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夫人疼我》尔泠渡

13、恩人

　　原本尉迟珩的打算，是直接带着宫皎月回侯府。但宫皎月到底担心宫若秀的安危，两个人便穿过游廊，走过原先办宴的花厅，去到安置宫若秀的屋子里。

　　那屋子原先是空置出来的绣房，如今已经围了许多人。就连那不大的院子里，都站了不少的奴婢。这其中有尚书府和宫家的人，也有不少今日来参加宴席的贵人，或是出于好意，或是单纯为了看戏，满满登登地站了整个院子。

　　走进屋里，只见到宫若秀正披着一条毯子，整个人斜斜地坐在拔步床上。而尚书夫人则坐在床边上，一边攥着宫若秀的手，一边不住地抹眼泪：

　　“你这个娃儿哦，怎么就那么不小心掉到湖里头去。这要是出个三长两短的，我可怎么和你娘亲交代啊……”

　　宫皎月和尉迟珩寻了处地方站下，隔着人堆望过去，只见到宫若秀面色苍白，神色也是恹恹的，一双眼睛时不时的看向人群里头，眼神中藏不住的惊惶。

　　尚书夫人又将她的手攥在手心里，欣慰地道：

　　“可幸好有齐小大夫就在旁边路过，将你给救了上来。你此番回府上，务必要多多谢谢人家齐小大夫。”

　　听到这句话，宫若秀的眼睛突然向上一抬，怔怔地看着尚书夫人，似是不敢相信她居然会说出这番话。

　　她想要说上几句话，尚未张口，却被一旁坐着的宫若微给截了去：

　　“夫人放心，我此次带妹妹回去，势必要和父亲母亲说起齐小大夫这位恩人的。”

　　宫若微说完这句，一双平静的杏眼认真地看着妹妹，声音笃定，眼神无波无澜：

　　“救命恩人的恩泽，我们宫府必定会感念于心。”

　　这句话在旁人耳朵里，听起来却又另外一层心思。

　　毕竟，这宫若秀是落水的，被一个陌生的男子给搭救了，事情虽然凶险，却也引人遐思。虽然没人看到具体过程，但这救人的过程中，若是碰到哪看到哪了也不算稀奇。宫若秀若是被这齐小大夫给看到了碰到了，那除了齐小大夫，她还能嫁给谁呢？

　　众人正在揣测的时候，却没注意人群中的宫若秀眼圈都红了。

　　她冻到发白的嘴唇上下动着，求助似的看向姐姐，却见到宫若微对她微不可闻地摇了摇头，眼中神情似是安抚，又似是威胁。

　　宫若秀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她毕竟年纪尚小，又猝然间经历了这许多的事情。她不明白为什么宫若微会说出这番话，但她也不知道现在这种情形要说些什么。

　　可是如果什么都不说，出了这个院子，明日自己被齐丘澜救下的消息便会传遍整个京城。

　　她的名声，甚至于她与齐丘澜的婚事，都再无转圜的余地。

　　正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人群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清亮的声音：

　　“六妹妹不是齐小大夫救的。”

　　宫皎月分开众人站了出来，只来得及简单对着尚书夫人行了个礼，便走到宫若秀身边说：

　　“是我救的。”

　　“什么？”

　　众人皆是瞠目，无数的目光落在这个有些面生，却又足够美貌的女子身上。

　　而宫若微，则微不可闻地皱了皱眉：

　　“五妹妹，救人一事并非儿戏，你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把四妹妹从湖里救上来呢？”

　　宫皎月奇怪地看向宫若微：

　　“四姐姐，为什么女子就不能救人了？我看到六妹妹掉进湖里心里头担忧，下湖救人有什么问题吗？况且，我在兖州时就善水，能救人有什么大不了的？”

　　“再说了，你们都说看到了齐小大夫救人，可他身上的衣服湿了吗？若是没有湿，你们为什么一口就断定是他呢？”

　　“你……”

　　宫若微的脸色铁青，而刚刚的尚书夫人，此时也一脸狐疑地看向她。

　　正在迟疑的时候，却见到齐小大夫踉踉跄跄地闯了进来：

　　“五……御城侯夫人说得没错，并不是鄙人下水救的六小姐，是侯夫人神勇，主动跳下去救人的。鄙人……并不会水。”

　　他眼神忧伤地看了一眼宫若微：

　　“在六小姐危难当头之时，鄙人却无法挺身而出，还要靠一位女子下水救人，也实在让鄙人汗颜。”

　　这番话将刚刚的落水事件剖白得一清二楚。既然落水救人一事和齐小大夫无关，那宫若秀的清白自然也保住了。

　　但是，宫若微似乎仍不满意：

　　“可即使这样，你毕竟刚刚一路抱着秀儿回来的，这大恩……”

　　宫若秀一直低着头，听到宫皎月帮她剖白的时候，脸颊更是像烟霞一般的红。

　　一直到齐丘澜走进来澄清，她才微不可闻的呼出一口气，可下一秒，却又听到宫若微仍试图将她与齐丘澜扯到一块。

　　她双眼死死地盯着宫若微，突然间张口：

　　“五姐姐救我之时，虽然我行将昏迷，却也能听到她叫我名字的声音。五姐姐的恩情，我自然铭刻于心。”

