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尘妖》祭日彩

6、出山

　　少年漂亮秀气的眉纠结在一起，额间沁出细密的冷汗.想是梦见了不想见的东西。黑衣少年看了一眼正在恶梦中挣扎的少年，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带着口水的茶喷溅在脸上，少年微微皱眉，镜尘妖看少年似乎还没醒又补了一口，可惜不巧的是少年刚睁开眼就看到那个人对着他喷水，好看的眉头拧在一起，镜尘妖看得有些不悦。
　　袁希离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简单雅致的竹屋，实在与眼前的人太不相衬，想着又撇过脸去。然而那讨厌的声音又响起，“我说小美人，你就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
　　袁希离依旧不理他，那黑衣少年戳了戳他，“喂，你也不用这样吧？”
　　"跟我一起来的那个人呢？"袁希离不理会他的问题，问起夏世玄的下落。
　　镜尘妖不理他，两人在房间里无言相对，他倒要看看谁会先沉不住气。

　　显然袁希离处了下风，夏世玄的安危倒不用他担心，但他一定要找到苍玄子，而眼前这个人可能是唯一知道苍玄子下落的人。于是他回过头看那个坐在桌前的人，把玩着烛火，烛光跳跃在他的指甲，袁希离发现那人的手指极为纤长，在烛光下显出淡淡的玉色，这个丑八怪的手怎么长得这么漂亮。
　　“喂。”
　　十年风水轮流转，那人依然把玩着烛火，烛光倒映的瞳孔闪出异样的色彩，灰色的？微微讶异后，再喊了一声，声音里有了些婉求的意味。
　　“嗯。”那人终于应了一声，手指依然流连在烛火中，“你想知道什么？”
　　“你……叫什么？”
　　镜尘妖笑容瞬间绽放，来到袁希离的眼前，“你想知道？”
　　袁希离点了点头，他当然想知道，不先知道这个人姓甚名谁，日后怎么收拾他。那两颗虎牙实在碍眼，迟早有一日他要将他拔下来。
　　镜尘妖伸手弹了一下少年的额头，“你在打什么歪主意？”想了一下又说，“既然你想知道我叫什么，那么作为交换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叫季离。”
　　镜尘妖扯出邪笑，少年终于明白这人为什么这么碍眼了，“你他妈的能不能别给我笑！”少年几欲抓狂，镜尘妖笑容不减，说道，“你不乖哦，怎么可以告诉骗我呢，袁希离。”
　　袁希离的神情明显僵了一僵，这个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袁希离？先皇驾崩，炎武帝妃失踪之后，再也没有人叫过他的本名，有时候甚至连他自己都快要忘了自己叫什么。只是此情此景，被这个讨厌的人喊出自己的名字，袁希离当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我知道你想知道很多事情，只要你亲我一下我就可以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怎么样？”仿佛是提了一个很好的建议一般，镜尘妖邀功似的看着袁希离，深灰色的瞳孔里光华流动。
　　袁希离偏过头去，漂亮的脸蛋不知是因为恼怒还是羞涩微微泛起红色，这个人未免也太过无理了，袁希离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人调戏，而且是个男人！
　　“好了好了，既然美人不愿意，那在下换一个条件，那么告诉我你刚才做了什么梦？”
　　镜尘妖感觉到他的僵硬，无奈的摇了摇头。“袁希离，你真的不适合当一个王呢。”
　　“你管我！”袁希离挥开镜尘妖，袁希离发现自己在这个人的面前就是不能很好的将情绪隐藏起来，这个人一定是天生跟他命里犯冲，朕适不适合，关你屁事，朕不跟你来这套！
　　“你他妈的只要告诉朕你叫什么！”袁希离几乎是吼出声的，镜尘妖委屈的捂了捂耳朵，而后瞬间的上前抱住了袁希离，嘴唇贴在少年的耳后，“记住，我叫，镜尘妖，镜子的镜，尘埃的尘，妖孽的妖，我……对你很感兴趣。”然后很是识趣的在袁希离的巴掌上来之前跳到离他一丈远的地方。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暴力？”
　　“你他妈下次再敢贴这么近跟我讲话我就灭了你！”袁希离的眼中尽是防备，这人实在让他有一种莫名的恐慌。
