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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叶星澜睡得正香,隐约感觉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不过不是“晏微”也不是“叶星澜”,而是“阿星”。

      她虚虚地睁了只眼,看清来人是阿宁后放心地翻了个身,让不停拍自己肩膀的手扑了个空。可阿宁一直低声叫唤不停,催她赶紧起来。

      本来就吃不饱,现在睡不好心里更是一窝火,她平躺着蹬了两下腿出气。

      阿宁蹙眉弯腰捡起一件亮墨色的貂裘,问:“这是谁的?你昨晚盖着睡可觉得冷,要不我再回去给你那件披风。”

      还躺在地上的人睁开一只眼扫了下被阿宁左右翻看的貂皮大衣,倒是一点也不眼熟。

      没了睡意但依然赖地不起的叶星澜伸了个懒腰,哈欠道:“难怪我凌晨的时候出一脑袋汗。不过这大衣挺保暖的,这里冬天下不下雪,下雪的话到时候你也给我买一件。”

      阿宁把那件大衣叠好放在一旁,“这会儿大家都还没醒,我让小厨房偷偷做了你喜欢吃的烧鹅,你昨晚一定没吃东西吧......”

      丞相夫人倒是对叶星澜这个干女儿很是上心,嫁妆备得丰厚不说,除了阿宁贴身服侍,连带月嫂厨子花匠马夫全是出嫁前一天新招来的。

      成婚第一晚就被罚,叶星澜知道自己在将军府不受待见。

      刚好祠堂翻修她负责监工,每天早出晚归,白天在酒楼吃宴席,晚上回小厨房吃家常菜,完美避开和慕家任何一个有话语权的人碰面。所以到现在她这个新妇都还没和大家正式地吃过一顿饭。

      不吃也好,省得被人家当盘菜挑来挑去。

      食盒里飘出浓郁的油脂香气,在短短的几秒钟里,食欲最终战胜睡意。她咽了咽唾沫,支起双膝一骨碌从地上爬起。

      阿宁递来一只火候恰到好处的鹅腿,她突然想起自己昨晚吃过的鸡腿。叶星澜用肩膀蹭了蹭阿宁的手臂,有些得意:“其实我昨晚吃了东西,没想到吧。”

      “府里有人给你送吃的?”阿宁一脸疑惑。

      “慕家人可没这么好心。”叶星澜扭头指了指身后的牌位前的贡品,窃窃地笑,“我掰了只鸡腿,还吃了苹果。”

      阿宁一下就瞪圆了眼,连连起身朝后走去,“这里是祠堂,你怎么能吃贡品呢!你就是饿着也不能吃贡品呀,要是被他们发现肯定又要受罚了......”

      叶星澜盘腿坐着,好不惬意地啃着烧鸭,心里暗想,这阿宁变脸的速度比她吐骨头还要快,明明上一秒还担心她饿肚子,现在又责备她没礼数。

      一个两个的天天把礼貌教养挂在嘴边,又不能当饭吃。

      叶星澜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边把骨头嚼烂:“你把盘子转个方向就没人发现,大不了就说是老鼠吃了。”

      身后的指责声骤然消失,叶星澜以为阿宁是照自己说的做了,发现这是个好办法便就此打住。

      谁知阿宁脸色沉重地走来,“你昨晚是饿晕过去的吗?”

      这个玩笑听起来着实心酸,叶星澜把骨头吐在食盒里,“呵呵——没差别。”

      “那烧鸡是完整的,苹果也没有少啊。”阿宁盯着。

      见阿宁一脸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叶星澜赶忙起身,并没有放下手里的鹅腿,边吃边把牌位前装烧鸡的盘子三百六十度转了个遍,呆了两秒后又把插着香烛的烟灰拨开,依然空无一物。

      她的眼睛一下瞪得比阿宁还要大:“难道慕家的祖宗里有仙女教母!?”

