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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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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兽在前方带路,一人一鸦跟在其后。
游廊曲折且幽深,三道身影静静穿过。
魔宫内的景象,与江跃鲤想象中的大有不同。
没有奇形怪状的魔兽,没有四处镇守的魔卫,更不是到处黑黢黢一片,而是雕梁画栋,设计纹饰精美而复杂。
只不过,整体却弥漫着一股死寂。
江跃鲤从未想过,她会用“死”这个字来形容一栋房子。
不是房子里面有死物,而是这房子死了。
整个空间里,弥漫着一种克制的冷漠,仿佛连寂静本身,都在这里渐渐枯萎。
待久了,她莫名感到一股惆怅。
江跃鲤这股情绪并未持续多久,因为在那极深的走廊后,居然是旋转而上的楼梯。
她值得忍着疲惫,咬着牙,又爬了四层楼。
四楼的整体框架是奢侈精美的,灯笼像长明灯一样挂在廊顶,可除了灯笼,再也没有其他东西了。
所经之处,无一例外,都是空空荡荡的,偶尔见到敞开了门的房,里面也是空的。
直到在游廊尽头一转,眼前豁然开朗,江跃鲤才猛然有了“她现在身处魔宫”的感觉。
面前是一座高塔的中轴,是一个从四楼往上楼层的天井。
她数了一下,上方还有五层,天井是四方,可见外头的天。
而殿里头看到的天气,和外头的,并不一样的。
里面的天空阴沉,乌云密布,天气压抑得都让她觉得有些窒息了。
而更让让她感到窒息的,还有那四方天井垂下的九条玄黑铁链。
铁链每一条都极粗,沉重,肃杀,看起来令人胆战心惊。
江跃鲤环视完四周,再回头时,魔兽居然不见了。
江跃鲤惊讶:“那头魔兽呢?”
乌鸦:“它好像在给我们带路,带到了就走了。”
“可这里什么都没有。”
“要不把它找回来?”
乌鸦说罢,头一仰,便想大声召唤魔兽。
江跃鲤见状,连忙捏住它的喙:“不用不用,我们自己找个地休息就好。”
乌鸦看她确实紧张,没反对。
一下子没了指引,江跃鲤觉得自己像一叶无依无靠的浮萍,飘啊飘啊,像是有什么冥冥之中的吸引,把她引到了游廊尽头的一扇门前。
这扇厚重的门扉两侧,盘踞着繁复又庄严的浮雕,雕工极尽华美生动,将整片天界的神佛都囚禁在了这片木石之中。
这扇门雕饰与规格非同寻常。
江跃鲤立刻判断出,门后绝非等闲之地。
而这恰恰是她最需要避开的。
告辞!
她毫不犹豫地后退,转身离开。
“不进去吗?”乌鸦站在她肩头,突然问道。
江跃鲤眼疾手快,一把将它捞进掌心,指尖钳住它的喙,“不进!我们另寻其他去处。”
她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剩气音,“万一里面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怎么办?”
