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坠》Ninesep_49

184、Chapter 6

　　死亡星域，希灵星球。
　　希灵星球僚办第一中学，简称“希一中”。希一中原本叫作希灵军校高中部，只是由于近几年来希灵星球的教育普及率增长奇快，政府设立了许多新学校，不得不对初高中学校的命名便进行了重新规范。
　　但希一中的前身毕竟是希灵军校高中部，当年拉塞尔为建设这希灵星球的第一个军校校区，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校址之繁华，师资力量之雄厚，是后者们难逾越的。其校舍的占地面积，更是隔着一条远洋的希二中三倍有余。于是，希一中便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初等部的升学圣地。这所学校的在读生和毕业生，基本都是成绩极好的实力派。
　　当然，也有些个例。
　　“这次的天文测试，你怎么打了零分？”洸明找到坐在天台设备房背阴处的尼禄，拿着试卷问道。
　　尼禄嚼完最后一口面包，冲他咧嘴笑了下。他不但不在意自己的分数，甚至还有点洋洋自得：“巧妙地避开了所有的正确答案，我厉害吧？”
　　“开学才两周，你就——”洸明正要说教，突然间尼禄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尼禄探出头，半支着身子，冲他招了招手。洸明皱着眉，弓下腰，顺着尼禄视线的方向看了过去。
　　设备房对面是天台的楼梯口，相距三十多米，中间栽放了很多植物，形成了很隐蔽的掩体。只见楼梯间的铁门被打开，穿着二年级制服的一男一女牵着手走了上来。女孩环顾四周，见没有人，便将个头比她矮小的男孩抵在门上，热切地吻了起来。
　　“哇~”尼禄眼睛扑闪，看得津津有味。他动了动鼻子，像是在嗅着味道。
　　本来这些景象是动摇不了洸明什么的，但他见尼禄雪白的鼻尖一动一动的，就有点心猿意马起来。对面吻的热切，他也不由自主地向着尼禄的嘴唇看去。
　　“嘶！”突然，被按在门上的男孩倒吸一口冷气。摸着后颈，口中嘀咕了什么，藏在设备房后的两个人均是没有听清。只是看神情，像是被弄痛了。
　　“啊，不是这么咬的吗？”女孩双手合十，歉意地问道。
　　“昨天传给你的全景视频你看没看啊？”男孩抱怨道。
　　“我……我看了呀，我看的是alpha视角呀。”
　　“你不要用第一人称的视角看！你要……你要看全局……不要上来就咬……下面也要弄……”男孩的脸越说越红，声音也低了下来。
　　尼禄回过身，冷不丁地冲着洸明小声问道：“意思是要搓小鸡鸡吗？”
　　洸明被问得生生一噎。
　　“这个……omega的构造和alpha不一样……初中生理课上……”
　　“别拿书本那套敷衍我。”尼禄眼神不离两人，头向洸明凑近，几乎是脸贴着脸了，他低声问道：“哥，他们这是要造小孩吗？”
　　洸明脸倏地一红，连忙将手中的零分试卷卷成筒状，轻轻敲了下尼禄的脑袋。
　　“我是不是还得给你备上点零食什么的？”
　　尼禄没皮没脸地吐了下舌头，全然不像小时候那样矫情。过了大约一刻钟，悦耳的课前铃声响了起来。两个前辈正嗯嗯啊啊到兴头，只得无奈地穿好衣服，悻悻离开了天台。他握住洸明的手，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午休要结束了，下午是一年级新开的光甲实践课，听说老师是个暴脾气的泰坦族，尼禄不大敢迟到。
　　他拉着洸明的手从设备房后站了起来，忽然看到五六十米开外，也有三个人从凹字教学楼另一侧的设备房后钻了出来，和他们撞了着正面。三人认出了尼禄和洸明这对儿形影不离的兄弟组合，脸色均是一僵，似乎在忌惮着什么。
　　走到楼梯间门口时，为首穿着同年级制服的beta少年心虚地冲两人笑了笑：
　　“好巧。你们也来这里吃饭。”
　　“嗯，对。我们刚吃完。”洸明像对台词一样熟练地答道。
　　“你们先？”Beta少年让开了路。
　　“不用，你们先下吧。没必要分个先后。”
　　于是五个人互相谦让着下了楼梯，向升降梯间走去。
　　走在最后的尼禄满脑子想的都是刚刚发生的尴尬一刻，他紧紧握着洸明的手，眼睛看着前面的三个人，似乎是忘记了松开。本就比尼禄高上半头的洸明将头微微仰起，在对方看不到的角度眼含笑意地走下台阶。
　　四壁透明的升降梯匀速下落，洸明垂着眼眸，视线越过校外葱郁的防风林逐渐上抬，看到了远方如利剑般插入云雾的摩天大楼。他的笑容慢慢消退，心中难以克制地生起一股恨意。
　　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情，所有人都平安无事的从天水星回来，唯独爸爸下落不明！
　　洸明本就对叶流有诸多不满，但也仅仅是存疑防范。自从叶流接替爸爸成为灰鸽子后，这种矛盾终于升级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哥？”
　　洸明的手被拉了一下。
　　“想什么呢？走啊。”尼禄歪头问道。
　　洸明回过神来，嘴角下意识地挂上了微笑。
　　“刚走神了。抱歉。”
　　通过腕表预约的校内飞梭已经到达了教学楼的门口，洸明和尼禄并排坐入，设定好了终点。
　　“今天说是有初等部的学生来，不知道是不是一丹她们班。”尼禄眨着眼睛，心中充满了期待。
　　“如果是对口班级的话应该会过来。”
　　“要是一丹能过来就太好了——他们应该会来的吧？就隔了两个校区嘛。对了，听说一丹她啊……”
　　不管尼禄说什么，洸明都笑着附和。
　　说着说着，尼禄就开始放肆大笑起来，也不是什么有趣的话题，但他就是抱着洸明的胳膊乐得前仰后合。尼禄从小就是属于情感外露的人，开心和不开心都写在脸上。只不过，自从爸爸失踪后，他便很少表现出生气或者难过的情绪了。他只是笑，微笑，大笑，狂笑不止，直到笑得肺部抽气、疼得流出眼泪为止。
　　尼禄的表情，仿佛只剩下了这一个。
　　洸明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能做的就是把私下里传尼禄是精神病的人暴揍一顿。结果刚升学不到半个月，学校就收到许多关于洸明的投诉，甚至闹到了叶流那里，导致他差点被开除。他们两个也被学生们孤立起来，既不敢招惹，也不敢贴近。