      “什么是教母?”阿宁问。

      解释不清楚也懒得解释,叶星澜继续撕咬着鹅腿,含糊道:“算了,你就当闹鬼了吧。”

      阿宁突然往叶星澜身上靠,脖子缩在衣领里,怯怯开口:“这里不会真的有鬼吧,你别吓我。”

      天还没亮透,窄小的窗外依然没有光景,摇曳的白烛照亮一支支牌位,淡淡的光圈堪堪将两人笼罩住,红色的桌布被风微微吹动,挑高的屋檐极具压迫感,四下寂静无声。

      意识到这里是信奉鬼神论的古代,自己的话给人徒增恐惧,叶星澜拍了拍女孩的肩膀,把嘴里的肉咽进肚子里,改口说:“我的意思是我这个馋鬼饿晕了,我应该是在梦里吃的。”

      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信这个世界上有神鬼,但骨头和果核确实消失得无影无踪,被偷吃的烧鸡也完好无损,还有这件貂皮大衣。
      半夜做好事不留名,慕家谁有这么好心?

      一个巨大的问号压在叶星澜的心头。

      还没来得及思考,一道清脆但极度令人倒胃口的声音穿透耳膜,叶星澜咬着骨头的后槽牙停了下来。

      “祖母让她在这里罚跪,不是让她来享福的,谁允许你给她送吃的!”

      少女一袭红裙,俯视着歪在蒲团上抱着食盒吃得满嘴油光的叶星澜,从眼神到头发丝都浑身散发出刁难的意味。

      又是穆大将军的妹妹。

      还没填饱肚子就要上战迎敌,叶星澜有心无力,把卡在喉咙的最后一块肉吞下去,抬头淡淡地扫了少女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愣了一瞬,接着勃然大怒:“你居然连我名字都不知道,丞相府到底有没有教你规矩!”

      “将军唯一的小妹,慕兰风。”阿宁捂着嘴小声提醒,叶星澜不忍皱了皱眉。

      人如其名,这个木兰确实挺疯的。

      叶星澜放下怀里的食盒,一边站直腿一边抹着唇角,闲散道:“木兰啊,你要是实在没事做的话,上去补补屋顶昨天被我踢下来的瓦片。”

      养尊处优惯了的人怎么做得来这种事。
      疯木兰拍掉叶星澜指着房檐的手,嚷道:“你不仅没有好好罚跪,还敢指使我。你在这里偷吃,难道不怕祖宗惩罚你吗!”

      “我一不是慕家人,二没做亏心事,我怕什么”叶星澜耸耸肩。

      “你既然嫁进了将军府,只要哥哥一天不把你赶出门,那你便生是慕家人,死是——”

      慕家鬼三个字还没说完,但叶星澜叶知道面前这位长牙五爪的旧时代女性想表达的意思。

      她没好气地大声打断:“你们慕家人是什么很好的东西吗!这世界上男人大把抓,你要是知道谁愿意嫁给一个你哥哥这个鬼煞阎王的人可千万要赶紧告诉我,我一定拿了休书马上走人。真是谁嫁进你们家谁倒霉。”

      “你、你、你——”

      要论起打嘴炮,叶星澜自认只要发挥正常水平就无人能敌。

      疯木兰越是气得语塞,她越是兴奋,所以学着木兰的语气更加肆无忌惮地挑衅:“两个耳朵之间夹着回族禁忌的人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有就赶紧走,别打扰我休息。”

      疯木兰气得眼珠都快滚出眼眶,最后憋出一句:“我要去告诉祖母。”

      这是打了败仗要搬救兵,可叶星澜根本不怕,抬起下巴冲气急败坏的疯木兰的背影嘬嘴:“啧啧啧,我打疯狗可从来不看人脸色。”

      没等叶星澜得意地重新拿起烧鸭,疯木兰突然折了回来用力揪住她的头发,龇牙咧嘴:“你说谁是狗!你居然敢说我是狗!你看我打不打你!”