乌鸦在她掌心挣了挣,挣扎不过,终究还是识相地安静了下来。
江跃鲤见它安分,便不再理它。
不料,她一抬头,便看到了黑暗中亮起的两点幽光。
一双兽瞳,正一瞬不瞬注视着她。
眼睛比先前引路的魔兽小了一圈,却闪烁着更为危险的光芒。
这两道光一闪一闪的,魔兽在眨眼。
江跃鲤收回迈出的脚,后背绷紧。
魔兽并未发出任何声响,只是沉默,森然,堵在唯一的退路上。
它的意图显而易见。
要不进那道门,要不进它口里。
江跃鲤:……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朝那两点幽光挥了挥手:“嗨,真巧啊。”
她的声音轻快得有些刻意:“我突然想起来,还是进去看看比较好。”
一转过身,她的笑意瞬间消散,轻轻叹口气。
罢了罢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空旷的游廊里,脚步声在空旷的游廊上尤其明显,她的心跳也是。
再次站在这扇雕满神佛的门前,她咬了咬牙,伸手推开了沉重的门扉。
刚踏进去,门便在她身后悄然关上。
轻轻的关门声,也能吓得她一抖。
江跃鲤屏息大量室内。
这是一件异常空旷的殿堂,空荡得江跃鲤几乎能听见自己呼吸的回音。
整个空间里仅摆放着五样东西:一张黑檀木桌,一盆红果盆栽,一张长榻,一盏青铜落地灯笼,以及……一个人。
这个人背对她,纹丝不动地立在厅堂正中央,黑色斗篷垂落地面,头戴兜帽。
按天魔对魔兽的态度,没有他的默许,魔兽应当不敢随意将人带到他身边。
江跃鲤不知他为何要见他,为减少冒犯,保住小命,她没有多问,十分安分地候在门边。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淌。
灯笼里的火光高低窜伏,将江跃鲤的影子拉长又缩短。
她站到小腿发疼,悄悄地放松下腿,像体育课热身那样,扭扭左边的脚踝。
天魔没有什么动静。
她又扭扭右边的。
就这般扭了几个来回,他还是一动不动。
江跃鲤几乎以为前面只是一个衣架子时,人终于动了。
他缓缓转过身来,斗篷微微晃动。
江跃鲤看不清兜帽下的面容,却似乎看到他愣了一瞬。
本想说句话,打声招呼,偏偏对方的威压和气场太强。
话噎在喉间,她根本说不出来。
眼前的天魔也一言不发,只不急不徐向她走来,冷静而缓慢。
空气寂静得可怕,他的每一步,几乎都踏在她的心跳上。
她心咚咚地跳,越跳越快。
短短的这点时间,过得十分漫长和熬人。
但是,他终于还是站在了她身前。
两人再次面对面。
空气逐渐稀薄,江跃鲤呼吸略略急促。
她想说些什么,用来打破这窒息的沉默,可大脑突然一片空白。
江跃鲤憋得脸颊微红。
死脑,快想啊!!
好在,关键时刻,停在她肩头的乌鸦突然浑身僵直,旋即直挺挺地坠落,摔在地上,两只爪子朝上蹬得笔直。
这一室的凝滞是打破了……
只是这个方法不太体面……
江跃鲤扯出无害的笑,便要弯腰捡乌鸦。
可她才有所动作,冰冷的手倏尔伸来,掐住她下颌,止住了她的动作。
血腥味霎时笼罩而来。
他的手冰冷,滑腻,像一条毒蛇,盘踞在她脸上。
一瞬间,江跃鲤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一阵战栗顺着脊椎窜上头顶,连带着头皮都开始发麻。
她呼吸愈发急促,微微仰着头看魔。
魔下半边脸苍白,撒上了星点血迹,脖子更是血红一片,再往下,黑色斗篷微微敞开,里面露出的白色衣袍也溅了血。
江跃鲤眼睫垂下,视线落在天魔漏出半截的惨白手臂上,一颗血珠,就这么顺着他的手腕,往下流,消失在袖口。
血!
他满手的血!
不知道是谁的血!!
一想到这血的主人已死,胃里一阵翻涌,她不敢再闻这血腥味,于是强忍着,屏住呼吸。
她面色愈发红了。
下颌的力道忽地一重,迫使她高高仰起头,脆弱的脖颈展露无遗。
因着这个动作,江跃鲤被迫吸了口气,口腔内顿时一片铁锈腥味。
故意的。
这魔绝对是故意的!
也不知是谁给她的豹子胆,她眼眸一转,凶巴巴地看向了魔头。
在沉沉的兜帽下,江跃鲤看清了这魔的容貌。
魔的长相和她想象中的相差甚远,竟然是一个俊俏的小青年!
