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古月尔东

12、生日

　　１２月２６，我们的生日——其实我是１１月２６的，可是，我想跟她一起过生日，因此，我改了自己的生日。生日本来就只是一个符号而已。重要的是到底过得有没有意义。
　　早在一个星期前就商量好了，今天不论有多么重大的事情，都不去管了；也不请任何的人；就我们两个好好过这个生日，这是我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生日，怎么能不珍惜？而且难得是同年“同月同日生“。
　　一大早，我们就起床到菜市场去买东西了。
　　清晨的空气好轻灵，没有一丝凝重污浊。路上的行人好少，只有几个老爷爷老奶奶在那锻炼。安详，宁静，自由。
　　真想马上变成老人啊！我又开始发感慨。
　　那你就天天过生日好了，像童话里的那个小女孩一样。
　　那你呢。你要不要也一样呢？
　　才不呢。我可不想看到自己老的样子。
　　老有什么不好的呀。多慈眉善目，多让人觉得亲切。我喜欢呢。不过你不变老的话，我也不。你这么讨厌老人，到时就把我给甩了呢！才不要！
　　呵，是你自己怕吧！不要找借口了！而且还把责任往我身上推。
　　我是真的喜欢当老人的。那时，不论成功或失败都已成过往，唯一需要做的事就是好好地享受最后的这几年了。而且，经过岁月的考验，留在身边的人一定是最爱自己，是理解自己，能和自己共患难的人，这样的两人，或是一起上街走走，或是一起回忆往事，或是在家闲适地看看书，种种花，玩玩鸟，想想，多好啊。不过，在这里面，最重要的就是要有一个已经相伴一生的伴侣了。要是没有了，那就没什么意思了。所以呢，我们一定要活到很老很老，到时，我就可以牵着你的手走在大街小巷了。
　　嗯。那么遥远的事，现在说太早了吧。
　　也不会啊！在生日这天，我总会想很多关于未来的事的。这是我的终点也是我的起点的嘛。
　　今天会是一个好日子的吧！说着话，带着微笑，感受着冬日的清晨，这样好的一个开始，会有好心情的。我想着，笑意更深了。如果能天天都这样，就好了。她今天，好像不像前几天那样不开心了。因为过生日吗？还是终于要放下了？不想了，今天什么也不想了。这是快乐的一天。
　　因为是第一次到农贸市场，我特别地兴奋。这个也动，那个也碰的。然后白痴兮兮地问她这个叫做什么，那个要怎么做。一路上，行人侧目。大约是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样笨的家伙吧！不过，她倒是没觉得丢脸，还饶有兴趣地给我解释。两个小时后，我们一人提了两大袋的东西。
　　这些东西够我们吃一个星期了。真的要在今天把它们吃完吗？她皱着眉头问我。
　　嗯，是的。今天。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不会吧！饿死鬼也不用这样吃的。会吃死人的。不行，一样都留一点。你真是太夸张了，什么都要。你没看见刚才那个阿姨的表情。她一开始肯定我们是出来采购的小伙计，没想，是我们两人要吃。她的头脑里，我们肯定立马地成了饭桶形象了。都是你这家伙，叫那么大声。
　　我很兴奋的嘛！难得我会来买菜，还砍了价，而且回去还要自己做饭。我妈看到了，准会吓死的。嘿嘿！
　　都是你妈把你给惯的。这么大了，竟然连莴苣和菠菜都分不清。还指着葱叫蒜。也只有我才那么不怕丢脸地一直跟你一起走。
　　嘿嘿，不是我妈的错。她有让我学过的，可是我总是嫌那太脏，不愿意去。她总怕以后我会饿死的，所以老是说找老公一定要找会做饭的。
　　那你今天去怎么还那么开心。我还以为是你妈不让你去的呢。
　　今天因为是陪你来的呀！而且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嘛！
　　不要说这种话。这好歹也是在大街上。类吧注意着点。
　　有什么关系。人都没几个呢！树又不长耳朵。再说，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生日本来就是喜事呢，你看我们出生时家人还为我们大张旗鼓地办酒席呢。嘿嘿，而且还有更肉麻的话我都没说呢！
　　得了得了，你给我安静点。别吓着路人了。还嫌在菜市场出的丑不够啊！脸皮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地厚了。
　　是啊是啊，跟猪皮一样厚，是吧？
　　到家时，我已经虚脱了。太重了。加上一路上不停地说话，更是消化了大量的能量。我感觉肚子都快穿了个洞了。拿起面包就啃。也不管自己连手都没洗。
　　喂，你不会吧！有这么饿吗？这猪蹄脏成这样了你竟然就这样拿东西吃？你妈怎么教你的呀！快去洗手。
　　我瘫在椅子里，动也不动地望着她。
