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歌》林祈佑

88、第八章 无妄灾劫（6）

　　燕未然单膝跪地，对皇帝道，“微臣救驾来迟，请陛下降罪。”
　　皇帝一摆手，道，“罢了，你先去白马寺瞧瞧羽商和慰宁，他们两人正和贼寇交手，你且过去助他们一臂之力。”
　　燕未然也不起身，道，“微臣不能遵旨。”
　　“什么？”皇帝一瞬间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燕未然道，“此时陛下安危未定，微臣不能离开陛下身畔。”
　　皇帝猛然有些发怒，道，“你连朕的话都不听了？”
　　燕未然道，“陛下的安危大过陛下的命令。”
　　皇帝怒道，“好，好，好。就你忠心耿耿，你不去，朕亲自去。”说罢拂袖转头，向着来时的路走去。
　　燕未然起身，牵过身后的红马，一声不响的跟上皇帝的脚步。
　　太子见皇帝如此生气，对燕未然闷声说，“还不快将马匹让给父皇乘坐？”
　　燕未然道，“电掣性子火爆，不服他人管教，微臣恐怕劣马伤了陛下，故而不敢献马。”
　　太子听此话，也气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拂袖而去。只有相王一个人留在燕未然身边，神情复杂的看着他，看了半天，最终说出了几个字，“未然，很好，很好。”
　　燕未然也不说话，只是默默的跟着皇帝的脚步。
　　此时天寒地冻，路途难行，先前逃亡之时太子尚且摔了几个跟头，走的自然不快，可是眼下皇帝忧心燕羽商与萧慰宁安危，走的竟然比来时还快，只苦了太子，行没多远就摔了一跤，远远的落在了后面。
　　猛然听得皇帝惊叫一声，只见他疾跑了起来，一把将前面倒地的人抱住，眼泪簌簌落下。
　　那人倒在雪中，浑身是血，正是萧慰宁。
　　他被冻的迷迷糊糊，几欲睡去，忽然感觉到一股温暖，睁眼看时，正是皇帝抱住了自己，于是笑了起来，道，“伯父，侄儿挡住了那几个贼寇。”皇帝眼泪落的更加厉害了，道，“朕知道，朕知道，慰宁你很好，很好。”他扭头向身后大喊，“来人，赶紧叫大夫来，救朕的侄儿。”
　　燕未然木然道，“陛下，微臣来的快，其他人没跟上，要传大夫，得等半日。”皇帝勃然大怒，“废物，你会做些什么？朕要你何用？”燕未然被皇帝如此斥责，脸上仍旧半点表情没有，也不再回话。
　　萧慰宁的声音低微而虚弱，“伯父，不要骂七哥了，他说的也是实情。侄儿没事的，伯父不要太担心。”
　　皇帝道，“朕以后一定不允许你再偷偷跑出去胡闹了，朕要牢牢的看住你。”
　　萧慰宁道，“伯父，二哥还在白马寺和那少林和尚打斗，你快叫七哥去接应他。我怕二哥出事。”
　　皇帝连忙应声，道，“好，朕这就去找羽商，慰宁，你先上马。”他说话间就要扶着萧慰宁起来，又斥责燕未然，“还不快将马牵过来。”
　　燕未然道，“电掣性子顽劣，除了微臣，其他人不能驾驭。”
　　皇帝怒容满面，喝道，“燕未然，朕回京之后必然治你的罪。”
　　燕未然并不请求恕罪，只是将萧慰宁从皇帝怀中接了出来，自己上马抱着萧慰宁，依旧缓缓跟着皇帝的脚步行走。
　　走不数里，便见燕羽商疾奔而来，脸上神色匆匆，显然甚是担心皇帝一行人。
　　待远远的看到皇帝安全无恙，这才显露出笑容来，可近了之后发现萧慰宁重伤昏迷，不由得神情又是一变。
　　皇帝见他无事，一颗揣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道，“羽商，你速去洛阳城中带兵过来，还要洛阳城中最好的医生，快去，快去。”
　　燕羽商道，“未然这不是骑着电掣么？他去岂不是更快？”
　　燕未然在马上对燕羽商一拱手道，“微臣在此护驾之责更重，不敢轻离陛下。”
　　燕羽商也不多想，道，“好，我去带兵，你们慢慢的跟上。慰宁交给我。”
　　燕未然见他伸手来接萧慰宁，神色决绝，便将萧慰宁从马上放下，交到燕羽商手中。燕羽商轻轻的托起萧慰宁的身子，生怕弄伤了一丝一毫，还在他耳边轻轻的说，“慰宁，二哥带你去看大夫。”说话间足下发力，展开轻功奔向洛阳城。
