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棘茨》樟檀柳

57、第 57 章

　　佩里打着伞慌慌张张地从另一条街寻来，终于找到了魂不守舍的温斯顿。原来温斯顿不小心从土地署的后门走了出来，迷了路。
　　直到浑身湿漉漉地坐进车里，温斯顿手中始终握着那把粉蓝色的小伞，他心不在焉，脑海里总是回荡起女孩灵动的蓝眸和美丽的笑颜
　　雨停了，车子也回到了城堡。
　　温斯顿下车时，手里依旧握着那把小伞。佩里来搭手，他下意识想把伞递给佩里，但不知为何，他又有些舍不得放手。他就这样握着伞，站在原地，久久没有移动。
　　晚上，温斯顿洗漱完坐在自己的卧房里，映着昏暗的夜灯，他小心翼翼地学着女孩的样子摁动伞柄上的按钮，哗——伞面再次开成一朵粉蓝色的小圆花，带出一阵幽微的薰衣草清香。机械的自动变换感又把温斯顿吓了一跳，他手忙脚乱地举住小伞，仔细观察上面的金属件和伞面的花纹，摩挲伞柄，仿佛那上面还残留着那来自女孩儿的、人类才有的温暖体温。
　　温斯顿轻轻抚摸着伞面，脑海中浮现出女孩的笑容。他好像还没有对她说谢谢……一时间，他的心口慌乱起来，觉得好像遗失了某样重要的东西……
　　他在这柄伞上倾注了全部的心思。他把伞挂在床头，每每看到它，就能让他想起女孩儿......他好像着了魔一般，开始幻想女孩儿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她是谁？她称呼他“漂亮先生”，还夸他的眼睛颜色好看，她看到他红色的眼睛了对么？她会不会已经发现他血族的身份了？应该还没有吧，不然，她会被他吓跑的，怎么可能会愿意替他遮雨呢？她没有嘲笑他滑稽的着装，也没有因为他不会用折叠伞而奚落他，她甚至叮嘱他保重身体，她在担心他么？她不讨厌他么？那她在街道上干嘛呢？她要去哪里么？她为什么会随身带着两把伞……
　　他想到很晚，沉沉睡去，一夜无梦，难得地睡得很好。
　　温斯顿的睡眠状况自从百年前那场重伤之后就一直很糟糕，他无法毫无忧虑地进入熟睡，即使睡着了也会频繁被噩梦惊醒，他好像已经习惯了被失眠和噩梦缠绕的寂灭午夜，因此当他醒来时，他惊讶于自己的一夜酣沉。
　　温斯顿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一瞬不瞬地看着那柄粉蓝色的小伞。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睡得这么好，但他知道，一定和这把伞有关。他盯着伞看了一会儿，然后小心翼翼地拿起伞，轻抚着伞面。他觉得自己好像和这把伞建立了一种奇妙的联系，他甚至能感受到这把伞传递给他的温暖和安心。
　　他昨天太仓皇了，木木呆呆的，像个笨蛋，接过女孩的伞只是傻愣着，忘记了答话，他想再见女孩一面，和她说声谢谢，礼貌地自我介绍，接着把伞还给她，状似不经意地问起她的名字，然后从此以后好好悉心毕力地去偿还她给予自己的善意。
　　——但他不知道她是谁，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她......
　　温斯顿的心又开始慌乱起来，他想要再见到她，想要和她说说话，想要再看一眼那双蓝色的美妙的眼睛……
　　于是第二天，温斯顿又乘车来到了土地署外的那条街道上……
　　温斯顿坐在车里，目光透过车窗望向外面，寻找着那个女孩的身影。他的心砰砰直跳，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紧张，他只是觉得，他一定要再见到她，一定要和她说声谢谢……
　　街道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却没有一个身影和记忆中的那个女孩重合。温斯顿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失落和惆怅。
　　——或许……再也见不到她了吧……
　　温斯顿的心有些空落落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但就是觉得很难过。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再次见到那个女孩，他甚至还没有好好地认识她，和，让她认识自己……
　　一连三天，温斯顿都乘车来到这条街道，他坐在车里，目光聚精会神地望向窗外，手中始终握着那把小小的雨伞，寻找着那道熟悉的身影。然而，三天过去了，他依旧没有见到那个女孩。他的心越来越失落，越来越焦急。他不明白，为什么找不到她……
　　——难道，真的再也见不到她了吗？
　　直到第四天下午，他看到女孩儿终于出现在了街角。她还穿着那身制服，长长的金色的头发扎成马尾，笑容灿烂……
　　——是她。
　　温斯顿的心猛地一跳，他有些紧张，又有些无措。他感觉自己好像终于找到了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般，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呆呆地看着那个女孩儿，心中充满了喜悦和期待……
　　温斯顿的手紧紧地握着伞柄，指节都有些发白。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心情——他一定要和这个女孩儿说说话，一定要让她知道，自己真的很感激她……
　　温斯顿刚要推开车门，却被佩里叫住了：“殿下，今天是晴天，您不能就这么出去……”
　　佩里的话让温斯顿愣了一下，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太过激动，忘记了现在正是白天，阳光炽烈，会将他这只吸血鬼灼烧成灰烬......
　　“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想看看她…...我只是——想再看看她…….”
　　他皱起眉，愣愣地看着窗外，那个女孩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拥挤的人潮中。
　　佩里看着温斯顿落寞的神情，心中有些不忍。他知道殿下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失态过了，自从那场重伤之后，殿下就变得沉默寡言，再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流露出如此强烈的情感。

