拜托你收敛一下吗？虽然我很乐意把手切下来送给你，但现在还不行喔，行动会变迟钝的。”

　　感觉被孩童稚嫩的手掌摩擦过的地方微微发热...其实他早就有所怀疑了，蓝染该不会有皮肤饥渴症吧？

　　自从上次一起睡过，惣右介似乎觉醒了什么，每晚都以怕冷的名义主动钻进狛枝的被窝里，说实话有点困扰。无论是大的那个还是小的这个，都喜欢抱着他的腰，一旦试图挣脱就会醒来，这样不就不能偷溜出去了嘛。

　　于是为了让惣右介夜晚睡得沉一点，狛枝决定在白天消耗掉他的精力。

　　“这样真的有用？”手臂酸得抬不起来的惣右介怀疑地问，“话说你之前不是答应了要教我鬼道吗，怎么突然变成剑术了？”

　　仆役告诉他，每天要挥动木刀足够一百次，直到挥刀的动作如同呼吸般轻松，才允许带他去实战。

　　“嘛，别急，鬼道那种东西终究是灵压决定威力，对现在的你而言最重要的还是思考如何强化‘容器’...将□□锻炼到能够完美承受自己力量的程度。”狛枝找来一根木头，唰唰几下削成人形，然后插在院子的地上。“挥刀训练结束之后，就用这个当作敌人进行模拟练习吧。”

　　惣右介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那个看起来是成年男性的靶子，忽然发现：“怎么感觉这个人偶长得有点像我？”

　　“啊哈哈，是你错觉吧？”狛枝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果不其然，当晚惣右介比平日更早困倦，边揉着眼皮边下意识朝着狛枝的方向走，还没来得及钻进被窝就在途中栽倒了。

　　年轻就是好，倒头就睡.jpg

　　狛枝把他拖进来，掖好被角，然后兴冲冲跑出了门。

　　当然，他没忘记在离开前布置结界，防止虚袭。

　　位于东七十六区［逆骨］的小祠堂，这里曾经供奉着本地的土著神——‘独目大神’米米哈基大人。虽然现在已经荒废了，但作为据点使用正合适，出于敬畏，流魂街居民如无必要也不会靠近这边。

　　不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意料之外的家伙。

　　“哟，这么晚了还有人来参拜吗？”

　　艳丽的花袍和斗笠，八番队队长最为知名的特征。

　　对方也隐藏了灵压，不清楚理由，可狛枝并不想与之为敌，大不了改日再来拜访。

　　“稍等，那边的小哥？居然头也不回...别那么无情嘛，我只是想问点事情。”京乐春水赶忙瞬步追上去。

　　狛枝叹了口气，停下脚步： “京乐队长，有何贵干？”

　　“你知道我啊，那就好办了。”京乐语调轻佻：“我听说这一带最近出现了个叫作‘希望教’的奇怪势力，你对此有没有了解呢？”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先让你埋伏在周围的部下离开，如何？”

　　“哎呀，暴露了啊～”京乐不以为意地笑笑，打手势让藏于树后的人影现身。

　　“面具和斩魄刀...队长，目标已确认，是传闻中的‘教主’！要实行抓捕吗？”一名死神按着斩魄刀询问。

　　京乐压了压斗笠， “这个嘛，毕竟我们没有确切证据能够证明他与叛乱分子有关。你又怎么说呢，教主阁下？”

　　“我不清楚你的意思。”狛枝耸耸肩，“我只是想让更多人体会希望的美妙之处，但从来没有创立过什么奇怪的宗教。”

　　信徒们自发聚集起来形成组织，跟我平平无奇的希望垫脚石有什么关系？

　　过去数个月内，狛枝也不光是在照顾幼年体蓝染。他找上了原先并称本地最强势力的‘龙虎帮’和‘白蛇会’的残党——这二者因之前的鬼严城事件而元气大伤，无力回天，正被别的帮派压着打，丢了不少地盘。

　　失去了首领、也就是帮派中最强者的他们，在狛枝的实力下臣服，心甘情愿听从指挥。而后，狛枝将斗争多年的两个冤家整合成同一股势力，再通过和（威）平（逼）手（利）段（诱）逐步吞并其他小鱼小虾，扩张领地。

　　狛枝还重新建立了一套资源分配体系，凡是加入组织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能够获得生存所需的最低物资配额，跑遍六七八十区挑选感觉有才能的家伙担任管理层，并且带着很快就学会了扮演乖巧懂事好孩子的惣右介亲自上门拜访住在五十六区的生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请对方来教孩子们读书识字。

　　但狛枝做这些事情可不是为了改善流魂街的生态环境，他赞同弱肉强食，亦支持弱者抱团也能打败强者的理念，秩序也好混乱也罢，流魂街变成什么样对他来说无关紧要。

　　...只不过，正好有个机会，所以就去做了。

　　如同不小心踢中路边的石子结果导致了山体滑坡，在沙漠中洒干了最后一滴水却遇到绿洲，他在期待着—— ‘幸运’又会为他带来什么呢？

　　不可思议的是，一切都进行得相当顺利，顺利到令人害怕。狛枝有种预感，这次的反噬或许会超脱自己想象。

　　而京乐春水，只是一个开始。

　　......

