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夫人疼我》尔泠渡

6、成亲

　　不知道尉迟家的人和宫三老两口说了什么，但两个人回来时，显然是很高兴的。

　　就连来时候愁容满面的甄苑，回来后都忍不住对宫皎月说，尉迟家是不错的人家，对她嫁过去，稍稍放了心。

　　“只不过，如果当时那个邱思霖再靠谱些，你也不至于……”

　　她欲言又止。

　　宫皎月明白，母亲多半仍是为自己伤感的。

　　毕竟她与父亲感情好，父亲这辈子更是没有其他妾室，只疼母亲一人。母亲觉得，自己也应该和她一样，嫁一心人，举案齐眉。

　　现在不说一心人，就连那女婿都是没见过几次面的，京城上的名声也不怎么好，虽然家世什么的都强，但到底让她忧虑女儿嫁过去的生活。

　　但宫皎月已经想得很开了。

　　她抱着甄苑的胳膊撒娇：

　　“母亲，尉迟珩再怎么样，也比邱思霖要强上百倍啊……您放心，女儿一定能过得好的……”

　　甄苑这才收起了伤感。

　　她抹了一把眼角，一把抱住了女儿，又是心疼：

　　“这京城的水土真不养人，你瞧瞧，都把人给瘦成这样了……”

　　*

　　时间飞快，转眼便到了成婚当天。

　　宫家和尉迟家成婚前的那些事儿，虽然在徐氏的严防死守下并未声张出去，但也有不少人知道些许底细。对于这突然冒出来和尉迟珩成亲的宫皎月，不少人也等着看热闹呢。

　　他们都知道这宫皎月是宫家的旁支，又是从兖州那种小地方来的，想来尉迟珩结这门亲，也只不过是为了遵从祖辈约定，对这临门换人的新娘未必有多看重。

　　不过，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尉迟家一应礼数周全，聘礼也下得极足，而有了尉迟珩三不五时塞进来的那些个物件和徐氏的嫁妆，宫皎月出阁时，随身的嫁妆也不算少。

　　倒是让这场意料之外的婚礼办得异常体面。

　　当日，宫皎月穿上大红的婚袍，坐上轿子出嫁的那一刻，未免也有些感伤，只是这点伤感，也被这一路上的新奇给打消得七七八八了。

　　到了侯府门口，当身着玄红色婚袍的尉迟珩从高头大马上下来，将她从花轿上迎下来的时候，宫皎月看着他那张棱角分明而冷峻的面容，一时间有些恍惚。

　　她这真的是出嫁了喔。

　　“想什么呢？”

　　男人突然间凑近，声音低沉，一双鹰鹫一般的黑瞳却一瞬不瞬地看向她。

　　宫皎月不由得双颊泛红，低头将手搭在了尉迟珩的衣袖之上。

　　接下来，跨木、见礼、上香、叩拜……繁琐冗长的流程，宫皎月紧跟着前面那个男人一步步地走着，一直到被送入洞房，方才舒了一口气。

　　旁人都散去了，她一个人坐在拔步床上，心里又是新奇，又是忐忑。

　　她将盖头掀开一点儿，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房间的装饰。

　　映入眼帘的，首先便是绣着石榴花的红色幔帐，在红烛的照射下，显得格外的喜气。

　　石榴，多子多福。

　　宫皎月寻思着，盖头下的脸又悄悄地红了。

　　她的婚事准备得匆忙，也没法找教习姑姑给她教授那些个结婚后的事情。只是在甄苑来京城之后，拿了一个黄色的小话本匆匆给她讲了一遍。

　　只是，母亲来讲到底是不好意思，她自己看着那话本上的姿态、动作，也是羞得几乎抬不起头。

　　因此，如今虽是进了洞房，但她对于即将发生的那一切，尚还是懵懂的，甚至是，有些惧怕。

　　她害怕那个高个子的健壮男子，如果他真的对她怎么样了，那她……她怎么办呢？

　　“小姐。”

　　素馨在一旁小心的叫着，怕她挨饿，偷偷地从红盖头的缝隙里塞了枚枣子糕给她。

　　宫皎月就着素馨的手小心地吃着，尽量不让枣糕的渣滓黏在嘴唇上。

　　她又就着喝了一口茶，轻声问：

　　“现在几时了？”

