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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齿痕 ...

  •   这一觉沉得厉害,醒来时竟已入了夜。

      殿内黑黢黢的,他唤人进来点灯,又吩咐备水沐浴。不知为何睡久了反而筋骨酸软,不如泡一泡,驱驱这身乏气。

      宫人们抬来热水,还捧进好些瓶瓶罐罐的香膏。

      秦允显瞥了一眼便皱起眉:他虽是被关在这椒兰殿,倒也不至于就领起皇后的份例。

      还有,用这些娘娘腔的玩意儿算什么?

      于是便抬手让人悉数撤了下去。

      身子浸入温热水中,昨夜从寅留下的痕迹被水汽一蒸,反倒愈发显眼。尤其是脖颈到胸前那几处咬痕,红得暧昧,破皮的地方沾了水还隐隐发刺。

      “嘶,”秦允显轻轻碰了碰颈侧,心里将从寅又拎出来怨了一遍:索求无度便罢了,偏还喜欢又啃又咬,跟头饿狼似的,全然不顾他次日如何见人。

      这下去不行。

      迟早得寻个法子治治他这毛病。

      秦允显泡完了澡,换了身宽松的寝衣,刚拣了本书在手里,外头便传来动静,是秦溪常来了。

      今日他只带着王清一人,身上的朝服还未换下,连冠冕都未摘,面上瞧不出喜怒,只一身风尘仆仆的寒气。

      大约是刚理完政事,便径直过来了。

      秦允显立刻搁下书,起身快步迎至他面前,便要屈膝行礼。

      秦溪常抬手便托住了他胳膊,没让他跪下去。

      秦允显垂着眼立在原处,他怎也料不到秦溪常会在此时亲至,更来不及整束仪容。

      一头墨发未绾,松松披散肩头,寝衣料子单薄,叫水汽润得微透,烛火一映,腰身与腿线皆朦朦胧胧地勾了出来。
      跟在后面的王清呼吸一滞,慌忙垂首。

      早闻珝王是伏阳城头一份的俊美,往日朝服肃整只见俊,谁料褪去官袍,竟是这般,这般美得教人不敢直视。

      他悄悄抬睫去觑秦溪常,见天子面色虽静如深潭,眼底却掠过一丝幽黯的波动,当即极识趣地躬身退步,悄无声息掩门而出。

      殿内只剩二人。

      秦溪常目光像被什么烫着般移向一旁烛台:“你素来谨慎,此番怎会落入这等圈套?”

      秦允显道:“是臣疏忽。然薛严不过弃子,幕后之人城府深沉,更与齐奎道之流暗通。主上须多加防备。此次他们冲臣来,下一次,未必不会指向主上。”

      秦溪常静了半晌,方道:“你说得是。你是我的人,更是我最得力的臂膀。你若倒下,于我百害无利。”

      他顿了顿,语气转凉,“此事我必会彻查到底。倒要看看,是谁敢杀朝廷重臣,又将这罪名扣到你头上。”

      秦允显微抬起眼,随即又道:“主上,臣虽暂困于此,但贪腐一案不宜耽搁。可否将尚未核完的账簿差人送入殿中?旁人臣信不过,若可......望请徐大人悄悄亲送。”

      秦溪常自然知道他指的是徐瑾瑜。

      自今日秦允显被拘以后,徐瑾瑜已求见过数次,话里话外都想为他说情,皆被自己驳了回去。就连此案都未让徐瑾瑜插手,要问为何,便是徐瑾瑜与秦允显走得太近。

      若让徐瑾瑜参与,反倒惹人侧目。

      秦溪常对上秦允显那双灰绿色的眸子,心头一软,想起他正是因为追查贪墨才落得如此境地。

      本不愿他再劳心,却又怕他在这深殿之中闲出病来。犹豫片刻之后,还是决定让他暗中继续核账,椒兰殿内外隔绝,对外只说此案暂缓便是。

      “准了。”秦溪常松口,“只是你不许劳神太过,在此处,便当作休养。”

      秦允显唇角轻轻一弯:“臣遵旨,多谢主上。”

      这一笑极淡,却似将满殿烛火都漾得晃了一晃。秦溪常竟怔了一瞬,方不自觉地回以极温和的笑意。

      秦允显却又正色道:“尚仁王遣返封地一事,还请主上尽早安排,以免横生枝节。此外臣此番身陷囹圄,主上为护臣周全,未因身世之事降罪,连姓氏都予以保留,仅移去族谱姓名。朝中众臣,怕是已多有非议。日后......还请主上勿再为臣如此破例。”

      秦溪常没有说话。

      秦允显静了片刻,又道:“此番祸事,臣不知为何,总觉得非因查贪而起。仔细想想主上与臣之间的情分,朝野皆看在眼中。难免有人视臣为眼中之钉。如今臣既非宗室之名,为堵悠悠众口。往后无论明面私下,臣都当谨守君臣之礼。如此,才不至令主上被人拿住软肋。”

      秦溪常声音沉了下去:“果真需至此地步?”

      秦允显微垂眼帘:“是。这非只为主上,也为天兆国本。”

      秦溪常默然无言。

      秦允显便当他默许,撩起衣摆,端端正正跪了下去。

      秦溪常一怔:“你这是何意?”