　　“然而，夫人，我不单单知道是谁救我，我更知道是谁推我入水的。”

　　尚书夫人惊愕地说：

　　“什么？你说你不是自己落水的？”

　　宫若秀点了点头，手指将身上披的毯子死死地拽着：

　　“就是我的四姐姐，宫若微！”

　　“什么？”

　　众人一片哗然。

　　就连宫皎月都忍不住张开了嘴。

　　怎么……怎么可能是四姐姐呢？她们二人在宫府中向来是顶顶好的，宫若微怎么可能做得出那等事来？

　　“本来我和四姐姐与齐小大夫见面，是为了将之前的事情说清楚，我原本站在湖边上，却没想到……”

　　“好了！”

　　宫若秀的声音被宫若微打断。

　　她微微地眯了眯眼，平静无波的杏目看向宫若秀：

　　“你在湖边落水，只是姐姐站得不稳，一时失手而已，妹妹，你不会连这种事情都要怪在我头上吧？”

　　宫若秀原本就怕宫若微，见她这样一副表情，更是眼圈顿时红了：

　　“可是……姐姐……”

　　宫若微对尚书夫人行了个礼：

　　“夫人，妹妹刚刚从湖中救出来，消耗甚多。我还是接她回宫府，多多休养吧。”

　　尚书夫人原本就向着宫若微，听到她这么说，没有不答应的，便又多嘱咐了两句，打发了府上的轿子与宫府的马车一起，将宫家两姐妹给送回去。

　　只是她狐疑的眼神落在宫若微的身上，停顿了两秒。

　　*

　　宫家两姐妹走后，尉迟珩和宫皎月也一起回了侯府。

　　去的时候是和范惟青、芽儿一起坐的马车，回来时，却是和尉迟珩坐在了一起。

　　这让宫皎月不由得觉得十分难受。

　　尉迟珩手里拿着卷兵书在看，她将手上的香囊络子绞了又绞，心中有不少的疑问，却又偏偏不知道该如何问起。

　　对于眼前的男人，她始终存着敬畏，但今日，却又多了些许好奇。

　　比如，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侯府，为什么在湖边找到了她，又救了她。

　　又为什么对她救了宫若秀这件事不闻不问。

　　她心里头存着许多问题，却又不好打扰尉迟珩，只能在心里头掏心挠肺。

　　正在这时，一个醇厚低沉的声音打破了平静：

　　“你今日救了宫若秀，保全了你妹妹的名声，做得很好。”

　　“只是下一次，若是遇到这种危险事，还是叫人为好。”

　　他这是点自己救人差点爬不上岸呢！

　　宫皎月娇白的脸上染着淡淡的红，一贯清亮的声音都放柔了些：

　　“我知道了。”

　　“虽然心里头没底，但始终六妹妹的清白更重要些。”

　　尉迟珩缓缓看向她，眼瞳犹如冷夜寒星，却并不似从前那般难以接近：

　　“为了个并不亲厚的姐妹舍身相救，我倒是不知道，御城侯夫人居然还有如此善心。”

　　“我那……不是权宜之计吗？”

　　想到刚刚救人的情形，宫皎月不禁也有些害怕。

　　她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自己的心口，浑然未觉，眼前的那人已经将眼神从她的脸上，移到了胸前。

　　宫皎月长在兖州，自小是被母亲将养出来的好皮肉，身材更是丰腴可人，凹凸有致。

　　原本她到了京城，被宫府上下一阵的说，已经将那好风光被束胸一层层的裹紧起来，可如今一入水，没了束胸的束缚，却一股脑地迸发了出来。随着马车的震荡不自觉地晃动，倒是一出从未见过的好风光。

　　尉迟珩一贯自诩不好女色，也从未和其他女子有过亲近，可此时却也不免心神一荡。

　　再想到眼前这个活色生香的女子，居然是自己八抬大轿抬回家的正头夫人，更是忍不住心中一条乱流，眼神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而宫皎月沉浸在自己救了宫若秀的喜悦，与对宫若微的揣测中，好一会儿，方才意识到，自己夫君的视线，居然停留在了她的胸前。

　　她“啊”的一声短促的叫了出来，双手紧紧地揪着胸前的布料：

　　“你……你……”

　　尉迟珩原本也有些不好意思，见到她这样的反应反而是笑了：

　　“我怎么了?”

　　宫皎月却死活说不出“你”之后的言语了。

　　尉迟珩见到他的小妻子头埋得不能再低，乌云似的发髻下，只看到露出的两个小巧可爱的耳朵，红到滴血。

　　他的薄唇轻轻抿起，嘴角浮上一个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

　　“你这样甚好，以后无需用束胸遮掩起来了。”

　　眼前的女子瞬间将头埋得更低，低声地嘤咛了一声，一直到侯府，都没有抬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