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色扉》云浅悠

5、世界上最安稳地心跳

　　路易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女王大笑着滚进侍从猫堆里，很快传来响亮的呼噜声。
　　"陛下喝多了。"银渐层管家的尾巴不安地摆动，"阁楼是禁地，有跳蚤。"
　　阿澈突然从两人中间冒出来，浅蓝色眼睛闪着狡黠的光："才不是！阁楼藏着..."他的视线与路易相遇，突然改口，"藏着超多古董逗猫棒！"
　　当午夜钟声响起时，温绮发现猫咪们的行为变得古怪。他们停止嬉闹，排成整齐的圆圈，开始互相梳理毛发。更奇怪的是，每只猫的动作完全同步，就像某种古老仪式。
　　"月光理毛仪式。"路易轻声解释，"传说这样能获得来年的好运。"他犹豫片刻，突然转过身，"要...试试吗？"
　　温绮惊讶地看着银渐层管家背对自己，优雅地蹲坐下来。月光为他镀上银边，每一根毛发都清晰可辨。她小心翼翼地伸手，指尖刚触到那层柔软的皮毛，就听见路易喉咙深处发出轻微的震动。
　　"用这个。"阿澈突然递来一把镶珍珠的梳子，"逆毛梳三下，顺毛梳一下，这是银渐层族的秘传手法。"
　　梳齿没入路易背毛的瞬间，温绮感到梳子传来轻微的电流感。银渐层的毛发比她想象的更细腻，像抚摸一片会呼吸的云朵。当她按照指示逆梳时，路易的尾巴突然僵直，随后又慢慢放松，呼噜声渐渐变大。
　　"这里..."暹罗猫少爷突然指着路易后颈某处，"有个超级敏感点！"
　　梳子碰到那个位置的刹那，银渐层管家整个弹了起来，异色瞳瞪得滚圆。温绮发誓自己看到路易脸上闪过类似人类脸红的表情。
　　"失礼了。"路易迅速整理好领结，"我该去准备醒酒茶了。"他转身时尾巴不小心扫过温绮的手背，那触感让她想起被静电击中的感觉。
　　茶会散场时，阿澈已经醉得走不了直线。暹罗猫挂在温绮肩上，尾巴有气无力地晃着："两脚兽...你绝对...要来看阁楼..."他突然压低声音，"路易小时候的...猫爬架..."
　　回猫薄荷套房的路上，温绮的裙摆扫过走廊某幅挂画。画布突然脱落一角，露出后面的小字："第七代共生实验纪念合影——2023.7.42"。
　　这晚的梦境光怪陆离。温绮梦见自己站在无数镜子组成的迷宫里，每面镜子都映照出不同形态的路易——幼猫、成年、甚至有个镜中的他穿着人类管家的黑色礼服。当她触碰那面镜子时，指尖传来真实的刺痛感。
　　清晨的阳光将她唤醒。床头柜上摆着杯还在冒热气的猫草茶，下面压着张字条："今日休假，建议补充水分。——L"
　　字条背面有处不小心印上的墨水爪印，形状与温绮梦中镜面里的猫爪完全吻合。

　　宫殿的裂痕中渗出幽蓝荧光，如同某种活体血管在石墙上蔓延。温绮颈间的雪花坠子突然悬浮而起，在半空投射出女王项坠的全息影像——两枚坠子正在王座室同步震颤，光粒如星尘般沿着能量弧线流动。
　　"这是'共生契约'的共鸣！"路易的爪子按住温绮后腰，将她往阴影里带，尾尖却轻轻卷住她的手腕，"四百年前初代驯兽师用自己的基因链为猫族王室设下的保护机制..."他突然噤声，因为温绮后颈的皮肤正浮现出与照片中女孩相同的雪花胎记，像朵在月光下绽放的白梅。