　　光甲教学基地在初中部与高中部校舍的正中间，飞梭足足行驶了五分钟才到。俩人下车后便是一路狂奔，踩着铃声跑进了西室内基地。
　　“哈哈哈！太幸运啦！”尼禄弓着腰，一边喘气一边大笑。
　　洸明倒是没怎么喘，方才那点运动量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他从腕表内取出一粒透明的压缩水球，让尼禄赶紧补充水分。突然，脚下的地面很是有节奏地颤抖起来，两人抬起头，发现巨人老师已经走到了他们的面前。
　　他们的泰坦族老师身高至少两米五，但在族中的绰号却是“矮子”。他双臂交叉，花岗岩色的皮肤上能看到筋肉交错的凸起。
　　“休息完了吗？”“矮子”老师问道，他体型过大，压着的声音在胸腔里震颤，听起来瓮声瓮气的。
　　“是，老师。”尼禄和洸明连忙站直身子，答道。
　　“归队！”
　　“是！”
　　“动作都快起来！别像个刚断奶的娃娃似的！”“矮子”拍着手，两三步就跨回了班级的队列前。
　　“听好了，不管你们的父辈母辈是什么人，打起仗来的时候，能救你们的，只有你自己！”矮子竖起一根手指，低头环视着孩子们：“只记住一条：我们的自由，是靠武力争取来的！无论你是omega还是beta，无论是鸟都没长开的孩子还是鸟都垂下去的老人，自由区的每个人，都不能成为弱者！”
　　爸爸当初说的话到他嘴里怎么变的这么粗俗？尼禄扁了下嘴，心中颇有微辞。
　　“是，老师！”同学们倒是面带崇拜的齐齐震了一下右脚，大声回应。
　　他们崇拜的，应该是爸爸……如果爸爸能看到这一幕就好了。尼禄想着，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现在伪装成灰鸽子的是叶流，他们效忠的也不过是“灰鸽子”而已。如果这种盲目崇拜被他利用了去的话……洸明想的却是另一方面。
　　两人秉持着各自的想法，非常有默契地对视一眼。
　　洸明半张开嘴，有些担忧地看着尼禄。他想叮嘱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开口。
　　尼禄很快就看向了“矮子”老师，并没有注意到洸明的神色。
　　“相信大家都听说了，我们从这学期开始将要和初中部的对口班级一起上课！这是教育部新实施的改革政策，三年后，各高中将取消光甲实践课，此门课程将调至初中的第一个学期开设！这意味着你们的后辈将会在同等时间内汲取到更多知识，你们要时刻保持着被超越的危机感！懂了吗！”
　　“是，老师！”学生们又是一跺脚。
　　“矮子”看了眼腕表，哼笑道：“看来初中部的领队还没墨迹完。正好就这个时间介绍下你们的新班任。全体，向后转！”
　　学生们齐刷刷地转过了身子，看到站在高台上的人。
　　这个人个子不高，留着一头齐颔的金棕色的卷发。穿着深栗色的教师服，显得皮肤格外的白。
　　学生中不乏鼻子灵敏的亚人，一下就嗅出了omega的味道。尽管“矮子”在场，还是避免不了骚动。其中动摇最大的，居然是洸明。
　　洸明攥紧拳头，瞳孔变得如针般细。
　　威……尔……