　　素馨看了看外头：

　　“还早呢。等下姑爷还要去敬酒，等敬酒之后才能回来。”

　　素馨又看了看外头，小声地说：

　　“今天小姐可真好看，只可惜让盖头盖着呢，没让那些个人看到。”

　　她说的，自然是那些宾客，以及宫家的那些人。

　　在素馨的眼中，她巴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小姐可是一等一的美貌，一等一的好。

　　宫皎月脸颊微红，却是为了素馨的那句“姑爷敬酒后才能回来”。

　　她红着脸，轻轻啐了一句：

　　“我又没问你这个。”

　　她下意识地觉得盼着男人回房并不好，但转念一想，两个人已经结成了夫妻，倒也没有什么需要避讳的。

　　房内无人，主仆俩不免又说了几句话。

　　又等了等，外头终于传来了男人的脚步声。

　　宫皎月慌忙将盖头按好，自己也端正地坐在了床上。

　　她心不由得跳了起来，听到素馨行礼后便退出了房间，突然间意识到，现在的他们，是真的独处一室了。

　　她感受到男人一步步地走上来，鸦黑色的靴履抵到了床边。

　　宫皎月突然间有些慌。

　　下一秒，盖头被挑了起来。她抬头一看，身着大红婚服的男人正弯着腰，挑眉看向她。

　　他身上有些酒气，面上却丝毫不显，仍是那双让人无法直视的黑眸，可这一次，看她的时间格外的长。

　　宫皎月知道，男人是在看她，可即使这样，她也不免低下了头。

　　两人还未说话，素馨又走了进来，将两个小酒杯拿了过来，随后便飞快地退了下去。

　　尉迟珩将盖头放到了一边，先拿起托盘上的酒杯。宫皎月愣了愣，这才想到了嬷嬷的嘱托，便连忙也拿过了酒杯。

　　手腕交错，酒杯交错。

　　两人对坐着喝了交杯酒，宫皎月有些慌乱，手蹭到了男人略显粗粝的皮肤，轻轻一颤，还将尉迟珩的衣襟打湿了。

　　她慌忙想去找手帕给尉迟珩擦拭。

　　哪知道男人喉结上下滚动了片刻，闷声笑了：

　　“左右要解，你不如帮我把衣服解了。”

　　说完一只手攥住了宫皎月的手腕，翻身将她压在了下面。

　　屋内顿时一片沉寂。

　　再看上去时，只见到方才还满面绯红的女子，如今却大睁着眼急促地喘息着，眼眶都几乎湿了。

　　那样子，分明是怕极了。

　　尉迟珩的眉微不可闻地蹙起片刻，随后又放开。

　　他向来不是个好女欲之人，成亲一事，更多也只是趁势而为之。因此，即使面对的是自己名正言顺的妻子，也做不出那等强人所难之事。

　　因此，当宫皎月双目含泪时，尉迟珩先是一愣，随后又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烦闷。

　　他并不想让这女子这般为难。

　　他也不知道，这顺理成章的新婚夜，竟能让这女子这样的害怕。

　　她明明是应该明媚地笑着的。

　　尉迟珩起身站起，身躯将红烛挡得严实，声音中多了些许冷意：

　　“今日你既然不便，我去睡书房。”

　　说完，抽身便离开了。

　　宫皎月怔怔地坐在床上，一直到素馨慌张地走进来，眨了眨眼，突然也觉得有些委屈。

　　她……做好了准备的。

　　又不是说不圆房，他又做什么尝试都不尝试一下？

　　难不成，他是真的如传言所言，还对三堂姐心有所属吗？

　　宫皎月闷闷的，抱着被子许久没说话。

　　“小姐……小姐……”

　　素馨小心地叫着她，过了一会儿，才听到宫皎月沉闷地说：

　　“我没事。”

　　“睡吧。”

　　*

　　一晚上难以成眠。

　　翌日，宫皎月本以为照着尉迟珩的性子，恐怕一大早便去军营报到了。

　　哪知道刚出卧房，却见到他正端坐在厅内，见到她出来，也只是淡然道：

　　“等你梳妆好，一起去敬茶。”

