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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chapter 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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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时前。
洗手间的冷水泼在脸上,带走了皮肤表面的温度,却浇不灭胸腔里那团越烧越旺的火焰。
沈清澜抬起头,镜子里的脸依旧泛着红晕,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却异常清醒,甚至带着某种孤注一掷的锐利。
她根本没有醉。
那几杯颜色鲜艳的鸡尾酒,大部分都被她巧妙地倒在了无人注意的角落。
脸颊上的红晕,一半是包厢里闷热空气的杰作,另一半是她用手指反复揉搓出来的效果。
头晕是真的,但那是震耳欲聋的音乐和虚与委蛇带来的生理性不适,与酒精无关。
她需要这个“醉”的状态。
需要一个合理的借口,去接近那个在惊鸿一瞥间,让她心跳骤停的身影——陆烬。
她没想到他会出现在隔壁的包厢!
如果不是她出来上厕所,无意中看了眼隔壁的包厢,根本不会发现他。
从洗手间出来的走廊拐角,沈清澜故意放慢脚步,眼角的余光再次精准地捕捉到了隔壁半开放包厢里的情景。
几个看起来像是学生的男生坐在那里,气氛轻松欢快。
而陆烬,就坐在靠外的位置。
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衬衫,领口松开了两颗扣子,袖口挽到手肘,露出一截线条流畅的小臂。
他手里端着一杯琥珀色的液体,却没有喝,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对面的男生说话,偶尔点头,深灰色的眼眸里凝着冰,与周围灯红酒绿的环境格格不入。
一个疯狂又清晰的念头在沈清澜脑海中成型——她要确认。
确认那份让她心慌意乱、失魂落魄的感觉,到底是不是她以为的那样。
确认这个男人,是不是真的对她有着不同寻常的吸引力,还是仅仅是她困境中的幻想投射。
而醉酒,是最好的保护色,也是最锋利的试探武器。
于是她等。
耐着性子回到那个令人厌烦的包厢,忍受着陈明宇越来越过界的肢体接触和充满暗示的话语,扮演着一个不胜酒力、眼神迷离的“乖乖女”。
直到陆烬的出现,属于沈清澜的时间才开始真正流动。
唇瓣相贴的触感火热得可怕,带着威士忌的一丝凛冽。
她能感觉到他整个人瞬间僵住,抱着她的手臂肌肉骤然绷紧,呼吸似乎都停滞了。
包厢里的音乐,都在这一刻褪去,她的世界里只剩下唇上传来的火热触感,和心脏那宣告着真实心意的狂跳。
不是浅尝辄止。
沈清澜带着一种巧妙的力度,在陆烬的唇上停留了短暂却足以烙下印记的三四秒,甚至试图撬开他的牙齿,然而最终以失败告终。
被男人拒绝后,她趁势将脸埋进他的颈窝,手臂却依旧环着他的脖子,身体微微发抖——这次,不全是假装。
她是真的在发抖,因为这个吻。
陆烬站在原地,仿佛被定格。
深灰色的瞳孔里翻涌着难以置信的震惊,以及被冒犯的冰冷怒意。
“你……”
他喉结滚动,声音沙哑了一个度,却没能说出完整的句子。
沈清澜没有抬头,只是在他颈边含糊地嘟囔了一句什么,听不真切。
……
被陆烬几乎是半扶半抱地带回酒店,沈清澜继续扮演着一个醉得糊涂的麻烦精。
她靠在他身上,能感受到他身体肌肉的紧绷和那股极力克制的烦躁。‘
男人身上的气息清冽好闻,让她有些昏沉的脑袋更加迷离,但心底那根弦却始终绷紧着——
她在赌,赌他的教养,赌他那点或许因他哥哥而生的责任心,不会真的把一个“醉酒”的女孩扔在路边。
酒店大堂明亮的光线让沈清澜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然后,她看到了等在那里的沈清砚——
她亲爱的好哥哥,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背脊挺直,脸上惯有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山雨欲来的阴沉。
他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锐利地扫过衣衫凌乱、脸颊酡红的妹妹,最后定格在陆烬那张没什么表情却明显透着疲惫的脸上。
空气凝固了几秒。
陆烬显然也认出了沈清砚。
他们俩长得实在太像,只要在同一个空间出现,兄妹的关系就不言而喻。
他没有任何寒暄或解释的意思,径直走过去,将臂弯里这个“烫手山芋”果断地转移到了沈清砚的臂弯里,动作干脆利落。
他言简意赅,声音冷硬,“交给你了。”
说完,他甚至没再看沈清澜一眼,转身就走向电梯厅,挺直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金属门后,只留下一缕极淡的清冽气息,和沈清澜手臂上残留的微凉触感。
沈清砚揽住沈清澜,手臂用力。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女孩,眼神复杂难辨。
她今天穿了条黑色的吊带裙,外面罩了件单薄的针织开衫,并不暴露的装扮,但此刻开衫滑落肩头,露出了大片白皙的肌肤和精致的锁骨!
