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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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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云筠从不安的睡梦中挣脱，缓缓睁开双眼，窗外的日光与帷帐的浅色交织着刺入眼帘，每天醒来都是这个视角，这副景象，一如她古井无波的往日，并无不同。
她目光飘向窗外，发觉今日的日头倒是比往日盛几分，头脑倒是昏昏沉沉的闪过一丝念头。
今日竟起晚了。
郑云筠刚想起身，微微发动的腿脚却无力的摔在床榻上，胸中仿佛凝聚着一股恶气，压的她更加头晕脑涨，腹中几欲泛着恶心。郑云筠不是性子逞强爱折腾自己的人，立马放弃挣扎，一动不动的半躺在床沿，却也厌厌的不想出声。
“小姐！你终于醒了！”
一个半大的小丫鬟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风风火火的迈着小碎步冲了过来，神色又惊又喜，似乎思及手中的汤药，步伐慢了下来，小嘴上的碎碎念快了起来。
“小姐醒了怎么不叫我呀，我就在院前煎药，大夫嘱咐即便醒了，身子还没好透，不能随意走动，需要卧床静养。这药闻着也太苦了，我偷偷从厨房顺了几颗蜜糖，当下也只能如此，以后病好了……”
渐渐的话语声弱了下来，因为小丫头发现她絮絮叨叨了这么久，从前总是会温柔回应她的小姐，自进门这一刻起一字不语，从未出声。
小桃眼中一向温柔端庄的小姐，那个众人口口称赞的淑女，脸上总是挂着端庄有礼而又温和的笑容，此刻却显得十分脆弱。
“小…小姐，你……怎怎么了……”
“是不是还不舒服！我去找大夫来！”
小丫头脸上的喜色凝住，转而化为惊慌失措，双眼中的惊恐聚成几颗泪珠。
“没事…只是刚醒，头有些昏。”
郑云筠像是刚回过神来，用指腹轻轻揉了揉额角，试图让自己快速清醒过来，回到往日的状态中。不曾想，指尖刚触碰到额头，指下的皮肤却闪过一道刺痛，直直钻进郑云筠的脑中，也是让她多了几分清醒。
“啊，这伤口时日尚短，还未好全，不过大夫说伤口不深，日后好好涂抹膏药不会留疤的。”
伤口？……哦，原来那时自己受了伤，怪不得……
小桃在此时内心产生了些纠结，轻咬嘴角，小心翼翼地向自家小姐询问。
“小姐……忘了自己受伤了吗，那，那还记得我是谁吗？”
郑云筠不由露出这几日来的第一个笑。
“傻孩子。小桃，把药拿过来吧，凉了就不好了。”
小桃这时才长舒一口气，恢复了往日的活泼，
“好哦，小姐你慢慢喝，不对不对，还是快点大口喝完，长苦不如短苦，这里还有糖，喝完后可以压一压苦味。”
小桃眼巴巴的望着自家小姐，用力的张开小手让小姐看到自己手中的糖，希望小姐能少尝点苦味。
望着小桃充满担心而又清澈的双眼，郑云筠，心底落下一片柔软，摸了摸小丫鬟毛绒绒的发髻。
“嗯，没事的，喝了药就好了，我会赶快好起来的。”
郑云筠看向手中的汤药，蒸腾的热气掀起一片苦味在她的鼻腔里面横冲直撞，汤药在碗中形成漆黑的一片，像面镜子映出她苍白的面孔，也像是那日宁静而又深沉的水面，将她的思绪拖入深渊。
啊，我竟也有这么狼狈的样子，没想到啊没想到，还是以落水这种方式。
随后抬手将汤药一饮而尽。
苦，是真的苦。
“小姐，糖。”
“一颗就够了。”郑云筠温柔的笑了笑，“谢谢我们小桃了。”
小桃欲言又止，总感觉有某些东西变了，可她又说不出来。
日头西斜，赤阳已经退去了几分热度，郑云筠身体未愈，也没什么胃口，只是随意对付了几口便又歇下了。
郑云筠白日里用了药，精神已然好了几分，倚在床畔，将小桃唤来，有一搭没一搭的闲絮着。
似是不经意地提及。
“小桃，我病着的这几日府中有没有发生什么事。”郑云筠顿了一下，“尤其是五小姐那边。”
“啊？”
小桃有点迷糊了，小姐怎么突然想起来关心五小姐了。
郑云筠作为府中唯一的嫡女，与五小姐郑云兰并不多么亲近，也无什么龌龊，虽然说是姐妹，倒不如郑云兰和侯府三小姐江宛淑往来多。
“嗯……好像今日府中并未有何事发生，至于五小姐，也未曾听闻有什么动静”
小桃仔细想了想，突然在脑海中好似抓住了什么。
“嗷，突然想起来了，昨日听厨房的小何说，五小姐好像近日胃口不佳，送去的饭菜都没怎么动，糟蹋了好多粮食，真是可惜！不过便宜了小何他们。”
“小姐你怎么想起来问五小姐？”
郑云筠轻轻叹了一口气，言语之间充斥着说不出的低落。
“唉，我这也不知躺了多久，脑中昏昏沉沉，身子好不利索也走动不了，心里倒有些想父亲和兄长姐妹们了，也不知道这几日是否给府中添麻烦了。”
“这倒也是，病中总是会想起亲人。小姐刚醒我便将消息递了出去，老爷会很快来看小姐的，不过老爷一直都比较忙，所以会耽搁一时。”
小桃又连忙补充道。
“毕竟老爷还是很疼爱小姐的。”
“是啊。”
郑云筠垂眸不语，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她眼波中的流转，叫人看不清她的喜忧。
是啊，还是很疼爱我的，只不过是对这个京中素有贤名的贵女上心，还是对郑林仕的亲生嫡女上心就不得而知了。
我还在病中呢，郑云兰未有一丝惩罚，却还有闲心发脾气。
父亲啊，女儿恭敬孝顺这么多年，这可真叫女儿心寒。
郑云筠醒来脑海中一片混乱，只是因在病中，思绪停滞。
一碗极苦的汤药灌下，苦味由舌尖向口腔快速蔓延，零碎的记忆也犹如藤蔓一般慢慢生长拼凑爬进了郑云筠的脑海深处。
她想起来了中秋佳宴是如何繁盛。
也想起了她是如何在这繁华盛景中，落入水中，如何成为全上京人眼中的可怜虫。
哈哈哈，郑云筠真是想放声大笑，却牵不起一丝嘴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