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爱浅浅》梨花浅浅

2、第二章

　　清晨的阳光特别好，暖暖的却一点也不刺眼。

　　徐诺起来的时候，我穿着薄薄的睡衣坐在阳台的地板上，其实他不知道，昨天晚上我一直都这么坐着，看窗外的霓虹灯慢慢变暗，看黑了的天一点点变白，看暖洋洋的太阳从东方升起，看来来往往的公交车一站一站却总也找不到归宿。

　　“浅浅，怎么又坐地上了？不是说地面太凉不要坐地上的吗？”

　　“你在乎吗？”

　　徐诺想要抱我的手有一瞬间的迟疑：“说什么呢，傻丫头。”

　　徐诺总说我傻，什么事情都后知后觉。我也觉得我傻，怎么就会相信徐诺就是在忙呢？怎么就相信徐诺就像我自己一样，对别的女孩不会有好感呢？怎么就那么坚定的认为徐诺一定不会离开我呢？

　　“我饿了，想吃东西。”

　　“好~带你去吃好吃的，手脚怎么这么冰，吃点药，到床上躺一会。”徐诺抱着我的时候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吃力，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越来越瘦，越来越怕冷。

　　我抬头看着徐诺，熟悉的轮廓，闭上眼睛我都记得。可是，为什么会觉得这么陌生呢？

　　“徐诺”

　　“？”

　　“徐诺”

　　“？”

　　“徐诺”

　　“怎么了，宝贝？”

　　我一遍遍的叫徐诺的名字，可是，你把我的徐诺丢哪去了？

　　徐诺和往常一样出去上班，却再也没有晚上不回家过。日子似乎和以前一样，没有丝毫变化。太阳依旧乐此不疲的从东方升起，霓虹灯依旧不知疲倦的彻夜闪烁，徐诺依旧每天晚上抱着我睡觉，亲下我的额头说晚安，可是，有什么东西在这平淡的日子中一点点消失了。

　　其实我明白，是信任。

　　我再不相信徐诺说的每一句话，再不傻傻的在家等他回去。

　　我开始翻箱倒柜的找和他有关的一切，想试图从文字或言语里面找出他心里的真实想法，直到我找到了那个一直被锁在抽屉里的病例本。

　　由于我总是丢三落四，屋里的每一把锁都配了备用的钥匙，钥匙放在书房，我从来不翻，找不到东西的时候就直接叫徐诺。只是这几天我开始翻箱倒柜到处倒腾东西的时候才发现这么一大把备用钥匙的好处。

　　屋子里唯一锁着的抽屉，装着的是满满的病例。

　　TSI综合症，不是很常见的病症却是徐诺这么多年来一直专心研究的。

　　TSI综合症是一种遗传性疾病，传女不传男，所有的女孩都活不过三十五岁，而且没有一个能顺利生下孩子的。得这种病的人注意饮食和生活习惯在三十岁之前与平常人没什么区别，三十岁以后，身体所有的器官开始加速衰老，正常生活就很困难，更别说生孩子。

　　我一点点往下翻，看着得唐氏综合症的女子相继在三十二三岁去世，甚至有在二十几岁怀孕最后母子都无法保住的，直到最后一页，上面出现我的名字。

　　诊断书已经开始泛黄，T大医科大学附属医院，我们大学时每次生病都去的地方。

　　隐约记得我曾在一天下午在学校昏倒后被徐诺紧紧张张的送到医院，后来却什么事也没有的被送回。徐诺说我缺乏营养，饿坏了。以后每天饭菜都是由他准备，一点油腻的东西都不让我吃。

　　偏偏我又是一个无糖不欢的人，除了油腻腻的东西没有喜欢的，和徐诺吵了无数次架未果，只好偷偷把吃的藏在床头，晚上躲被窝里偷偷的吃。

　　徐诺发现这个小秘密是因为我的生活费无缘无故多出一大笔，改吃素食的我体重还是蹭蹭上涨，心有疑虑的他并没有直接问我，而是送我回宿舍后躲在树后面，看着我上了楼又悄悄跑到小卖部买一堆吃的回去。

　　那天晚上徐诺的脸色十分的不好，狠狠的把东西摔倒地上，紧紧抓着我胳膊不放手。我从来没见过那么生气的徐诺，心一下子软了起来：“徐诺，徐诺你别生气了。”

　　“浅浅，你答应过我的。”

　　“恩”

　　“以后不准再吃这些东西，一点都不能碰！”

　　“恩。”

　　尽管我满口答应，可是徐诺显然没有相信我，每天晚上陪我一直到晚上小卖店关门才回宿舍。

　　后来每天早上，徐诺都会在我吃东西的时候加一个白色小药丸，不知道什么原因我反而一点油腻东西也吃不下去了。

　　现在看来，那个时候徐诺已经知道我是唐氏综合症的患者了，那个时候他也知道唐氏综合症的患者忌油，忌糖，所以才会那么决绝的控制我饮食。而我，却以为这正是他大男子主义的表现。

　　那时候，徐诺还没转到医学部，软件学院的学生，成绩很好，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当时我还很好奇，那么喜欢软件的徐诺怎么会脑子抽风非要转到医学部去研究一个很罕见很少有人得的病症。