浓密的长发有些凌乱地散落,衬得那张泛红的脸蛋有种惊心动魄的、带着颓靡气息的美丽。
她半眯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唇角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近乎挑衅的笑意。
这绝不是他熟悉的那个妹妹。
不是那个在父母面前安静偶尔叛逆的沈清澜,也不是那个在咖啡吧里认真学习的沈清澜。
此刻的她,像一只收起利爪、慵懒假寐的狐狸,美丽,张扬,骨子里透着一股不顾一切的野性和……
狡猾。
沈清砚一言不发,几乎是半抱着沈清澜,将她带回了她的房间。
门关上的瞬间,沈清澜身上那股“醉意”如同潮水褪去。
她站稳身体,抬手理了理散乱的长发,动作流畅自然,眼神也恢复了清明,甚至比平时更亮,像淬了火的琉璃。
沈清砚松开了手,抱臂靠在门边的墙上,审视着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冷:“沈清澜,你玩够了吗?你到底想做什么?”
沈清澜走到迷你吧台,给自己倒了杯冰水,仰头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
她转过身,背靠着吧台,迎上哥哥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
“我想做什么?”
她重复了一遍,唇角勾起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很简单啊,我对他有好感。所以我想试试。”
如此直接,如此坦荡,反而让沈清砚噎了一下。
他皱紧眉头:“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用这种方式?沈清澜,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
沈清澜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轻嗤一声,“以前我是沈家乖巧听话的二小姐,是父母眼里比不上你的那个女儿,是你们可以随意安排人生,甚至作为筹码去讨好商业伙伴的物件。”
她的声音很平静,却字字如刀。
“那现在呢?现在我按照你们的要求,去酒吧陪陈明宇缓和关系,我做得不好吗?我醉了,被一个好心男人送回来,哪里不对了?”
沈清砚的脸色更沉了:“这不一样!父母让你接触陈明宇,是为了家里……”
“为了家里?”
沈清澜打断他,眼神陡然变得锐利,“所以,父母把我送给陈明宇,就是对的,是为了大局。而我,主动去接近一个我自己看上的人,就是错的,是不知廉耻?哥,你这双重标准,玩得可真溜。”
“还有,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沈清砚?”
她勾着唇角,走到男人身前。
纤细的白嫩手指似剑直直地指在他的胸口,“好哥哥,我们打娘胎里就认识了,甚至比认识父母还早。”
“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心知肚明。”
沈清砚被沈清澜堵得一时语塞,额角青筋跳了跳。
沈清澜却不再看他,转身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冰冷的透彻。
“不过,今晚我也算想明白了一件事。我不该依赖家里,但不代表……我不可以利用家里。”
沈清砚猛地抬眼:“你什么意思?”
沈清澜回过头,脸上出现了和沈清砚如出一辙的笑容,只是眼底没有半分笑意。
同胞而生,他们本就相像。
“意思就是,如果哥哥你是奉了爸妈的命,来看看我有没有好好完成任务,那你可以放心回去交差了。在陈总帮家里解决那个项目问题之前,我会好好稳住陈明宇。”
“扮演一个对他有好感、只是有点害羞和别扭的富家小姐,这点演技我还是有的。”
她顿了顿,走到床边,拿起自己的包,从里面拿出手机,查看微信消息。
眼神有一瞬间的柔和,随即又变得坚定。
“但是,”她看向沈清砚,语气不容置疑,“请你们也记得兑现承诺。答应给我去冰岛的费用,一分都不能少。这是我付出应得的。”
说完,她不再理会僵立在门口的沈清砚,径直走向浴室,关上了门。
温热的水流冲刷下来,洗去了身上沾染的烟酒气,却洗不去心底那一片冰冷的清醒,和唇上残留的属于另一个男人的触感。
滚烫而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