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心尖的光》短毛蓝猫

6、掌心的温度

　　“那是她回的。”几个小时后顾言希补了一句。
　　原来，所有的暧昧和试探，从一开始就只有江若晴一个人在当真。
　　他大概永远都是这样，若即若离，忽冷忽热，给出一点希望，又迅速抽身，让人连失落都无处安放。

　　“你早就该放弃了。他对你一点都不好。” 叶深替江若晴打抱不平，语气里带着些不忍。
　　“长痛不如短痛，最近你也对他冷淡一点。” 林沐附和道。
　　江若晴低头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抬眼看向林沐，随口问道：“别说我了，你和周予安呢？”
　　林沐撇了撇嘴：“别提了，还那样呗。”
　　林沐课桌里永远都有一块用来放饮料和湿巾。旧的被送走，新的又被放进来，像她一次次下定决心的心情，又一次次被动摇。
　　“周予安和顾言希有什么不同？”江若晴轻轻叹了口气，“对别人的喜欢照单全收，却从来都是含含糊糊。”
　　林沐沉默了一瞬，随即别过头去，声音低低的：“你不懂。”
　　是啊，江若晴不懂林沐的感觉。
　　可她们又何尝不是同一种人？

　　到了晚上，手机依旧按时震动。
　　“考得怎么样？”
　　他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又像是根本不觉得需要解释什么，一如既往地丢下一句问候。
　　江若晴深吸一口气，盯着那短短的五个字，心里反复默念着：要想显得冷淡，每次必须等上十分钟再回复，并且不能超过五个字。
　　“嗯。”十分钟后，她回复道。心里同时却悄悄升起一丝期望。期望他会解释，期望他会在乎，期望他能察觉。
　　江若晴早就应该意识到，他一定能察觉，只是他不会解释，并且也不在乎。
　　他没有再回复。
　　后来的几天里，他也没有来找过她。

　　高一正式结束了，暑假悄然而至。
　　暑假刚开始的那几天，江若晴下定决心要改变自己。或许是顾言希那句“你要是再瘦点没准还有可能”像一根刺，一直扎在心里，拔不出来，也消化不掉。于是，从不运动的江若晴开始每天跑步。上学期少吃中饭已经让她瘦了不少，如今再加上运动，体重一点点往下掉。不知不觉，她已经比刚认识他时瘦了十多斤。
　　或许，江若晴也已经不像当初那么自卑了。
　　林沐拉着她去商场，兴奋地帮她挑衣服。修身的连衣裙、浅色的牛仔裤，甚至还有一条短裙。这些过去从不敢尝试的款式和颜色，穿在身上竟然意外地合适。
　　站在试衣镜前，看着镜子里那个比从前更自信、更好看的自己，江若晴一时有些恍惚。
　　可她却忍不住想，如果顾言希看到她现在的样子，他会露出什么表情？

　　叶深的生日到了，江若晴和林沐早早赶到KTV，忙前忙后地布置着。
　　叶深一进门，目光便落在了江若晴身上。叶深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江若晴，你瘦了好多啊！果然失恋的人就是有动力减肥。”
　　江若晴白了她一眼，抬手轻轻打了她一下：“瞎说什么呢。”
　　她笑嘻嘻地抱住江若晴的胳膊，语气里带着几分神秘：“等会儿给你一个惊喜。”
　　“你生日怎么还给我准备惊喜？我真谢谢你了。”江若晴故意调侃道。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叶深眨了眨眼，笑得意味深长。
　　天色渐暗，KTV包厢里渐渐热闹起来。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叶深的朋友，包厢里灯光暧昧迷离，欢笑声、音乐声、碰杯声交织在一起，气氛逐渐升温。叶深喝了点酒，脸颊微微泛红，兴致更高了。
　　她忽然靠近江若晴， “你看，”她朝某个方向努了努嘴，语气里透着一丝得意，“是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江若晴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一个男生坐在角落里，身材瘦削，肩膀宽阔，白色T恤衬得整个人干净清爽。他的头发略长，刘海随意地垂在额前，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侧脸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温和而安静。
　　他正低头看着手机，神情淡然。
　　那一瞬间，江若晴的脑海里闪过某个人的身影。同样的消瘦身形，同样的漫不经心。
　　江若晴收回视线，轻轻叹了口气，对叶深笑了笑：“你还挺了解我的。”
　　“那当然。”叶深得意地扬起下巴，“这男生叫张洛，长得好看，性格也不错。”
　　可是，他不是顾言希。

　　空气里混杂着酒精和烟雾的气息，音乐一首接一首，包厢里的气氛变得热烈又浮躁。有人起哄着玩游戏，惩罚是喝酒或者真心话。江若晴本来不想参与，却还是被叶深拽了进去。
　　骰子滚动，几圈之后，最终停在了张洛的面前。
　　他盯着江若晴，嘴角弯起一抹不急不缓的笑：“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真心话。”
　　“好，那我问你。”他顿了顿，目光定定地看着她，“你之前一直喜欢的人，还喜欢吗？”
　　包厢里瞬间安静了一瞬，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等江若晴的回答。林沐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些担忧，而叶深轻轻咳了一声，试图打破这份突如其来的尴尬。
　　这样一算，顾言希已经整整一个月没有联系江若晴了。
　　顾言希在暑假顺利去了加拿大游学。江若晴本来不知道，后来无意间刷到了一条动态。
　　“苏雪瑶，不准定闹钟凌晨三点起来！”
　　苏雪瑶。
　　原来，那个女生的名字这么好听。
　　那么，她还在执着什么呢？
　　“……不喜欢了。”
　　这句话出口时，江若晴心里有种莫名的轻松。或许这并不完全是真话，但至少，这是她希望成为的答案。
　　张洛挑了挑眉，似乎对她的回答有些意外，随即笑了笑，举起酒杯：“那，恭喜你。”
　　江若晴没搭理他的意味不明的语气，只是轻轻抿了一口杯中的饮料。