他生得极具欺骗性,皮肤苍白,眉眼英气,面容轮廓周正,整张脸英气逼人,带着几分神性的端肃。
可他额间垂落了几缕碎发,眼底流转着危险而邪性的暗芒,脸颊上溅落刺目的点点血迹。
神圣与邪戾,端庄与狂放,这些截然相反的特质在他身上诡异地交融。
她脑中蹦出一个词“堕神”。
他身上的种种,太过于矛盾。
江跃鲤看着他的眼睛,仿佛过了很久,可她知道只是一瞬,因为她还憋着新的那口气。
他再不放开她,她要把自己憋晕了!
在她面色再次涨红时,魔的手动了,他的拇指缓缓向上,轻轻擦过她的唇。
江跃鲤:……不是,好大哥,你手上都是血啊!!
她微微侧过头。
所说姿态略怂,好歹是在抗拒。
在她凄苦万分时,魔莫名其妙低笑了两声。
声音很好听……听得江跃鲤浑身的血都凉了一半。
不怕疯子发癫,就怕疯子发笑啊。
果不其然,唇上冰凉的手指在她红唇上摩挲几下后,往她唇内慢慢探进去。
血腥味在口中扩散,她极力地忽视这个味道。
可越是抗拒,越是清晰。
终于还是一口气憋不住,猛地泄了气。
不知道的,还以为憋气的是她,难受的是魔。
她憋她的,他愣是要她呼吸做什么!
口鼻灌入血腥味,更难受了!
江跃鲤:……呕。
救命!
快救救我!
我吃了谁的血啊!
好怕啊!冤有头,债有主,要报仇的话你回来找这天魔啊!
她一连反胃了好几次,可面对着这一双亦正亦邪的眼,她又非常清醒,吐到这天魔身上,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
于是,她又下意识地吞了回去。
……靠!
天魔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的神色,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应该是猜出了她心中所想,他慢条斯理地抬起手,修长如玉的手还沾着未干的血迹,在江跃鲤不理解的目光中,恶劣地按在她腮边,一划,抹上一道血红。
江跃鲤:?
随后又抹上一道。
江跃鲤:!
再这样……再这样……她就要挣扎了啊!
这么想,她便也这么做了。
可挣扎了一会,下颌的手没有丝毫松动,还把差点把自己脖子给扭了……
罢了罢了。
江跃鲤安慰好了自己,放弃了挣扎,既然反抗不了,那就不反抗了。
她仰着张脸,满脸都写着“抹,快抹,赶紧抹完,赶紧放开”。
甚至在他停顿的间隙,还主动把另一边脸也凑了过去。
也不知这天魔有什么癖好,给他抹,他又不要了,反而兴致缺缺地收回手,转身离开。
他缓步向榻走去,随意扯开黑色外袍的系带,外袍从肩头滑落,月白色的里衣被血迹浸染得斑驳,衣袂凌乱地垂落。
他的背影透着说不出的倦意,动作缓慢,躺在室内唯一的榻上,不再动弹。
江跃鲤,总觉得他是在引导自己去他身边。
可哪有狼自己跑进虎口的?
于是她一动不动,脚步在原地。
又等了许久,确认他不继续折腾后,江跃鲤这才弯腰,蹑手蹑脚地捡起地上的乌鸦。
乌鸦已经僵直,几乎硬成木棍。
虽说乌鸦脑袋清奇,怎么说也是系统,没了它,她这任务还怎么往下做。
她不断地摇晃它,检查它。
转头,瞥了眼榻上不知是死是活的的魔头,江跃鲤将手中的乌鸦摇得更厉害了。
这位爷看起来哪需要人救?
他不祸害别人就该烧高香了!
她着实迷茫。
需要系统的指点。
在江跃鲤的努力下,手里的乌鸦突然抽筋似的抖了抖翅膀,慢悠悠醒转。
可它眼睛骨碌一转,看到榻上的那道身影,犹豫一下,随即两眼一翻,爪子一蹬,又僵硬了……
江跃鲤:……
妈的,傻鸟在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