　　“我说你能再没教养一点么？”
　　其实就连袁希离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从小到大暴粗口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在这个人面前什么仪态，什么风度，全他妈的狗屁！
　　“可以，我……”袁希离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闭嘴，你想知道的事情我可以告诉你，你现在给我好好听着！”
　　镜尘妖在床沿坐下，“第一，东离国天灾四起，苍兰国纯纯欲动。”看了一眼袁希离，“第二，元武帝微服出宫。”袁希离的表情不免错愕，“第三，你为了苍玄子来到这里，不是为了我。”
　　“废话。”袁希离小声嘀咕，镜尘妖依然笑着看着他，“第四，你想见到苍玄子必须求我。”说完挑衅似的看着他，表情玩味而放肆。
　　袁希离当即就在想，死妖孽，你他妈的能再笑得贱一点么？
　　“我凭什么相信你？”袁希离很清楚自己没得选，但是依然问了一句
　　“信不信随你，我去看看你的大将军死了没有。”镜尘妖人还没到门口，竹制的小门就被人暴力踢开，屋外的风雪突然惯了进来，镜尘妖那不大的眼被微眯了一下。夏世玄提着剑打量着屋内的情况。夏世玄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点了穴，想着袁希离的安危，就硬冲了穴道，出门一看到的依旧是满地银白，只不过多了几间竹屋，来不及细想看到有烛光的的房间就踢脚踹开了门，正遇上要出门的镜尘妖，夏世玄一看是那个黑衣少年当即把剑架在少年脖子上，力道没握准，剑在镜尘妖的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痕。镜尘妖也不躲闪，两人就这样对峙着。
　　“住手！”袁希离的声音从镜尘妖的身后传出。夏世玄的目光跳过镜尘妖看到已经起身的袁希离，脸色有些苍白，除此之外好像并无大碍，夏世玄还是不放心的问一句，“少爷，你没事吧？”
　　“死不了，放了他，只有他知道苍玄子的下落。”
　　夏世玄缓缓的收回剑，走到袁希离身后。袁希离看向镜尘妖，竹门还没有关上，寒风夹杂雪花从狭小的门口涌入，雪花在他身后飞舞，袁希离有瞬间以为他是美丽的，而瞬间之后又想摔自己一巴掌，就他这副模样哪有半点美丽可言。
　　“镜尘妖，关于你的条件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你要带我见苍玄子。”
　　“没问题，不过请不请得动他，我可不管哦。”
　　“好!”现在什么都你说了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那么，跟我来。”
　　袁希离二人跟着镜尘妖出了小屋，打量了小屋周围的环境，小屋的周围还有一间较大的竹屋，另外还有两件较小一点的，竹屋被大片的树林包围，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两人跟随镜尘妖来到了一间稍大的房子，“你们先在这里等着。”镜尘妖将他们拦在屋外。
　　两人只好在雪地杵着等待传召，袁希离想想都想笑，以往不都是别人等他的传召么？
　　“你们进来吧，”并非镜尘妖的声音而是一种更为深厚苍老的声音。两人推门而入，并非什么特别的房间，茶桌上紫鼎燃香让这房间充满了一种奇异的香气，这若是普通的香也就罢了，但是这种香气袁希离只在当年的炎武帝妃身上闻到过，那是一种很浅淡的气味，带些冰冷的味道，不是任何一种香料所能散发的气息，只属于炎武帝妃的香气，在这种地方怎么会有？莫非……
　　疑惑的看向主位才发现主位被竹帘挡了去，隐约看到有个人影坐在帘子后，而刚才进来的镜尘妖却不见了身影。
　　袁希离微微欠身，“晚辈拜见老先生。”夏世玄也跟着作揖。
　　“不用客气了，看来我那劣徒没好好招待你们，我在这里给你们陪不是了。”说是这么说，但老人家看来并没有要从竹帘后现身的意思。袁希离倒也不是很在意，早就听说这苍玄子这辈子放在眼里的没有几个，自己也没指望是那么几个人中的一个，因此心里也不恼。
　　“老先生，我们的来意相信您也很清楚，不知老先生可否出手帮忙？”
　　帘后的人没有动作，“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仅仅是一瞬间的事，少年帝王屈膝下跪，膝盖砸在竹制的地板上沉闷的声响让在场的两人都怔了怔，帘后的人惊奇的张大了嘴。
