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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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月缀金铺光脉脉，凉苑虚庭空澹白。
月光冷冷的斜照在地上，空荡荡的庭院只留下一片淡淡的白光。将军府花园里，林上青半倚在雕花椅上，指腹摩挲着手中半块破碎的玉佩，裂痕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
他想到江砚修和初见“秦合”时的情景，不由轻笑一声。原来所谓故人之姿，竟是故人未死。
诗会那日江砚修落水已过去不少时日，这一场意外着实将林上青吓得不轻。当时他心急如焚，本能地想要纵身跃入水中施救，却猛然想到皇帝此次安排应是意在试探，并非要取江砚修性命。眼见小太监已奉皇命匆匆入水救人，林上青只得勉强按捺下心绪，不敢露出破绽。
从那时起他就意识到在皇帝面前，他不能表现出亲近与江砚修相似的人的样子。
皇帝恐怕已经起了疑心，既是对“秦合”，也是对他。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哥哥，他不敢再让他受到一点儿伤害。
阿箐走过来，悄悄给林上青肩上加了条毯子，正准备退下时，突然被叫住:“阿箐，那封……江相的信还在吗？”
阿箐点头，“在。”
那封江相的绝笔信主子当宝贝藏着的，怎么可能不在呢。
“把信拿来，再拿个火盆来。”
阿箐应下，转身去了书房。
林上青看着夜空，月光独照在他一人身上，好像月亮是属于他的。
待阿箐小心地把信拿来，身后的阿萋也把火盆放下。林上青忽然道“烧了吧。”
阿箐讶异地看着反常的自家主子，又听到林上青说:“就放这儿烧。”
阿箐没多问，把那封信放进火盆里后拉着阿萋退下了。
在忽明忽暗的火光映照下，林上青眼神晦暗。
“不要再离开我了。哥哥。”
「2」
林上青初见江砚修，是在大概十四年前。
玄德二十三年，初春。
北边的禄纥八部，也就是北戎来犯。翊钧侯带着只有十四岁的江砚修到战场历练，小将军英姿勃发，猝不及防闯入了还尚年少的林上青心房，占据了他大部分为数不多的激烈的心跳。
江砚修是从最底层的士卒做起的，林上青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已经在北边战场上摸爬滚打了半年。他肩上负了伤，在帅帐中脱下一身轻甲时，眉宇间尚带着凌厉的杀气。血液凝固在衣物和铁甲上，褪下时血肉模糊，小将军竟一声也没吭。
昭鸾郡主心疼得直皱眉，他却毫不在意地上药，任军医给伤口缠上绷带。
江初坐在上首，话语严厉却也不掩疼惜:“那么冲动干什么？受了伤才知道疼是不是？”
江砚修垂眸，没答。
“罢了。”江初也不忍再说他什么，招招手说:“过来见见你林叔的儿子，这是上青。”
林上青方才十二，头顶上被母亲扎了几个小揪，皮肤白里透着粉，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一脸稳重，看样子比江砚修还要可靠。
林上青不知道管江砚修叫什么，用求助的目光看向母亲，镇国将军夫人姜宣夜和昭鸾郡主谈的正欢，没分给儿子一丝眼神。林上青看着那个眉眼可以入画，笑得随性又潇洒的哥哥，小小声地喊了一句:“……哥哥。”
江砚修一下子笑出声来，凑近了听:“什么？”
林上青表面上还维持着端庄的形象，红着耳朵说:“哥哥。”
江砚修第一次见到这么可爱的小孩儿，起了逗弄的心思，装作严肃地说:“你不能叫我哥哥。”姜宣夜听着这边的动静，聊着聊着，脸上的笑容越放越大。
林上青有些慌，自己第一次见常听母亲念叨的大哥哥就出糗，可如何是好。他手心里捏着汗，不断朝母亲那边使眼色，试图让母亲救救自己。
“不过看在你这么可爱的份上，我勉为其难的允许你叫我哥哥。”
江砚修糊弄小孩很有一手的。他把人家哄好又使劲揉了揉林上青柔软的发顶，方才心满意足的收回手。
“走啊，哥哥带你出去玩儿。”
「3」
林上青攥着江砚修的衣角，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他身后。初春的风裹着沙砾打在脸上，却抵不过掌心传来的温热。江砚修带着他绕开营帐，在堆满箭矢的土坡后坐下，从怀里掏出半块硬得硌牙的饼子，掰下大半塞进林上青手里。
“战场上的东西，没你们城里的点心精致。”
林上青没说，其实自己是在边陲小镇长大的，不是城里的小孩儿，也没吃过城里的东西。
江砚修笑着看他小口啃咬，自己却只是将剩下的饼渣碾成碎屑，撒向低空盘旋的雀鸟。林上青突然发现，哥哥的手掌布满握刀握剑磨出的茧，虎口处还结着新痂，可就是这双手，方才却那么温柔地揉过他的头发。
暮色四合，天边的晚霞将远处的山峦染成一片赤金。江砚修带着林上青登上一处高高的土丘，这里可以俯瞰整个边疆战场。风裹挟着沙砾呼啸而过，却吹不散少年眼中炽热的光。
这时候的江砚修还是个没被现实蹉跎了志向的，有着一腔凌云之志的少年将军。往后种种，与现在的他毫无关系。
“上青，你看。”江砚修抬手遥指远方，“这片土地上，每一寸都浸染着将士们的热血。”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北戎的马蹄曾在这里践踏，我们的兄弟曾在这里倒下，但只要这片土地还在，我们就绝不能退缩。”
林上青握紧江砚修的手，目光灼灼：“哥哥，我以后也要像父亲、叔父和你一样，驰骋疆场，保家卫国！”
江砚修闻言，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大丈夫生于世间，当提三尺剑，立不世功。若能马革裹尸，战死沙场，便是最好的归宿。”他的眼神望向远方，仿佛看到了未来的无数个战场，“你知道吗？每次站在这里，看着这辽阔的边疆，我都觉得自己的胸怀也跟着开阔了。我们守护的，不仅仅是这片土地，更是千千万万百姓的安宁。”
林上青听得入神，心中涌起一股豪情壮志：“哥哥，我要把北戎彻底赶出我们的疆土，让他们再也不敢侵犯！”
江砚修笑着摇头：“战争不是目的，和平才是。我们要用强大的力量，让敌人不敢来犯，让百姓能够安居乐业。这才是我们作为军人的使命。”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深沉，“上青，你记住，战场上没有永远的胜利，只有永远的责任。每一次出征，都可能是最后一次，但只要心中有信念，有牵挂，就值得我们为之付出一切。”
林上青重重地点头，将这些话牢牢记在心里。他望着江砚修被夕阳拉长的身影，第一次真正理解了什么叫做“以身许国”。那一刻，少年的心中有一颗种子悄然生根发芽，那是对理想的执着，对家国的热爱，更是对眼前人的追随。
“哥哥，我一定会成为像你一样的人。”林上青握紧拳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江砚修转头看向他，眼中满是期许：“不，你要成为比我更出色的将军。记住，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黎明，都值得我们用生命去守护。”
风依旧在呼啸，夕阳渐渐沉入地平线，两个身影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挺拔。他们的话语，随着风沙传向远方，那是少年对未来的憧憬，也是战士对家国的誓言。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初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