　　不要像个傻瓜一样的。她拍了一下我的手。
　　好痛啊！我夸张地叫了起来。其实一点都不痛的。只不过想博取一下同情心而已。不过，她并不上当。也是，这一招用了太多次了，该换一招了。端起咖啡，我开始想怎样才能让她紧张一下。不过，好像现在，只要我能想出来的技俩，她都能猜到的。真是失败啊，被她看得这样透。连整人都没法子了。
　　１０点，我们开始忙碌着弄我们的饭。我虽然也装模作样地在那忙得团团转，但其实只是在添乱而已。不是把她切好的菜给弄到地上去，就是把油盐乱放。好几个菜都成了我的牺牲品了。最后，她终于忍受不了了。
　　你还是出去把筷子什么的放好。这里我一个人行的。天哪，你越弄越乱了。行了，行了，我知道你想帮忙的。不过，你现在最大的忙就是出去摆放筷子。
　　不要，我就站在这和你说话好了。我赖着不肯走。
　　好，不过，就只能站在那，这厨房小，你虽然瘦，却也很占地方了。
　　我很乖地点了点头。
　　哎哟！我大叫了起来。这下可好了，我把自己给切着了。我捂着伤口，欲哭无泪！
　　你这人，真是的。真会添乱子啊！好好的一把刀放在那，你干吗去碰啊！我也是服了！还老说要保护我呢！我看算了吧！你不让人家操心死就已经很不错了。她边包扎包嘀咕着。
　　我却在暗笑，哼哼，这下你可没猜着了吧！不过，看她紧张的那样子，我还是觉得不忍心骗她，于是，就很诚实地坦白了自己的诡计。
　　但是坦白了却并不能从宽，她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甩掉我的手就坐在椅子上生起气了。
　　婉，我现在想给你一巴掌。你几岁了，轻重不会分吗？
　　文，对不起啊！我吓得瑟瑟发抖。我没想到她会那么生气。于是用最惯用的那一招：抓着她的手晃着，同时用受伤的眼神看着她。一般来说，这一招都是会奏效的。但是这次却没有那么立竿见影。
　　文，我错了，我错了，我认错了嘛！我不是故意要伤害自己的嘛。我对玉皇大帝对齐天大圣对太白金星对如来佛祖对观世音菩萨对李天王对耶稣对阿拉——
　　好了好了。
　　那你不生气了？
　　谁说的？
　　还生气呀？真该死的我呀！怎么这么的不懂事呢？怎么可以让文伤心呢！真该死真该死！文，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嘛！我保证，我向你的头发保证，我绝对不会再做同样的事情了。如果再发生的话，你就三天不要跟我说话了。好不好？你就不要生气了嘛！
　　干嘛要向我的头发保证呀？乱说话。
　　因为那是你最美丽的部分呀，那么一大把，而且发质那么地好，像个不可探测的大海洋。对着它发誓就是对着世界上最美丽的神发誓，就不会不守诺言了。
　　那这个神也太容易死了。
　　才不会呢！它会生生不息的。一直一直地存在着，通过你的孩子一直一直地存在下去的。
　　唉，你这人哪！好了，在这呆着吧！不然进去看会儿碟子也好。饭好了再叫你。不要这样子，不听话我可就要再生气了。
　　她真的生气了呢！跟上次喝酒时一样的表情。好凶哦！吓死我了。还以为她真的要打我了呢！好痛呀，那该死的刀，那么锋利，轻轻地一下，就划了这么深的一个口子，好痛啊！不过，刚才倒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呢！难怪有那么多人要选择割腕自杀呢！
　　我无精打采地把电脑开了起来。又玩起了昨天没完成的游戏。轩辕剑。
　　最近，我总是通宵达旦地打游戏，不想睡觉。因为，只要我一通宵，她都会陪着我的。我喜欢跟她在一起，即使只是坐着。虽然我们住在一起，可是是在不同的房间里。她不习惯和别人睡的。而最近我又是那么不愿意她离开，感觉就像要永远分别一般。即使知道只不过是隔着一堵墙而已，而且只有那么几个小时，一下子就过掉了。可是，还是不愿意，于是，就通宵通宵地打。这个星期，我就昨天睡了最长的一次觉，从七点一直睡到今早的六点。好长好长。睡起来精神好多了。感觉好像重生了一样。隐约觉得她一直在我旁边一样的。因为好像总有一只手在我忽梦忽醒中牵着我。也许是因为是她把我哄睡的，所以就?——她还唱歌哄我睡觉呢！其实根本是不用的，我那时是一靠到枕头就能睡着的。那还用得着呢？毕竟欠下的睡眠债太多了。只是，我没说，我喜欢听她唱的。她低沉的嗓音唱歌很好听的呢，我觉得没有一个歌星能唱得比她更好了。不过，可能是由于我自己的原因吧，我总觉得她的歌声里一直都渗透着一股微微的不安和担忧，像是在害怕什么似的，又像在逃避什么一样。声音都定不下来。一直是浮着的。如果不是她的声音够低沉的话，也许早已经消失掉了，她的声音。是不是与她眼中的忧郁有关呢？
　　又打游戏啊！别打了吧！可以吃了。她摘下我的耳机，不满着。
　　她也好几天没睡好觉了，黑眼圈都出来了。我还真的残忍哪，为了自己，这样折磨她。可她为什么总是不说呢，为什么总是这样忍受着我的一切无理的要求呢？我禁不住地伸手去摸她的眼睛。对不起啊。我喃喃道。