　　“我，袁希离以东离皇帝之名，请求老先生看在东离百姓的份上出手相助。”话完以头点地。
　　时间仿佛是静止了一般，夏世玄完全不理解袁希离的举动，即使有求于人，但是男儿膝下有黄金，何况是堂堂天子，而这个苍玄子仿佛是没听见一般，没了回应。这时从左边的窗户传来一阵异响，等夏世玄回头去看时只看见一抹白色的影子向帘子后的人扑去。
　　“嗷呜……”
　　“啊……”
　　一人一狼同时喊出声，跌出了帘子，将跪在地上的袁希离撞翻，两人一狼好不狼狈。
　　袁希离抬眼看眼前的人，哪里是什么苍玄子，分明是那个死妖孽。袁希离一动不动的盯着镜尘妖，看着那种讨厌的笑容慢慢扩大，深灰眼眸笑意流连。
　　“这位公子。”夏世玄开口，“我们少爷并没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何苦戏弄侮辱我家少爷？”
　　镜尘妖笑容尴尬的静止在脸上，无辜的看向袁希离。
　　“镜尘妖。”仿若是最平常不过的问候，袁希离这一声喊得平静而温和，让镜尘妖不禁打了一个寒噤。“你是苍玄子么？”
　　镜尘妖不看袁希离，捧起那头雪狼的头，左揉右捏。死奇奇，谁让你出来捣乱的，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那个皇帝对我下跪了耶，知不知道，你让我暴露了，那个脾气怪异的小美人可是很记仇的，他要是来寻仇我就把你的脸揉成面团！雪狼好像能听见主人在说什么，微微缩了缩脖子。
　　“如果我说我是，你会信么。”
　　“不信。”此时，少年帝王的脸上已不起波澜。镜尘妖接着说，“那不就得了，好了，刚才的事是我不对，不过作为道歉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们苍玄子不在这里，而且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袁希离从地上爬起来，面对夏世玄说了三个字，“杀了他！”
　　夏世玄拔剑刺向仍坐在地上的袁希离，带着凌厉杀意的剑在靠近镜尘妖脖颈之前已被一只手抓住了剑身，那人仍不吝啬的露出漂亮的虎牙，鲜血沿着剑身和他的手臂下流，有一部分流进了他的袖子，还有一部分变成斑驳的血滴落在雪狼洁白的皮毛上，绽放点点红梅。夏世玄有些愣住，他自认为自己出剑的速度和力度都不是普通人能达到的，可那少年却是那么轻易的接住了。
　　“喂，袁希离，就算那老头子不在，你也不用这么对我吧。”
　　夏世玄微微吃惊，这少年是什么人，竟然知道圣上的名讳。疑惑的看向袁希离，后者正回身看着镜尘妖。
　　“就凭你欺君犯上，就足够你死一万次，一剑了绝你对你也够客气了。”
　　一只收赤手握着剑身，另一只手悠闲的抚摸雪狼柔顺的皮毛，那样子极是优雅。那雪狼似乎能感受到主人的淡定，并不显惊慌。
　　“苍玄子在哪里我是不知道，不过他能做的事我都能做。”
　　袁希离走近他，对着镜尘妖扯出一抹笑容，紧接着就着夏世玄的手生生的讲剑从镜尘妖的手中抽出。然后静静的看着那人脸上轻微的抽搐和依然不变的浅笑，大笑出声。
　　“你真当朕是傻子么，被你骗一次又一次？”
　　镜尘妖小心得将受伤的手藏到身后，说道，“信不信由你，你要明白你的侍从杀不了我，你也不能，所以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你和你的侍从离开这里，就当没有来过这里，要么带我一起离开，你的万里江山我可管不了，不过救你的子民在下还是很有信心的。”
　　夏世玄将剑收回剑鞘，等待主子的指示。
　　虽然这个人一副玩世不恭的痞子样，但袁希离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绝对不简单，但是究竟要不要相信这个人呢？
　　见袁希离没有回应，镜尘妖只当自讨没趣，“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稍后我送你们出去。”
　　镜尘妖自顾翻出药箱来，背对着两人为自己上药，摊开的掌心已被鲜血染红，然而那道伤痕却不知去向，镜尘妖看着自己的手掌若无其事的上起药来。
