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春澜》大梦微酣

5、第05章

　　沈微澜垂眸低首应道：“是。”

　　闻诺道：“太子殿下，收获如何？”

　　李清岳微笑着：“这个季节，哪有什么野兽，之前捉了一只母鹿，怀了崽，又给放了。倒是捉了几只野兔，回去可以烤兔子吃。”

　　“陛下放了数十只小鹿进来，太子殿下没有捉到一只？”闻诺不信，堂堂太子殿下若只捉几只兔子，岂不让朝臣笑掉大牙。

　　李清岳气定神闲道：“有人会帮我准备好猎物，我等着就行。”

　　李清凭冷哼了一声：“难怪你有时间来找我麻烦。”

　　四人边走边聊，一时乱了方向，只见四下里全是树木，山林里起了薄雾，天色也晦暗下来，似有小雨要来。

　　李清凭抬头看看天空，天色阴暗，根本没办法通过太阳的位置判断方向，这里漫山都是树，并无特别之处，附近亦没有河流，没办法根据水气找到方向，再者，树木才刚刚生长，也没办法通过树叶疏密程度辩出方向。

　　此时，雾气渐渐有些浓了。

　　李清凭只是攒着眉头，并不怎么担心，转而看向沈微澜，见他是一贯的淡定自若，不由问：“沈微澜，你有办法带我们回去吗？”

　　沈微澜执礼道：“能。”

　　“哦？”李清岳来了兴致，“你有什么办法吗？说来听听。”

　　沈微澜道了一声是，娓娓而谈：“属下在来时的路上，撒了一种追踪粉，常人是无法闻出的，但我闻惯了追踪粉的味道，自然能辨得出来。”

　　“追踪粉？”李清凭盯住沈微澜，凉凉问，“你什么时候撒的追踪粉？”

　　沈微澜道：“属下不曾来过远耳山，我见此处山林虽然平坦，但并无特别好记的标志，天气易变，殿下和闻公子又不记归路，乱走一气，我怕……所以我便，我便悄悄撒了追踪粉。”

　　李清凭眼中终于有了光亮，赞许道：“你终于聪明了一回。”

　　李清岳将滑至手中的信号筒塞回袖里：“幸亏有你，真让人来接，这面子都丢光了。”

　　沈微澜颔首低眉，只应了一句：“太子殿下言重了。”

　　雾气越发浓郁，空气中有些微呛鼻的气息，能见度不过二尺。

　　追踪粉本就是特殊香料制成，薄雾起来以后，潮湿的雾气将追踪粉湿润，那独有的香气便格外浓郁，对于鼻子灵敏的沈微澜来说，这简直犹如神助。

　　为防走散，几人驱马走得并不快，沈微澜站在浓雾里，仔细辨别追踪粉，灵敏的像只小老鼠。

　　突然，大雾中传来几声呜呜声，如婴儿啼哭般，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雾里显得格外诡异。

　　沈微澜走在最前面，他忽然抬手制止前行，回头道：“听声音像熊的幼崽在叫，殿下，太子殿下，闻公子，三位在此稍候，我上前去看看。”

　　“既有幼崽，必有成年野兽陪伴，沈护卫独自前去，恐怕会有危险，不如一起，好有个照应。”李清岳分析了一下，提出自己的建议。

　　沈微澜目光犀利地抬眼看着前方，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肯定：“我闻到了血腥味，应该只剩幼崽了。”

　　沈微澜回身向李清凭请示：“殿下，请容我前去查看。”

　　李清凭看着沈微澜，身姿挺拔，语气坚决，连目光都变得炯炯有神，此刻的他哪有半分木讷刻板。

　　沈微澜简直像变了一个人。

　　李清凭挥了挥手：“去吧，注意些。”

　　沈微澜应了声“是”，转身便消失在雾里。

　　不多时，幼崽的声音便消失了，空气中传来一阵浓浓的血腥味，混着雾气，显得黏腻腥重。

　　片刻，有脚步声渐近，沈微澜忽然便从雾里钻了出来，手里只握着一柄剑。

　　“如何？”李清凭看着神情淡如水的沈微澜。

　　沈微澜单膝跪地，抱拳道：“殿下恕罪，属下前往查看，见一头黑熊已经死在那里，我查看了血迹，应是外出觅食，被人所伤，逃回兽巢失血力竭而死，幼崽寻味而来，在母熊身边呼唤不去。母熊已死，幼崽也没法存活，活活饿死，倒不如死了痛快，所以属下，属下便擅自做出决定，斩杀了幼崽。”

　　李清凭许久不语，盯着沈微澜潮湿的发顶，良久叹气道：“你可以带回来，将它们养着，何必杀了……”

　　沈微澜语气越发坚定：“虽是幼崽，但毕竟是猛兽，母熊已死，幼崽无法独自存活，若养在府上，亦是一患。”

　　他悄悄抬眼，觑着李清凭的神色，见并无怒色，心下稍稍安心下来。

　　李清岳解围道：“阿鸢，你这护卫做的没错，让他起来吧。”