      长发被人从后硬扯着,头皮痛得发麻,接着双膝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尖叫声不足以表达疼痛。
      向来喜欢黑长直的叶星澜第一次觉得长发这么麻烦,要是这时手上有剪刀,她恨不得把被人揪住的头发全剪了,一点也不可惜。

      阿宁见叶星澜被人拽着头发按在地上,花容尽失地连忙去拉疯木兰的手。

      可这将军妹妹也不是吃素的,力气不是一般的小,阿宁不但没拉开,还被疯木兰一把推倒。

      疯木兰掐着叶星澜的下巴,迫使她紧闭的双眼睁开,恶狠狠道:“你有本事再说一遍!你才是狗!”

      “咳咳——”叶星澜倒吸凉气的间隙猛烈咳嗽两声,依旧嘴上不饶人,“你是。疯狗咬人了。”

      趁着骑在自己背上的女孩低头时,叶星澜飞速抬手同样揪住她鬓角的一撮头发,另一只手胡乱地去抓女孩逐渐狰狞的脸。

      “你给我松手!”
      “你先松——”
      “你先松!”
      “我命令你给我松手——”

      两个年龄不相上下的女孩就这么拽着对方的头发,不顾颜面地抓着对方的衣领在列祖列宗前翻滚一圈又一圈,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惊扰了树枝上正要啾鸣的鸟雀,鸟儿们纷纷拍着翅膀飞走。

      跟着两人满地跑来跑去的阿宁也吓得慌乱无神,正准备去找人来劝架时,突然瞥见门口出现一道高大威严的身形。

      穆随一夜未眠,好不容易解决完军营闹事,本想趁早上无人时亲自和晏微解释昨天没能一起陪她罚跪,可看见祠堂里扭打在一起的两人,眉宇间的疲惫瞬间变成了不解和震惊。

      腰间的佩刀和腰间的挂坠因为迈出的大步而碰撞出清脆的声响,穆随站在两人面前,压低音量命令道:“你们两个都给我松手。”

      可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人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凶狠地瞪着对方。

      “你先松!”
      “你先!”

      穆随暗暗叹气,接着俯身分别握住两人的手腕,大力将两人分开,站在脚步踉跄地两人中间,不容置疑道:“在祠堂大打出手,还是女子!真是目无祖先,有违人伦。在祖母发现前,你们都给我回屋好好反省。”

      “你不能走,你必须在这里跪够三天。”疯木兰看向叶星澜,鼓着腮帮子,胸脯剧烈起伏着。

      脸上脖上手臂上都被划出红痕,铁锈味在浅浅伸出的舌尖晕开,叶星澜本来就一肚子火,这会儿听了两人的话更是气涌如山倒。

      她用蛮力挣开穆随的手心:“休书的事情我还没和你算账呢,你给我等着。”

      见穆随还没松开对面的女孩,叶星澜紧忙扭头牵起阿宁的手,在转身前冲疯木兰叫嚷道:“我就要走,就不跪!你这么积极这么有孝心,干脆你跪好了。”

      虽然现在这完好如新的祠堂是叶星澜一手监督完成的,但经过了这么煎熬的一天,她暂时对慕家祠堂毫无好感,满是厌恶,听见穆随让自己回屋,脚下跟抹了油似的带着阿宁飞快离开。

      在叶星澜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后,穆随才松开女孩的手,皱眉厉声道:“你为何对她动手?”

      “是她先恶语相向的。”

      作为长兄的穆随深知这个妹妹是骄纵惯了才会脾性这样不好,但和人动手除了孩童期外还是第一次,不免追问她:“她说你什么了?”

      “她说我是狗!不仅如此,她也没有好好罚跪,还吃东西。呐,证据都在这。”

      顺着女孩手指的方向,穆随扫了眼躺在圆柱后的半只似鸭似鸡的骨架,心想,哪怕天塌了也毫不影响她的食欲,心态倒是比许多将士要稳要乐观许多。

      穆随的嘴角隐隐上扬了几分,片刻后才说:“再怎么样,她也是你嫂嫂,你也不能动手。”

      听到他帮别人说话,少女气愤在原地跺脚:“我不要她当我嫂嫂,哥哥,你什么时候才能休了她?”

      穆随慢步到摆放灵牌的桌边,弯腰拾起桌腿边染上尘的貂裘,道:“圣上指婚,岂是说休就能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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