　　“原来的班任临时调到希二中去了，这是你们的新班任威尔老师！这堂课就是为了脸熟你们而来的！——班长！”
　　被“矮子”点名，班长连忙带头高喊“老师好”，学生们也跟着喊“老师好”，然后冲着威尔深深鞠躬。洸明敷衍着行礼，第一个抬起了头。他向威尔看去，发现威尔也正笑吟吟地望着他。他们的对望极为短暂，随后便心照不宣地错开了视线。
　　这时，初中部的队列走了进来，带头的老师也是个alpha，但个头相比泰坦族就逊色了很多。
　　尼禄偏着头向他们瞧去，还没仔细筛看，眼睛便亮了起来！
　　打头的那个，不正是叶一丹么！
　　叶一丹腰板挺得溜直，乌黑的马尾辫高高束起，从腕部到肘部缠满了运动绷带，显得英气十足。相比之下，藏在队末的叶一鸣就不是那么显眼了。
　　“好了！”“矮子”拍了拍手，开始讲起正题：“上半堂课我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怎么用最快的速度爬进光甲！如果不想屁股被橡胶弹打冒烟的话，就尽快掌握技巧！”
　　洸明暗自舒了口气。
　　他还没做好驾驶机甲的准备。准确的说，没做好上机后出洋相的准备。
　　尼禄凑过头：“一丹他们六岁就开始在模拟舱内练习驾驶了，我——”
　　“禁止窃窃私语！”“矮子”声如雷鸣，在头顶响起。他瞥了两人一眼，和另一名alpha教师走入场地中央。一行行护栏从脚下升起，地板不断上抬，将学生们架向场地两侧，和班主任威尔所在的高台相衔接。场中的alpha们伸出手，释放出了教学光甲，在不同角度向学生们展示着攀登滑索的细节。

　　学生们在前排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老师与光甲，威尔从后排悄悄绕过学生们，走到队尾。
　　“你有些心不在焉。”他故意贴着洸明的脖颈说道。
　　“所以您要训我话吗，威尔老师？”洸明用手捏着自己的脖颈，驱走丝丝麻麻的痒意。
　　尼禄扭过头，有些纳闷地看着洸明和威尔。
　　洸明拍了拍尼禄的肩，低声宽慰：“不用担心。还是开学那阵的事情，威尔老师需要和我沟通一下。”
　　“嗯。”尼禄点了下头。他突然抬起眼睛，很是凶恶地瞪了威尔一眼。
　　威尔回以尼禄友善的微笑。

　　以学生为掩体，洸明和威尔隐在了后方。
　　“你在搞什么鬼？”洸明冷着脸，直奔主题。
　　“这要问问现任的‘灰鸽子’大人了。”威尔目视前方，淡笑道。
　　“叶流？”洸明眯了下眼睛。
　　“虽然你的名声很差，但他也不可能真会把你开除。”
　　“念在爸爸的份上么。”
　　“不。”威尔摇了摇头，“开除你，等于挑战了‘灰鸽子’的权威。他绝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哪怕你炸了这所学校。”
　　“所以他安排了你？来约束我？”
　　“哦，关于这点，是我自己要求的。”威尔耸了下肩，充满玩味地看着洸明：“我的作用不光是约束你这么简单，我说过，我们是朋友，只不过现在多了一层‘师生关系’的糖衣。”
　　洸明噤了下鼻子，口中发出了不屑的嗤笑。
　　“我可以光明正大地去你们家‘上访’，带你做‘课后活动’。再过两年，我们没准还能做更刺激的，比如……”威尔将手搭在锁骨之间，将领口向下一拉，“吃点‘课间小灶’什么的。”
　　洸明满脸冷漠地看着威尔，毫无动摇之色。
　　“我早就说过，我不喜欢年龄比我大十倍以上的人。”
　　“我可是比alpha稀有十倍的omega。你进了青春期，多些练习总没有坏处。”
　　洸明突然认同地说道：“你说得对。我确实应该练习练习。”
　　威尔笑意变深，他用指尖抚摸着自己的锁骨，舔了舔嘴唇，期待地听着洸明的下文。
　　“那我也会找顺眼的omega来做。身为omega，你长得太丑了。”洸明充满惋惜地看着他，末了，还不忘再插一刀：“说实话，你是我见过最丑的omega。”而后抬起脚，走回了队伍。

　　威尔瞪大了眼睛，被噎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看着洸明童稚未褪的背影，撅起嘴，有种骂人的冲动。但鉴于人多，只得做几个口型示威。他动作夸张地整理好衣领，眼睛眨得飞快——显然是气坏了。
　　丑？
　　这小子居然说他丑？
　　他拿谁做比较？尼禄，还是那个鲛人族长？

　　太过分了，真的是太过分了！
　　威尔捂住胸口，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才压下心中的怒火。
　　这个小子不过是用来达成自己夙愿的工具罢了，不值得在他身上浪费感情。
　　也千万不能有多余的情感。

　　千万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