　　像是昨日无事发生一样。

　　不过，好像也确实无事发生。

　　宫皎月下意识地点头，坐在铜镜前面便任由丫鬟们为她梳妆起来。

　　之前她的丫鬟只有素馨和玉梅，如今到了尉迟侯府，却只有素馨进了内宅，玉梅则随着甄苑留在了宫家。

　　尉迟家见她丫鬟少，一大早便拨了四个贴身丫鬟来伺候。采青采墨是专程伺候梳妆的丫鬟，采霖采砚则负责屋内的杂事。

　　宫皎月乖巧的任由丫鬟们做着打扮，原本松散的头发梳起，盘成时下流行的攀云髻，发鬓如墨，更显得唇不涂也艳，面不敷更白。

　　尉迟珩原本正坐在床边读着兵书，但不知怎的，总觉得有人时不时地在看他。

　　他抬头一看，却见到宫皎月隔着铜镜，一双大眼定定地看向他，被抓到之后，脸颊顿时绯红一片。

　　尉迟珩干脆将书本放了下来，正大光明地看着宫皎月梳妆。

　　这下倒见不到她偷瞄自己了。

　　梳妆完毕，尉迟珩和宫皎月去前院敬茶。

　　昨天成婚之时，是宫皎月第一次来尉迟府上。只不过昨日个事情太多，宫皎月应接不暇，哪里有闲情多看这府邸一眼。

　　如今终于得了空，她眼珠子咕噜噜地上下看着这侯府，只见侯府虽然不如宫家规模大，但处处建制都极新，花草树木，假山楼阁也都布置得饶有趣味，比宫家那古板肃穆的宅邸，更让宫皎月喜欢。

　　尉迟珩本来走的就快，等终于想到停下来等宫皎月时，却见她正一边慢慢地走着，一边流连地看着一旁开得正好的绿梅，映衬着青瓦画壁，格外的素净。

　　“怎么？你喜欢这梅花？”

　　尉迟珩对宫皎月的印象多出于“吃货”二字，却没想到宫皎月居然还有此等雅兴。

　　谁料宫皎月认真地点点头：

　　“之前跟着玉梅做梅花糕时，我尚且说没有绿色的梅花，谁料到今日便看到了，真是稀奇。”

　　尉迟珩不由得失笑。

　　宫皎月又恋恋不舍地看了几眼绿梅，这才跟着尉迟珩又向前走。

　　尉迟一家，据说祖辈来自漠北。自从祖上四辈为先祖效力，到了如今的尉迟珩，本应无法袭爵，却偏偏又出了个尉迟珩，在马上建立的功劳，给自己生生挣了个侯爵之位。

　　尉迟珩的母亲已经逝世，如今父亲和继室仍生活在漠北，尚未来京。如今的侯府是尉迟珩和长兄尉迟筠一同居住。尉迟珩从武，尉迟筠从文，两兄弟倒算是相得益彰。

　　因此，这次敬茶，不是敬给公婆，而是给长兄长嫂的。

　　长兄尉迟筠，如今在工部任郎中一职，比宫行钊年轻十余岁，官职品阶倒是比他更高。娶妻范氏，乃是京城中大户范家的嫡生女儿，性格爽直，品行也好。

　　尉迟筠比尉迟珩要大上不少，可谓是长兄如父，因此，宫皎月行礼时，也是非常恭顺的。

　　宫皎月曾经在出嫁前见过范氏两次，对她的印象极好，见到范氏也并没有什么拘束。

　　那范氏看宫皎月也是极好的，奉过茶后，便叫宫皎月过来坐下，一边拉着宫皎月，一边对尉迟筠说：

　　“我就说这宫家女儿啊，属皎月是最好的。你看，这模样长得多俊，人也大方，比你之前那个，要好上许多。”

　　尉迟珩笑道：

　　“嫂嫂，我之前没有‘那个’。”

　　范氏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笑道：

　　“自是没有的，我们家老二，就知道在行伍里头摸爬滚打的，不懂这脂粉堆里的道道，他呀，专程等着你呢。”

　　宫皎月有些赧然地低头笑着。

　　心里头却想，恐怕事情未必如此。

　　他若是真的不懂，那那天赏花宴，又为何和那县主在无人处说那么多的话，还有传闻中对于三堂姐的情根深种，可未必是假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