　　震动戛然而止。走廊尽头传来金属摩擦的尖啸，十二只机械蜘蛛蟹破墙而入，复眼闪烁着猩红光芒。路易将温绮推进衣柜暗格，却在关门瞬间用爪子勾住她的指尖——银渐层的肉垫上还沾着今早她喂的猫条残渣，"别怕，我数到三就回来。"他的胡须蹭过她手腕，声音轻得像片羽毛。
　　利爪撕裂空气的声响混着电流噼啪声。温绮从缝隙里看见，路易的尾巴末端弹出□□，每一次挥击都精准避开飞溅的零件碎片——他记得她最怕金属碰撞的尖响。当某只蜘蛛蟹的螯钳夹住他的前爪时，管家竟侧身用背部装甲承受攻击，避免温绮看见他"非猫咪"的机械构造。
　　"这些是'爪痕教派'的猎杀型机械兽。"路易甩脱残骸，偷偷将渗着纳米液的爪子藏到身后，"他们想夺走女王的项坠，重启当年的共生实验..."话音未落，他突然踉跄着撞向墙壁——最新型号的电磁脉冲弹正从蜘蛛蟹腹部缓缓展开。
　　温绮的手不受控地按向暗格内壁的雪花图案。坠子突然发出刺目白光，整面衣柜竟化作透明屏障，将路易和机械兽笼罩在独立空间内。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里混着双重声线，却又带着某种熟悉的温柔："用你的左爪攻击能源核心，第三组电路是弱点——就像我们第一次训练时那样。"
　　路易的异色瞳闪过震惊，却在瞬间勾起嘴角。记忆如潮水漫过：三个月前的雨夜，温绮蹲在庭院里为他包扎被荆棘划伤的爪子，边用棉签沾碘伏边念叨："机械关节也要注意消毒呀，L-01先生。"此刻他依言而动，军刺精准刺入蜘蛛蟹的能量舱，碎片飞溅中，他看见温绮在屏障后比出"加油"的手势，指尖还沾着今早做点心时的面粉。
　　"阿澈有危险！"温绮踉跄着扶住墙，全息影像中暹罗猫正用爪子扒开坍塌的钢筋，相册里掉出的泛黄纸页上印着"温绮·克隆体7号"字样。路易的装甲板突然缩回毛发下，他快步走到她身边，用尾巴轻轻扫去她肩头的灰尘："遗址区的旧实验室里，藏着初代驯兽师的意识备份...但更重要的是，阿澈把你当亲姐姐。"
　　警报声再次撕裂空气。这次的震动来自地下，某种庞然大物破土而出的轰鸣让天花板簌簌落灰。路易本能地将温绮护在怀里，却在坠落的砖石砸来前，用爪子垫住她的后脑——哪怕自己的机械关节被压得发出哀鸣。"疼吗？"他蹭了蹭她的鼻尖，像平时讨要小鱼干那样撒娇，"等结束后，你能再给我梳梳尾巴吗？上次你编的蝴蝶结，我偷偷藏了三天呢。"
　　温绮抓住他沾着机油的毛发，突然想起每个清晨，路易总会把她的拖鞋焐在肚子下，用尾巴卷着她的脚踝晃醒："该起床了，我的人类小姐。"她举起坠子，光粒自动在掌心拼出地图轮廓，终点正是人类禁区中心的钟楼："我们一起去接阿澈回家，好吗？"
　　路易的尾巴烦躁地拍打地面，却在触到她掌心的温度时骤然放松。电路纹路在毛发下若隐若现，却拼成了一个笨拙的爱心形状："听好了，笨蛋人类——如果一会儿害怕，就抓住我的尾巴尖。"他顿了顿，耳尖泛起可疑的粉色，"就像...就像你第一次给我系领结时那样。"
　　密道尽头的石门轰然开启。月光中，阿澈正抱着相册站在钟楼废墟上，他的爪子边躺着昏迷的斯芬克斯茶点师，后者颈间的爪痕刺青正在发光。暹罗猫的耳朵耷拉着，看见温绮的瞬间却猛地扑进她怀里，尾巴卷着她的手腕直发抖："对不起...我、我只是想让姐姐的小鱼干更受欢迎..."