　　闻诺接话道：“杀了虽然可惜，但沈护卫说的也有道理，雾更大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要不然，陛下要担心了。”

　　李清岳是太子，李清凭是荣安王，两人皆是当今陛下的心头肉，若迟迟不归，陛下必然担心不已。

　　幼崽已经杀了，李清凭计较再多也无益，几人在沈微澜的带领下，很快穿过迷雾，回到了驻扎地。

　　“太子殿下和荣安王回来了。”大帐外，一声传话，让案几后的李承德暗暗松了口气。

　　帐门掀开，李清岳和李清凭并肩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闻诺和沈微澜。

　　当今天子李承德已经年近花甲，一身明黄衣裳尊贵无双，须发早已皆白，身姿略微佝偻，平日劳心劳力，身体早已不大不如前，连说话亦不如往常洪亮：“回来就好，不想举行一个狩猎活动，却遇到迷雾漫天，其余人都回来了，唯独你们几人未归。”

　　他的目光在沈微澜身上停驻片刻，末了落在李清凭身上：“若我知道太子与你在一起，我也不必挂碍了。”

　　李清岳恭敬道：“让父皇挂心了，还好，有沈护卫在。”

　　李承德点了点头，眼睛微微眯起，眼中透着意味不明地审视，他细细打量着沈微澜：“太子这是给你求赏呢，既然太子开了口，那就再赏你座宅院，日后住吧。”

　　沈微澜未动，李清凭咳了一声，沈微澜才跪下接受：“谢陛下赏赐。”

　　李承德眉心一展，笑盈盈的：“很好，起来吧。”

　　原本定了二十天的狩猎活动，也因此耽搁了几日，待大雾散去，又是一番激烈地追逐。

　　谷雨前的一场淅沥沥的雨，为今年春蒐画上圆满的句号。

　　雨水持续了两日，待天晴之后，李清凭受闻诺邀请，带着沈微澜前去春风得意楼赴约。

　　厢房里，燃了雪松香，香气清冷干净，十分宜人。

　　清茶瓜果早已备好，惜羽一身青衣，更显清冷，他正在嗑瓜子，见客到，也只是站了起来，客客气气道：“来了，坐吧。”

　　聆安一身蓝衣，看起来活泼些，他见客来，连忙起身去迎，道了一声：“李公子，许久不见。”便向沈微澜欠了欠身，笑眯眯问，“沈公子，又来了。”

　　沈微澜这次自然了些，虽然依旧拘谨，倒没露怯：“聆安公子，许久不见。”

　　聆安便笑得银铃般，不由分说，先拉了沈微澜坐下。

　　闻诺偏头朝李清凭凑近些：“看吧，我就说你家这护卫太招人，你看你，失宠了吧。”

　　李清凭倒不觉得，只伸手抓了一把瓜子，慢悠悠磕着：“比你强，你现在可连惜羽的手都不敢拉一下。”

　　李清凭嘴太毒，一句话戳在闻诺要害上，立时便委屈巴巴起来，他看向一旁淡若的惜羽，撒娇似的道：“惜羽，他笑话我。”

　　惜羽冷冷清清地瞥着他，磕了一粒瓜子，把手伸了过去：“喏，拉一下吧。”

　　闻诺震惊的看着惜羽，一时怔住，眼见惜羽将要把手抽回，连忙握住了他的手，惜羽的手微凉，柔软，摸起来滑腻腻的舒服。

　　惜羽冷冷的，由着闻诺捏他手指，捏了一会，便要抽手，闻诺摸得正欢，哪里肯松，这拉扯间，便把桌上的茶盏碰倒，撒了闻诺满衣襟，也溅了惜羽一身。

　　惜羽有些不高兴，起身抖了抖衣裳：“李公子失陪一下，闻公子，随我去换件衣裳吧。”

　　聆安捂着嘴偷笑，眼睛亮晶晶地在闻诺与惜羽身上来回瞟：“好不容易摸着手了，却把茶打翻了，一起去换衣服，岂不是机会正好，闻公子，把握机会啊。”

　　惜羽走出去的身形微微一顿，回头刀了聆安一眼。

　　聆安连忙朝李清凭身后躲了躲，拍着胸脯，惊吓道：“惜羽的眼神太可怕了，吓死我了。”

　　李清凭揶揄地看着闻诺：“看你如此模样，日后娶妻生子定是个惧内的草包。”

　　闻诺哼了一声，屁颠屁颠去追惜羽了。

　　聆安给李清凭倒了盏清茶，又给沈微澜倒了一盏：“听说春蒐的时候，几位都去了，可猎到什么野物？”

　　李清凭不愿搭理，静了片刻，缓缓道：“春蒐也不好玩，我们直接找了个僻静处，喝酒去了。”

　　又聊了一会儿，聆安便要起身：“我去给李公子沏杯茶吧。”

　　沈微澜闻声，抬眸看了李清凭一眼，想起李清凭说的话，连忙跟着起身，追着聆安出去了，走出去不甚远，李清凭还听见沈微澜在问：“聆安公子，想问一下，青棠茶在这里是有什么别的用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