　　怎么突然说这种话？
　　我这么任性呢！你看你的眼睛。本来视力就不好了。我却还?——可是你为什么总是不说呢？你为什么这么地纵容着我呢？你不应该是这样的女生啊！
　　因为这个啊！真是傻。我平时看电影什么的，你不也是一样陪着我吗？再说，最近我也总是失眠。躺着看天花板还不如陪着你呢？
　　嗯，可是，你也没必要这样啊。以后我不会再让自己这么任性了，只会为自己考虑。对不起，说要保护你，却从来都没有做到过，相反，还给你添了这么多的麻烦。只是，请你别对我失望。我会变得好好的。
　　怎么会对你失望呢？拿出你平日的朝气来。嗯？今天可是我们２１岁生日呢！好好的一天，哭什么呢！
　　她擦干了我的眼泪。
　　青椒肉丝，宫煲鸡丁，麻婆豆腐。她的手艺一直很不错。闻着都想流口水。
　　我要开动了哦。
　　等一下吧！先把锅拿出来，把底料放进去炖着。呆会儿就可以下菜了。
　　好的。马上就弄。没有要炒的东西了吧！那过来吧！开始吧！要不要先对它们许一下愿呢？
　　许你个鬼头。这又不是蛋糕。来，你今天也来喝吧。反正是在家里，不用担心我喝醉了会没人抬回来。干吗那么惊讶？你以为你那点小心思我会不知道？只是不想说而已。来吧，干杯，我祝婉越来越漂亮，越来越聪明，然后呢，一生都幸福快乐。
　　嗯，我的祝福是希望文能开心地笑，还有就是你一直呆在我身边。
　　这是祝福吗？
　　当作是吧！
　　她一干而尽，而我只敢轻啜一口，酒的味道，说实话，还真不是什么享受的东西，真不知，她怎么会那么喜欢喝！
　　她喝了大概四瓶，我喝了一瓶的时候，我们两个就开始有点醉了。我的头很疼，像有个人拿着一个棍子在不停地敲我的太阳穴和眉心。虽然这样，但我的意识还是很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不过，好像有点控制不了。今天就真的醉一次吧！我想。从来没尝过的感觉。
　　关于后来的情形，我只记得我们喝了很多很多的酒，然后两个人开始疯疯颠颠地吵闹着。唱歌跳舞开玩笑，打闹?——总之只能用一个乱字来形容了。可我却不记得我们那天说过的话了。我想也许我说了很多。因为，一直以来，我都有很多的话想跟她说。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她不喜欢听这样的话，似乎那是一种负担。我想对她说，文，自从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你了，很深很深的喜欢，喜欢得一塌糊涂的。我想，这应该就是叫做爱吧，如果你不会骂我滥用这个字的话。跟你在一起，不论多么地不开心，却仍是感觉得到幸福。疼痛的幸福。那种幸福让我永远都不想放开你。不想让别人得到你。因为，你是属于我的。是我一个人的。我知道，这样的想法很自私，你是那么地美丽，那样地有魅力，怎么可以就让我一个人独占了呢？好的东西应该大家一起分享的。妈妈这么对我说。可是我不愿意的。我只想一个人独占你。不管别人怎么说都好。我喜欢你，所以我要得到你的全部。你说过，我没有这个权利。但我相信那只是你现在还不愿意让我知道你的不开心的过往，所以才会这样说的。等你有一天完全信任我了，那时，你就会说了，就会把你心中的那些话跟我说了。那时，我就会拥有整个的你了。不要说我痴心妄想，不要这样说，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只有我们不想去做的。我不想为自己找借口。文，是真的很喜欢你。我真希望能每时每刻都跟你说这句话。但怕你会烦，所以，我只能忍住。只是，你不知道，对自己喜欢的人说我喜欢你，是一件多么幸福美好的事；你总问我为什么老是要叫你。呵，每当我叫着你的名字，我就不由自主地会把其它所有的一切情绪全都抛掉，只留下满心的温柔与爱。我从来不愿伤害你一点，连对你大声说话都觉得是件很过分的事。有时，我真希望你像拇指姑娘那么小，那样，我就可以把你放在身上，随时地带着你了。我要做一个很漂亮的小房子，像皇宫一样的，给你住，不让你吹到一点的冷风，不受到一丝雨的侵扰，我要给你最完全的保护，用上我性命地去保护你。真的真的，不要不相信。我是真的这么想的。虽然我在生活里什么都不会做，可是，以后我会学的，我一定会变得足以保护你的。一定会的。这是我给你的承诺。在这个承诺实现之前，请你，不要，离开我！好吗？
　　我说了吗？也许吧！应该是的吧！因为我那么强烈地想说。所以，在没了理性的制约下，更会说出来的吧！但她听到了吗？她是否记住了？喝了那么多的酒，也许早已不记得了。没关系的。我想她应该明白的。她那么地了解我。她会明白的。这不会是我的痴想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