　　江若晴和张洛并不是一个学校的。张洛在另一所排名稍后一些的高中，离江若晴的重点中学有两条街的距离，也不算远。
　　可是渐渐地，江若晴发现，不管是去吃饭、逛街，还是随意聚个会，他似乎总会在。
　　一开始，她以为这只是巧合。
　　可当第三次她们一起去逛街，而张洛“恰好”也在的时候，江若晴终于忍不住问叶深：“为什么每次都带上他？”
　　叶深一脸无辜：“怎么，你不喜欢？”
　　“……我只是觉得奇怪。”她敷衍地回答。
　　叶深笑得意味深长：“那你还真是迟钝。”
　　她当然知道叶深在想什么。
　　叶深想让她快点忘记顾言希，想让她有个新的开始。
　　可是，她并不喜欢张洛。不过，这毕竟是第一次有男生对她表现出明显的青睐，那种感觉微妙得让她无从拒绝。
　　不是心动，却又不忍心推开。

　　张洛是个很会找话题的人。
　　他不会刻意讨好，也不会死缠烂打，而是用一种最自然的方式，把自己留在江若晴的生活里。
　　逛街的时候，他会漫不经心地问：“你们女生都喜欢买这种衣服？”
　　“你可以不看。”江若晴翻了个白眼。
　　“但我得知道啊，这样送你的礼物你都会喜欢。”他说得理所当然。
　　她懒得理他，可他偏偏笑着问：“你喜欢什么类型的衣服？”
　　她又随口敷衍：“随便。”
　　他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行，反正以后你喜欢的，我都记住。”
　　吃饭时，叶深故意把座位安排得刚好，让江若晴和他坐在一起。
　　他看着她的餐盘，随意地问：“你怎么每次都吃这么少？”
　　“因为不太饿。”
　　“还是因为在减肥？”他挑眉，“不用减了，挺好。”
　　江若晴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继续吃饭。可他却像是随意又认真地补了一句：“真的。”
　　这句话轻飘飘的，让人不知该如何接话。

　　江若晴一直以为，这样的相处模式会一直持续下去。他保持耐心，她继续抗拒。
　　直到那天，他们去了游乐场。
　　叶深嚷着说：“暑假都过去一半了，不玩一场，怎么行？”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去了游乐场。
　　“你们谁要玩鬼屋？”叶深兴奋地挥着手。
　　“你不是最怕鬼的吗？”林沐忍不住吐槽。
　　“所以才要一起去啊！”她理直气壮地说，“人多了，就没那么可怕了。”
　　张洛站在一旁，语气随意地问江若晴：“你敢进吗？”
　　江若晴抬起眼，毫不犹豫：“当然。”
　　鬼屋里比想象中还要黑暗。
　　冷气开得很足，墙上的斑驳血迹和耳边若有若无的哭泣声，让人心里有些发毛。
　　走到一半，拐角处突然窜出一个鬼影，伴随着凄厉的尖叫声，江若晴前面的女生吓得猛地向后退了一步。
　　她倒是没叫出来，可心脏还是猛地一缩。
　　就在这时，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别怕。”张洛低声说道，声音平稳而自然。
　　他的掌心很暖，与鬼屋里的冷气形成鲜明的对比。江若晴本能地想挣脱，可脚下一个踉跄，几乎是下意识地，手指攥住了他的掌心。
　　他愣了一下，随即轻轻握住，掌心的温度一点点地传递过来。
　　“……你手怎么这么冷？”他低头问。
　　“这鬼屋冷气太足。”江若晴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静。
　　他没说话，只是轻轻地收紧了一点手掌，像是在告诉她，有他在。
　　鬼屋的路并不长，可她却觉得那一段时间被无限拉长了。他的手掌宽厚而温暖，掌心贴合着她的皮肤，给她安抚的信号。走到出口时，阳光重新洒在身上，江若晴才发现，她竟然一直没有松手。
　　她低头，心脏微微一颤，连忙后退一步，把手抽了回来。
　　张洛瞥了她一眼，笑着问：“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别自恋了。”她别开头，掩饰地揉了揉自己的手指。
　　他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唇角带着一点不明显的弧度。

　　那天晚上回家，街道上风很轻，温度微微降了些，夏天快要过去了。
　　江若晴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心脏还微微有些失重感。
　　很久很久以来，这是她第一次，没有再去想顾言希。
　　顾言希像是某个久远的梦，渐渐淡去，模糊得连轮廓都快记不清了。
　　而此刻的江若晴，站在夜风里，感受到的，是张洛掌心残留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