　　在希望教的控制范围从七十九区一直蔓延到六十四区后，这股新崛起的势力终于还是引起了瀞灵廷方面的注意。

　　迄今为止流魂街还没有出现过一家独大的情况，贵族老爷们对一帮平民组成的乌合之众不屑一顾，可如果背后有死神在操纵呢？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叛乱军藏在流魂街居民中的情况。

　　要知道，那帮老家伙对这种事极其敏感，宁可错杀也不肯放过。

　　于是，得知京乐春水去了东流魂街调查的中央四十六室越过山本总队长，直接对八番队和十一番队下达了命令：

　　［彻底搜查流魂街，造成些许牺牲也无妨，如有发现叛乱分子，格杀无论！］

　　“...就是这样，”斗笠投落的阴影遮挡了京乐的脸部表情，“要是你反抗的话，我是有权当场击杀你的哦？”

　　狛枝冷笑一声：“呵，如果你做得到就来吧！”

　　他抽出了挂在腰间的刀，代表灵压的耀眼的青色光芒骤然爆发，使周边空气激荡出阵阵波纹。

　　“呀嘞呀嘞，真没办法。”

　　见状，京乐当机立断解放了自己的斩魄刀：

　　［花风乱花神啼，天风乱天魔笑——花天狂骨］

　　作为尸魂界极其稀有的双刀，花天狂骨的两柄刀长短不同，交替使用能够让对手的距离感产生错觉，一不小心就会被刺中。遗憾的是，狛枝并非初次见到这样的攻击方式，京乐与史塔克的那场战斗，借由浮生的记忆共享，他早已有所准备，刀剑相交的几个回合下来，居然不分胜负。

　　“奇怪...你似乎对我很熟悉，难道我们曾经在哪里见过吗？”

　　京乐相当诧异，边游刃有余地朝对方要害砍下去：“可惜，我记不住男人的名字样貌，美女就另当别论。”

　　“谁知道呢，可能我们在梦中见过吧？”狛枝笑吟吟回答，灵巧地躲过这刀并闪现在京乐身后，刺向他空门大开的背部。

　　铛！

　　“喔哟！危险...”京乐及时回防，而狛枝一击不中，立刻后撤遁入阴影。

　　京乐驻足，保持着看起来松懈实则随时能够应对攻击的态势，若有所思：“相当经典的暗杀术啊，莫非你是隐秘机动出身吗？”

　　“无谓的试探就到此结束吧，京乐春水。”低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难以判断位置，“雷鸣的马车、纺车的缝隙、此物有光群集并一分为六！缚道之六十一·六杖光牢！”

　　眼见京乐被金黄色的鬼道锁住，狛枝未敢停歇，紧接着又开始咏唱：“君临者啊！血肉的面具，万象、振翅、冠上人之名者啊！在苍火之壁上刻下双莲...”

　　七十阶的鬼道吗，不过，在发动的瞬间，必定会露出破绽！京乐这么想着。

　　“...在遥远苍穹间静待大火之渊！三重回响·双莲苍火坠！”

　　听到陌生的音节，京乐瞳孔一缩，下意识展开防御：“缚道之八十一·断空！”

　　轰——！！！

　　此刻，瀞灵廷内，雨幹堂。

　　卧病在床的浮竹十四郎猛然惊醒，撩起帘子望向远处。友人的灵压，还有，另一股...明明是第一次感知到，却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那是、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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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在哪里，都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

　　几百年不变的样貌，以及特殊且强大的能力，这样异常的存在，被称为“怪物”。

　　人类可是连同胞的性别肤色乃至语言习惯都要斤斤计较的种族，最开始就不应该抱有期待会被接纳。

　　哪怕是已经相处多年关系融洽的人类，在发现他们非人类的特征后，也会立刻离开。

　　恐惧，嫉妒，愤怒，厌恶...身份被揭穿时，往往伴随着铺天盖地的恶意，犹如十字架下的柴薪，亦是刺进心脏的木桩或银制的钉子。

　　虽然不知道人类为什么判断这些东西对他们有效，但即使有漫长到难以计数的寿命，重要部位受到致命打击还是会死的。

　　又要、逃跑了吗？可是，该逃往哪里呢？

　　边小心翼翼地隐瞒，边苟延残喘地活着。

　　吾等的夙愿，难道只能存在于梦中吗？

　　直到那天，他们遇到了一群叫作‘灭却师’的特殊人类。

　　灭却师是人类为了针对虚而特别进化出的退魔一族，但与死神不同，被灭却师净化的虚不会重归灵子世界而是彻底消亡。

　　在灭却师眼里，能够通过吸食人类魂魄获得强大力量的他们与虚并无两样，都是会带来灾难的、需要消灭的存在。理所当然地，冲突不可避免。

　　然而，这也成为了契机。

　　灭却师之中，历经数代才会出现，只有极个别的家伙具备的一项能力，能够开启通往尸魂界的门。他们不清楚详情，但灭却师似乎称其为“皇帝的恩赐（the gift from the emperor）”。

　　拥有这种能力的个体灵力性质与普通灭却师不同，很容易辨认。他们的族人抓住了一个这样的灭却师，并成功打开了门。

　　望着那边的景象，‘我’不禁心潮澎湃。

　　将近千年的流浪，终于能够迎来终点了...

　　好好记住了，死神！

　　吾等名为巴温特——灵魂狩猎者。

　　是你们亲手创造的、将要毁灭你们的恶！

　　咚！咚！咚！

　　代表紧急事态的梆子被敲响。

　　“旅祸侵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