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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无人知晓是夜晚 ...

  •   晨光透过半拉的窗帘渗进来,在病床上投下细碎的格子光影。消毒水的气味依旧刺鼻,但比起昨夜暴雨中的寒意,这里至少是干燥的、温暖的。
      如一层薄薄的纱,轻轻覆在白倾婉的眼睫上。她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视线先是模糊,再一点点聚焦,天花板上的裂纹像一道蜿蜒的河流,她盯着看了几秒,才意识到自己在哪里。
      ——医院。
      天花板、输液架、消毒水的气味,还有……
      一个微微低垂着的黑色脑袋。
      沈砚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十指交扣抵在唇前。
      他闭着眼,眉头却拧得很紧,像是即便在短暂的浅眠里,也无法真正放松。
      白倾婉怔住了。
      ——他在这里?守了一整夜?
      她试着动了动手指,手背上传来细微的刺痛,输液管里的液体正缓慢地滴落。喉咙干涩得像是吞了一把沙,她下意识想撑起身子,却在动作的瞬间牵动了背上的伤,疼得她轻轻“嘶”了一声。
      沈砚似乎察觉到她的动静,猛地睁开眼。
      四目相对的瞬间,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像是被什么刺到一般,身体下意识往后一仰,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
      “你……”他的嗓音沙哑得厉害,像是很久没说话,“……醒了?”
      白倾婉轻轻点头,目光落在他身上——他的大衣外套皱巴巴的,领口微敞,露出一截锁骨,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整个人透着一种疲惫的紧绷感。
      沈砚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漆黑的眼瞳里翻涌着某种复杂的情绪。
      ——担忧、克制、犹豫,还有一丝……退缩。
      沈砚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
      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秒。
      白倾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是守了她一整夜吗?
      ——他……看到了什么?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揪紧了被单,喉咙发紧。
      而沈砚,在和她对视的那一秒后,像是突然被烫到一般,猛地别开了视线。
      白倾婉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就看见沈砚别开了视线,下颌线绷得极紧,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指节上已被包扎过的伤口。
      空气一时凝滞。
      白倾婉垂下眼,轻声问道:“……你一直在这里?”
      沈砚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
      ——他该怎么说?
      ——说他缴完费后,本该直接离开的,却鬼使神差地坐在了这里了?
      ——说他怕她半夜突然发烧,怕护士不够细心,怕她醒来时一个人都没有?
      ——还是说,他怕她睁开眼时,看到的又是一片冰冷的黑暗,就像她那个充满酒气的家一样?
      ——说害怕她一个人在这冰冷的医院吗?
      最终,沈砚轻声道:“……嗯。”
      白倾婉指尖微微蜷缩,心脏像是被什么轻轻攥了一下,又放开。
      她看着沈砚,突然注意到他手边的柜子上放着一杯水,杯壁上凝着水珠,显然是刚倒的,还没凉透。
      ——他一直准备着,等她醒来能喝到温水。
      这个细节让她的眼眶莫名有些发热。
      沈砚察觉到她的视线,手指微微一动,像是想掩饰什么,却又硬生生忍住。
      “你……”白倾婉声音很轻,几乎像是气音,“……为什么在那里?”
      沈砚的背脊绷直了一瞬,喉结滚动,却没有立刻回答。
      ——他该怎么说?
      ——说他怕她真的像那些人说的那样,会有危险?
      ——说他像个疯子一样在雨里等了她一晚?
      ——说他抱着她冲进医院时,手抖得连缴费单都差点拿不稳?
      ——还是说,他在她昏迷的时候,盯着心电监护仪上的数字,生怕它下一秒就变成一条直线?
      最终,他垂下眼,语气平淡得近乎冷漠:“……只是路过。”
      白倾婉神情怔了怔。  路过吗?

      白倾婉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突然觉得有些荒谬。
      ——那么晚了谁会“路过”那里,还守着一个不熟的人一整夜?
      可沈砚的表情太疏离了,仿佛昨晚那个在便利店慌乱接住她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沈砚站起身,声音很低:“……医生说你醒了就能出院,我去叫护士拔针。”
      “……还有学校那边,我给你请好假。”
      说完,他转身就要离开。
      白倾婉突然开口:“沈砚。”
      他的背影猛地僵住。
      “……谢谢你。”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落在他耳中。
      白倾婉的声音落进晨光里,像一片雪落在沈砚的睫毛上——他眨眼的瞬间,雪就化了。
      沈砚的手指攥紧又松开,最终,他头也没回,只是低低“嗯”了一声,大步走出了病房,背影几乎称得上仓促。
      白倾婉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已经不再发烫的额头。
      “他是在……躲我吗?”
      白倾婉低下头,看着自己手背上的针头,再次轻声说道:“沈砚……真的谢谢你。”
      监控摄像头红光在走廊尽头闪烁,像极了沈父雪茄的烟头明灭。病房角落里穿黑风衣的男人拍下的照片里,沈砚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几乎要触到白倾婉的病床。
      医院走廊上
      沈砚靠在墙边,深深吸了一口气,胸口像是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他抬手按住太阳穴,指腹下的血管突突跳动,提醒着他这一夜的疲惫。
      ——他差点失控了。
      在白倾婉睁开眼睛看向他的那一刻,他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在白倾婉叫住他的那一刻,他几乎就要转身,问她“疼不疼”,问她“要不要紧”,甚至想伸手碰一碰她的额头,确认她的烧真的退了。
      可下一秒,理智又狠狠拽住了他。
      ——你凭什么担心她?
      ——你们算什么关系?
      ——如果你靠近她,父亲会怎么对她?
      父亲的话时不时在沈砚的耳边响起,环绕。
      “沈砚,你留着我的血。”
      “你靠近她,难道想让她变成你母亲那样。”
      沈砚闭了闭眼,脑海里闪过的全是白倾婉背上的伤痕、她攥紧的成绩单、她摇摇欲坠的身影……
      还有她刚刚看向自己时,那双安静得近乎死寂的眼睛。
      ——她不该是这样的。
      ——她明明会在天台上喂猫时笑,会在课本角落画小花,会倔强地咬着嘴唇不喊疼。
      可现在的她,像是一盏快要熄灭的灯。
      而他,甚至不敢伸手去护住那一点微弱的光。
      沈砚攥紧拳头,指节泛白。
      ——懦夫。
      他在心里狠狠骂自己。
      可最终,沈砚还是迈步走向护士站,背影笔直而冷硬,仿佛刚才那一瞬的动摇从未存在。
      然而在无人注意的医院角落,有一个路人装扮的男人,拿着手机像是在汇报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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