　　一切都是因为我么？

　　这些天徐诺的心情一直不好，若是从前，我早就开始劝他，和他说话给他做好吃的了。

　　可是现在，我都是一个快要死的人了，徐诺才多大？大把的青春年华还在后面，大把美好的人生怎么能因为我就没了？

　　徐诺半夜抱着我的时候，无助的像个孩子，他说浅浅，我说过要给你幸福的，为什么还是什么也做不了？

　　每当这时候，我就开始心疼，像是被人砍了一刀般的疼。

　　我从他的衣角掏出录音笔，听他走路的声音，做手术时让护士拿东西的声音，一个人抽烟的声音，和左蓝打电话的声音……

　　他说：“左蓝，对不起，我喜欢浅浅。”

　　他说：“左蓝，浅浅是我的肋骨，融进我的血液里，浅浅不在了，我也活不了了。”

　　我把所有的录音笔放成一排，只抽出和左蓝上床的那支放在签了我名字的离婚协议书上。

　　徐诺。

　　我那么喜欢的徐诺。

　　怎么能一直活在我的阴影里呢？

　　我不知道徐诺回家看到录音笔和离婚协议时的表情，只是，结婚前说好的，只要有一个人做出对不起另一个人的事情，那个人就必须离开。

　　徐诺也记得。

　　可是，徐诺最后还是出现在我的面前，他跪在我的面前一脸凝重：“浅浅，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可是，我不想离开你。”

　　我那么骄傲的徐诺啊，其实你不知道，如今的浅浅早已不是年少轻狂，眼睛容不得一点沙子的浅浅了啊！

　　那些事情，其实并不想二十岁想的那样，根本就不可原谅的啊！

　　“徐诺，我们当初已经说好的，你为什么还要那么执着呢？你一直不知道我为什么和你在一起吧，因为我从小长的难看，你是第一个向我表白的人，为了不让自己嫁不出去才选择你的，我可从来没喜欢过你这样小鼻子小眼睛的小男人啊！我一直喜欢的，是赵峙哥哥啊，可是他那么神的人，我还以为自己根本没有希望呢。左蓝告诉过你吧，赵峙哥哥喜欢我。你说只要有一天我遇到比你更能给我幸福的人就放手的，不要说话不算数，妨碍我追求新的生活！”

　　“十年，从不曾喜欢么？”

　　“从不曾喜欢。”

　　空气被冰封，时间被冻结好久。

　　“好，浅浅，我放手，给你幸福。”

　　“谢谢。”我带着微笑看着徐诺用尽全身力气说出那句话，堆在眼角的细纹像一把把刀子一样割着神经，疼的我差点忍不住掉泪。

　　我眼睁睁的看着徐诺弯着腰，一笔一划写上自己的名字。

　　从此，再没有任何关系，在没有一点关系。

　　肚子，猛的一疼。

　　连你也不舍得么？我的孩子。

　　其实没有你，我怎么会这么快决定离开呢？你又怎么忍心看着徐诺承受我们两个人都离去的消息呢？

　　孩子，是徐诺大醉那天晚上出现的。

　　徐诺那么细心的一个人，若不是受太多打击是不会犯这样错误的。

　　可是，在阳台上冻了一晚上的我把他吓坏了，加上晚上醉的一塌糊涂就忘记了还会有这种意外发生。

　　不知道，就不会痛苦，多好。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先你离开，我在天堂也希望看着你幸福。

　　徐诺，我希望你幸福，没有我依然幸福。

　　徐诺走的时候，把我们共同奋斗的财产全部留给了我，我喜欢的枕头，喜欢的床，喜欢的抱枕，喜欢的阳台，喜欢的地板，喜欢的布局……

　　我强忍着心痛卖掉所有的东西，徐诺，就让我在你的生命里彻底消失吧，这样，你会不会不那么痛苦？

　　我把变卖东西的钱分成两半，一半存在徐诺的卡里，一半交给赵峙。

　　“赵峙，我的命交给你了。你说我自私一点也没错，我不想伤害徐诺，却把伤害都留在你身上。可是赵峙，你真的是喜欢我么？你是因为从小到大只有我一个人死皮赖脸的缠着你忽然离开了很不习惯，就一直说服自己说是因为喜欢我。其实真正的喜欢不是过了十年才想起来的，是像我和徐诺一样，形影不离，相濡以沫的。”

　　“丫头你说的没错，我可不能像徐诺那样，为你研究十年的唐氏综合症。我说你丫怎么一点生病的迹象都没有，全是被徐诺一点点调的吧。”

　　“对啊，所以徐诺如果知道我怀孕的话一定会逼我打掉孩子的，你千万别告诉他。”

　　“哪有父亲非要杀死自己孩子的，凶手，凶手。”

　　我没有心情继续和赵峙说话，以我对徐诺的了解，他一定不会做得不偿失的东西，他宁愿我自己一个人活五年陪在他身边也不敢冒险让我和孩子一起死。

　　他总以为这是为我好，却从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而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也偷偷想了想，我又何尝不是按自己的心思来揣测他的心情，徐诺又怎么会愿意接受我一厢情愿的安排。

　　美国的研究中心得出的结论和我心里想的一样，打掉孩子我还可以活五年，可是要生下孩子母子平安的可能为0，孩子能健康的机会不到10%。

　　可是，对一个母亲来说，1%%便已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