      “臣尚有一事相求。”秦允显抬起头,脸上是罕见的恳切,“子逢与臣自幼一同长大,在臣心中,早已形同手足。此番他受臣牵连,无辜下狱,臣日夜难安。况且,对方显然意在针对臣,然臣得主上庇护,他们不敢妄动。可是子逢......恐有人因恨臣而迁怒于他。所以,求主上无论如何,护子逢周全。”

      秦溪常伸手去扶他臂膀:“你放心,我必保他无恙。”

      “多谢主上。”秦允显面上露出些许释然的笑意,就着秦溪常的手便要起身。不料动作间,松垮的衣襟顺势一滑,烛光顿时照亮了他颈侧至锁骨。

      那上面深深浅浅,尽是未褪的绯痕与齿印。

      秦溪常目光一凝,当即伸手要去碰那处:“这是什么?”

      秦允显急退两步,顺势将衣襟往上一拢,堪堪遮住:“没、没什么,只是被蚊虫叮咬了,主上不必挂心。”

      秦溪常脸色一黑。

      那痕迹红得鲜明,齿印清晰,岂是蚊虫能噬得出的形状。他袖中的手攥紧,一股说不清的郁火窜上心头。

      秦允显竟当面扯谎。

      他紧紧盯着对方:“过来,让我瞧瞧。”

      秦允显脸上掠过一丝明显的犹豫。

      若在从前,秦溪常这样发话,也许会坦然上前。反正是兄弟,看便看了。

      可如今不同,秦溪常是君,他是臣。

      更何况,这痕迹是从寅留下的。秦溪常向来不喜那位大平太子,早前便明里暗里让他与对方保持距离,他也曾应允过。
      此刻若被看破,只怕徒生波澜。

      他暗自苦笑,缓缓摇了摇头:“主上,恕臣......不愿。”随后又补了一句,“并非不肯给主上看,只是这等小事,不敢劳烦主上挂心。”

      秦溪常眉头一蹙。

      这话分明是推托。

      他目光如刀:“我不想说第二遍,过来。”

      秦允显反向后挪了半步,脊背不慎撞上身后茶桌,却仍死死拢着衣襟:“......抱歉。”

      秦溪常胸口那簇火“轰”地烧了起来。

      秦允显何曾这样违逆过他?

      如今竟为袒护“凶手”,拒绝他就罢了,还明晃晃的违抗他的命令。

      怒意冲昏了理智。

      他一步逼近,攥住秦允显手腕,另一只手便要去扯那碍事的衣料。

      “兄、兄长!”

      秦允显没想到秦溪常会动手,急得连敬称都忘了,只下意识用旧时称谓喊了出来,另一只手慌忙去挡。

      两人力气本就悬殊,秦溪常轻易钳住他双腕按在桌沿,不顾他挣动,一把扯开了寝衣的前襟。

      颈侧那枚深重的齿痕暴露在烛光下。

      何止一处,往下直至锁骨,竟缀着好几处鲜红的印记,在白皙的皮肤上刺眼灼人。

      秦溪常眼底一暗,手上发力,“嘶啦”一声将衣襟彻底扯开半边。

      秦允显低呼一声,上半身几乎全然袒露。烛火摇曳,映出从胸口至肩胛一片斑驳痕迹,有新有旧,齿印与吮痕交错,清晰得像刚烙上去似的。

      秦溪常看得眸色骤寒,五指不自觉收紧:“是谁做的?!”

      秦允显手腕被捏的生疼,偏过头却一声不吭。

      秦溪常五指收得更紧,眼底烧着火,一字字从齿间碾出来:“朕在问你话,是、谁?”

      秦允显稍稍一怔。

      他从未见过秦溪常这般模样。

      纵使从前犯下再大的过错,秦溪常也未曾用这样凶狠的眼神锁住他。此刻,对方陌生得像一把出鞘的刀,压得他脊背发冷,连呼吸都窒住了。

      他抬起眼看向对方,不知怎的,眼眶倏地一热,眸底那层薄薄的水光晃了晃,衬得那张俊美的脸愈发委屈,还透出几分狼狈的可怜。

      秦溪常撞上这道目光,心头一抽,手上力道不自觉松了三分。可下一瞬,那些刺眼的痕迹再度扎进眼底。

      暧昧的、独占的,烙在这原本光洁的皮肤上。

      他指节颤了颤,一股更烈的火窜上喉间,声音沉得发哑:

      “......是从寅。对不对?”

      秦允显眼睫轻轻一颤,垂落下去。

      这便是默认了。

      秦溪常的手悬在半空,竟有些发抖。

      他指尖抚过那些齿痕,每触及一处,就像按在自己心头那道埋了多年禁忌。

      这些年来,他对秦允显的心思早已越界,却始终死死压着。

      怕对方不受,怕世不容,更怕稍一放纵便毁了眼前这点苦心维持的亲近。

      多少次同榻,他将指尖掐进掌心。多少回看似寻常的相拥,他都在暗处将呼吸绷成一根弦。

      他忍了又忍,克制成了习惯,却未料到早已有人堂而皇之地在他视若珍宝的人身上,烙下这样深的印记。

      “令则......”秦溪常的指尖停在一处最深的痕上,眼眶隐隐泛红,声音哑得厉害,“你告诉我,是他强迫你的,还是......”

      后半句堵在喉间,涩得说不下去。

      他竟有些怕听见答案。

      若是情愿,那他这些年小心翼翼的克制算什么?

      他宁可秦允显是被迫的,至少心还干干净净留在原处,留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若是那样,他不惜一切也要将那人......

      秦允显看着他这般神情,认为他气自己违背了“不与从寅来往”的承诺。静默半晌,他低声道:“恕臣食言了。我与白藏,是两情相悦,所以暗下里没有断了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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