　　他这一发力奔走，可比皇帝一行快的多了，没多久就看到高高的城墙耸立在远方的地平线上了。他心中稍定，柔声对怀中的萧慰宁道，“慰宁，洛阳就要到了，马上就有大夫了。”
　　“小友且慢。”一个柔和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仿佛说话的人就在身边，可是他回头看时，却见十余丈外，一个蓝衫的中年道人如同御风一般的飘来。
　　那道人头戴紫金冠，剑眉入鬓，脸上温润如玉，隐然有珠宝之光流动，绝似一个得道修仙的羽士，正是崆峒掌门程度雪。
　　燕羽商看了他一眼，脚下丝毫不停，道，“道长有什么事情稍后再说，在下有极为重要的事情要做，少陪了。”
　　程度雪道，“小友不听在下一言就匆忙而去，岂不是有失礼数？”
　　燕羽商道，“挚友重伤，在下心急，顾不得那许多礼数。”
　　程度雪道，“在下略通医理，小友何妨将朋友放下，让在下一观？”
　　他二人说话之时，脚下丝毫不停，身边之物飞速后退，只是不同的在于燕羽商全力疾奔，而程度雪则是悠然自得，御风而行，两人高下，一眼即知。
　　燕羽商虽然心急萧慰宁伤势，可是心中雪亮一般，这道人自从早上出现在白马寺，然后与岭南王家以及少林慧寂一番谈论，稍后那少林慧寂就来找自己的麻烦，而他先前飞奔寻找皇帝一行之时，也见王维海和王维意两人死在半路上，萧慰宁身上的刀伤也是他两人所伤，想来正是萧慰宁与王氏兄弟力拼而两败俱伤。是故心中对这程度雪大为警惕，只怕他也如岭南王家和少林慧寂一般，莫名其妙的来找自己的麻烦，自己若是单人在此，自然不惧，只是现在萧慰宁重伤，自己须得护住他，绝不是这道人的对手，想及如此，索性连话也不答了，只是脚下更加了三分力。
　　程度雪仍旧是轻飘飘的跟他并肩而行，道，“小友若不停步听在下一言，只怕日后后悔莫及。”
　　燕羽商道，“任你舌粲莲花，也休想阻我。”
　　程度雪道，“在下若要阻你，你走的了么？”
　　燕羽商心中一惊，忖道，“果然要与我为难。”可是嘴上毫不落下风，“那也得看你有没有那本事。”说话间左脚斜跨两步，竟在不可思议的角度走了出去，刹那间就超出程度雪三丈。
　　程度雪惊道，“移行之术！这天下间竟然还有人会移行之术？”他惊诧之间脚下略慢，已经被燕羽商甩开了十余丈，可是他功力远较燕羽商为深，一个呼吸之间，已经赶了上去，继续与燕羽商并肩而行，只是脸上神色已经不复当初那般谦和了，“你这移行之术是从哪学的？快说。”
　　燕羽商见他如此轻易的就超过了自己，虽然自己抱着一个伤者，可那程度雪分明仍有余力，显然轻功犹在自己之上，心中一凛，道，“移行之术？什么移行之术？”
　　程度雪脸上微露怒容，道，“装蒜。你这使的难道不是移行之术？”
　　燕羽商道，“我使什么功夫关你屁事，你个牛鼻子老道联合起来少林的秃驴，岭南的混蛋跟我为难，你自己现在又装模作样，不就是想拖出我的行程么？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程度雪厉声道，“你通晓移行之术，贫道不能坐视，你且速速与我回崆峒山，将这移行之术的来历详细说明，否则贫道就不客气了。”
　　燕羽商道，“我还怕你个臭牛鼻子？有什么招数你想使，还得看追得上我追不上。”说话间又是一个奇异的跨步，瞬间甩开程度雪数丈。
　　可是燕羽商这移行之术所学时日终究较短，而且程度雪内力精深，长路飞奔要强于燕羽商，他不过是短暂拉开两人的距离，可片刻就会被程度雪追上，眼见一个跑一个追，极快的穿过洛阳城门，守城的卫兵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什么东西，就见两条影子一闪而过，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程度雪见燕羽商毫无停留的意思，喝道，“你再不停下贫道就出手了。”
　　燕羽商不敢答话，只将所有的气力都用在脚下，只盼能稍微甩开对方一点。
　　程度雪见他如此，再不犹豫，腰间长剑铿然出鞘，只见黑光一闪，急刺向燕羽商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