　　"傻孩子。"温绮揉了揉他的耳朵，掏出藏在口袋里的冻干小饼干，"你送我的每块饼干，姐姐都收在水晶罐里呢。"阿澈的眼睛瞬间亮起，像两颗蓝宝石浸在蜂蜜里，却在这时剧烈咳嗽起来，爪中的项坠迸发出紫色电流。
　　路易的瞳孔缩成细线，瞬间用身体隔开两人。他的黑坠、温绮的白坠与女王的金坠在空中拼成完整的雪花图案，废墟下的巨型计算机开始运转，全息屏上浮现出初代驯兽师的投影——与温绮一模一样的面容，眼中却流转着温柔的笑意。
　　"欢迎来到'第七世代共生计划'终章。"投影的指尖划过虚拟键盘，机械蜘蛛蟹的阵列突然调转枪口，"路易，你藏了两百年的秘密，也该告诉小7了。"
　　银渐层管家跪在温绮身前，轻轻叼住她的指尖，像叼起一片易碎的花瓣。他的毛发下，电路纹路正组成跳动的心跳波形："其实我不是普通的机械猫...我是初代驯兽师用自己的神经网络创造的守护AI，编号L-01。四百年前那场'实验事故'，根本就是教派自导自演...但最重要的是..."他抬头看她，异色瞳里倒映着漫天星斗，"从你第一次为我包扎爪子时，我就知道，你是我的奇迹。"
　　阿澈突然指着全息屏："看！女王的项坠在发光！"温绮这才发现，三枚坠子的光芒正汇集成桥梁，通向实验室深处的培养舱——那里沉睡着真正的初代驯兽师，而她的手正与温绮的影像重叠。
　　"别怕，小7。"路易用尾巴圈住她的腰，肉垫轻轻按在她后颈的胎记上，"无论你是克隆体还是初代意识的延续...在我眼里，你始终是那个会给流浪猫留牛奶、会给我编蝴蝶结的温绮。"他顿了顿，从领结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纸团，"这是你去年写给我的圣诞贺卡，我一直带在身边。"
　　温绮看着纸上歪歪扭扭的字迹："给最亲爱的路易，谢谢你每天帮我找被阿澈藏起来的袜子。希望你的尾巴永远蓬松，永远有吃不完的猫条——温绮留。"眼泪突然模糊了视线，她抱住路易毛茸茸的脖颈，闻到他毛发里残留的蓝月亮洗衣液清香："我也是...从第一次看见你在月光下擦银器时，就觉得你是世界上最温柔的存在。"
　　远处传来机械方阵逼近的轰鸣，却被阿澈突然的笑声打破。暹罗猫举着相册里的另一张照片："看！初代驯兽师和L-01的合影！你们那时候就像现在这样靠在一起！"照片里，穿着白大褂的女孩抱着银渐层机械猫，背景是初升的朝阳，与此刻三人在废墟中的剪影完美重合。
　　路易的耳朵突然发烫，用爪子拍掉阿澈手里的照片："现在不是看这个的时候！温绮，把你的坠子给我..."话未说完，却被温绮主动贴上的额头打断。她的坠子与他的黑坠发出柔和共鸣，在两人之间织出光的纽带。
　　"我们一起面对。"温绮轻声说，"就像你每天早上说的那样——'今天也会是充满希望的一天，对吧，路易？'"
　　银渐层管家的喉咙里滚出咕噜声，这是他作为机械猫时从不允许自己发出的声音。他用鼻尖碰了碰她的鼻尖，尾巴紧紧缠住她的手腕："没错，我的小姐。只要和你在一起，任何早晨都会有阳光晒暖猫窝。"
　　全息屏上的初代驯兽师微笑着消失，三枚坠子的光芒却化作温暖的屏障，将三只猫笼罩其中。在机械蜘蛛蟹的炮火中，路易轻轻哼起温绮常唱的摇篮曲，阿澈用爪子在尘土里画着三人的简笔画，而温绮靠在路易毛茸茸的胸膛上，听着他体内齿轮转动的声音——那是世界上最安稳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