　　等到三个人离开房间,外面已是晨曦微露，细碎的光落在雪地上，折射出星星点点的光芒，镜尘妖站在雪地中间，右手伸出，在空中不知画了什么，而后双手合十，念出解封咒语，身后的两人只能看见空中神秘的图案微微发光而后消失不见，四周景物没变，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镜尘妖转过身对他们说，“你们可以走了，现在，当然如果你们舍不得我的话可以流下吗，结界一炷香之后关闭。”说完便不再理会他们，斗耍起奇奇来。
　　袁希离也不想多做停留，当他一只脚踏出结界时不免微微惊奇，自己的一只脚消失在视线里，回头看看正在逗狼的那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看来那家伙真的不简单呐。慢慢的把踏出去的脚收回，对着那人的背影喊道：“镜尘妖，跟我走。”
　　镜尘妖逗狼的动作停了下来，“你让我跟你走我就跟你走，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说完便继续之前的可耻行经，将奇奇推倒在地上推过来翻过去，奇奇一副幽怨的样子看着几步之外的袁希离，好不可怜。
　　袁希离走到镜尘妖身边说，“无论你开什么条件，只要瘟疫平定之后，朕都可以满足你。”说话的语气极是平静，看来是看透镜尘妖这个吃软不吃硬的家伙了。然而镜尘妖依然不理他，这就让他有些抓狂，“镜尘妖，你到底想怎么样？”
　　袁希离完全没想到镜尘妖会突然站起来，猝不及防被撞到了鼻子，捂着鼻子一脸怨毒的看着罪魁祸首，只见那罪魁祸首正带着人畜无害的笑容看着他，然后暧昧的靠近袁希离的耳侧，用只有他们两人听见的声音说，“只要你，把朕这个字去掉……”话未说完，就被对方一拳打中了腹部。
　　镜尘妖连退了两步，用幽怨的眼神看着袁希离，“小离离，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明明是你有求于我的说。”
　　“我说过，下次你再敢靠这么近跟朕……我说话，我就灭了你。”
　　镜尘妖不再看他，转身蹲下继续虐待奇奇，“奇奇啊，你说怎么会有这么没良心的人啊，还是你最好了。”说着，把奇奇的耳朵使劲的捏了捏。
　　袁希离一脸嫌弃的看着正抱着狼玩得不亦乐乎的少年，上前从他手中把那头狼夺了过来，头也不回的踏出结界，夏世玄随即跟了出去，留下镜尘妖一人愣在原地。
　　妈的，那家伙给这头狼喂什么了，真重。袁希离在心中咒骂了一句。
　　两人一狼出了结界没多久，就见一个身影跌跌撞撞的从结界里跑出，嘴里喊着，“奇奇，奇奇……”
　　袁希离看了一眼，然后用眼神示意夏世玄跟上，看来这头狼对这家伙还蛮重要的嘛，想到这里袁希离突然觉得神清气爽。
　　跟在身后的人好像也不急，不紧不慢的跟着，倒是袁希离抱着这么重的狼走了大段的雪路手臂有些受不了，回身往夏世玄手上一扔，继续前进。
　　虽然是下山的路，但是由于积雪太过深厚，走起来依然十分费劲，而可怜的夏世玄抱着得了肥胖症的雪狼，不能扔给那个叫镜什么的少年，更不能扔给他伟大的君王，两面为难。
　　镜尘妖不时上来摸摸狼腿，夏世玄拼命的抱着，看看袁希离的眼色，漂亮的脸蛋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夏世玄总觉得他在笑，戏谑的，淡淡的。
　　感觉手中一空，夏世玄才发现手上的那头大家伙已经回到了袁希离手上，镜尘妖伸手要来抢，袁希离漂亮的一个转身躲了过去，镜尘妖他背后伸手去捞，然而袁希离更快一步蜷缩起来将雪狼护在自己怀里，可是由于雪地太深，身体转过去脚却不便移动，一个不稳便摔倒在地，镜尘妖的身体瞬间失了支撑也一并倒了下去。
　　镜尘妖以搂着袁希离的方式栽倒在雪地里，被折腾来自折腾去的雪狼此时终于可以逃离魔掌，迅速的从袁希离的怀里跳了出来，然后用愤愤不平的眼神盯着栽倒在雪地里的两人。
　　袁希离几乎快要抓狂，这个将他压在下面当人肉垫子的家伙居然还不起来，“你他妈的还想躺多久。”
　　一旁的夏世玄听了这话着实吃了一惊，在他的印象中，他的那位少年帝王可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呢。
　　“嘿嘿嘿……”镜尘妖干笑几声，以极快的速度跳离袁希离，这个小美人的脾气他也差不多摸清楚了，如果再慢一步的话，被打个几拳是免不了的。
　　袁希离也不理会他，方才逃离魔掌的奇奇已经被夏世玄抓在手上了，主仆二人似乎达成了一致的默契，完全不理会在后面抓狂的镜尘妖，继续前进。一行四人，哦，不，三人一狼留在雪地里被身后落雪掩埋，连峰山的雪，千年飘荡，不曾为任何人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