　　女孩儿不见了，但至少温斯顿知道了这里是她常常会走的一条道路，于是第二天、第二天的第二天……他又来到这里等她，拿着那把小伞，晴天他就穿好斗篷，雨天他就打把雨伞。
　　终于，又隔了好几天，女孩儿再次出现了……
　　女孩儿背着包从街角转出，她哼着歌，步伐轻快，金色的马尾在空中甩出漂亮的弧度。
　　温斯顿心跳如擂鼓，他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走了出去。他觉得自己好像必须鼓起全身的勇气，才能让自己迈出这一步。
　　突然，女孩儿被街对面的一群女孩儿叫住了。她们向女孩儿招手，笑容可掬：“裘利亚！裘利亚！”
　　女孩儿听到同伴们的呼唤，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她快步走过去，和她们拥抱，欢快地笑闹着。
　　“裘利亚......”
　　——她的名字——裘利亚。原来她叫裘利亚，真好听。
　　温斯顿停住了脚步，呆呆地看着裘利亚和她的朋友们交谈着，脸上洋溢着开怀的笑容。身体好像被灌了铅一般沉重，让他无法移动半步。他只是呆呆地看着，眼神中充满了羡慕和渴望。隐约中，他的心又空落落的了，他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隔开了，他不过是个旁观者，一个局外人……
　　裘利亚和她的朋友们开心地聊着天，时不时爆发出爽朗的笑声。在阳光的映照下，她们就像一朵朵盛开的蔷薇花，美丽而耀眼。温斯顿感觉自己仿佛被这些光芒灼伤了身上的每一寸皮肤，不过片刻的功夫，他有些恍惚地眨了眨自己被阳光炙烤得干涩难忍的眼睛。
　　女孩儿们一起朝着街前走去，直到她们即将消失在街口，温斯顿才恍然间想要追上去。佩里下车来给他拉开车门，说他们可以坐车跟过去。
　　他怔怔地看着女孩儿们消失的方向，阳光洒在她身上，好像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边。她看起来那么美好，那么温暖，那么快乐……温斯顿觉得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住了，他感到一阵酸楚，一股莫名的情绪在他的心中涌动。他无法形容这种感觉，但他知道，他不想离开这里，他想再多看她一会儿，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着……
　　温斯顿机械地坐回车里。他的心还在因为刚才看到她和朋友们在一起的画面而悸动着。他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偷窥者，一个卑劣的跟踪者，他只敢远远地看着那个她，而她却对他一无所知……他的心中充满了矛盾和纠结，他既想和女孩儿相认，又害怕自己会吓到她。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他只知道，只要不把她弄丢，再等等，一定会有机会的…...
　　车子不远不近地跟在女孩儿们身后，怕跟丢，也怕被她们发现。温斯顿坐在车里，目光紧紧跟随着女孩儿的背影。她们有说有笑，脚步轻快，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温斯顿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们，喃喃自语：“阳光真好。”
　　他觉得裘利亚和她的朋友们就像一群欢快的小鸟，在阳光下自由自在地飞翔。而自己却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怪物，只能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世界，却永远无法真正融入其中。
　　女孩儿们走过一个街区停在路边上站了一会儿，等来一辆像块黄油面包的大汽车，上面写着“学校巴士”的字样。女孩儿们纷纷登上车，巴士开动，一路向城郊驶去，进到居民区后便隔一段路停下，放下几个学生。温斯顿的车一直远远跟在后面，直到裘利亚在一栋白色的房子前跳下车来。
　　温斯顿惊奇地观察着那栋白色的房子，看着裘利亚轻快地走上台阶，用钥匙打开了门，消失在门后。
　　——这里是她的家么？
　　车子停在街角，隐蔽在树下，不会被人发现。温斯顿就坐在车里，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那栋白色的房子。直到夜幕降临，屋内亮起了一朵朵毛茸茸的灯光。他好像着了魔一般，不愿移开视线，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一扇扇窗户，温暖的桔光在他荒凉的生活里投下火种，像是冬雪天里一团哈气一般又湿又暖。他的心中充满了好奇和期待，他想知道那个女孩儿的生活，她的生活是否也像这栋房子一样温柔美好……
　　夜色渐浓，街灯亮起，温斯顿的影子被拉得很长。白色房子里的灯光一直亮到深夜，直到十点多才熄灭。温斯顿看着熄灭的灯光，才后知后觉地升起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傻傻地坐在车里，看着一扇窗户直到深夜，但不知为何，他就是无法离开。他觉得自己好像在守护着某个重要的秘密，一个关于那个叫裘利亚的女孩的秘密。他感到自己离那个女孩儿很近，却又很遥远。
　　那天直到午夜，他们才回到了城堡。温斯顿躺在床上，手中握着那把小伞，翻来覆去地浮想联翩——她叫裘利亚。她住在城郊的一栋温馨的白房子里。她有家人么？她的家人都是什么样的？她的衣着好特别，既不像街上其他人的穿着，但又像是什么特殊场合才会穿的衣服。蓝色的眼睛......日耳曼人么？还是斯拉夫人？她在念书么？她看起来十几岁的样子，新式的背包里装着一些书本，听说现代社会里人类都要去学校里上学，她穿的那身衣服是在学校里要穿的对吧......
　　夜阑深沉，在无尽的遐想中，他沉沉睡去，一夜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