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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那年春,桃花开了满树;那年秋,枫叶落了满地。

      容景韵刚刚睡醒,昨夜忘了关窗,风吹过窗外那棵桃花树,花瓣落了房间满地。容景韵却是并未有欣赏之意,脸上的神情很是烦躁,语气中带着嫌弃叫人把花瓣扫走,收拾干净。
      见花瓣被收拾走,他这才从床上爬起来,去洗漱梳妆。

      “红杏哥!你在吗?”门外的一名小侍女喊道。
      “红杏哥”,指的就是容景韵,真名容景韵,伎名红杏。
      他人是在的,但他偏要装死不回话。

      不多时,他就听见那个丫头又在急急忙忙的喊:“红杏哥,行行好,你在不在呀?”
      “我家莲生小姐接不到一个准确回话会批我的,行行好呗?”
      容景韵听见“会批我”后终于开口说话了,但出言嘲讽:“告诉你家阿莲姐姐,小爷我现在正在忙,没工夫,与其这般讨好我,不如多费点心思想想怎么讨好那群老、男人。”
      至于为何一家妓、院里有男、妓,那就不得不解释一下了:
      这也是这家青楼在全国都有名的原因,妓、院和断袖楼合并在一起;而且这妓也不分男女,一种只卖艺不卖身,另一种就刚好相反,正所谓“来者都是客”。
      容景韵是前者,莲生则是后者。
      不过也不是所有艺妓都这么规矩,有些没什么名声的小艺妓有时也会包揽下那另一种业务,但容景韵这种,你连一根头发丝都碰不到。
      为何?那也不得不提到一桩旧事了——

      容景韵当时正好好的招待客人,结果不知道这厮发什么病,上来就要轻薄他;他容景韵是谁?那可是全国上下都有名的头牌!“红杏”啊!虽身为艺伎但身手不凡,一脚就将那厮踹飞了出去,他现在还没恢复好。
      此事一经传出,所有对容景韵有非分之想的人呢都纷纷收回了这个念头。
      一是丢人,二是怕死。

      大院里的人呢,但凡长只眼都看得出来这莲生分明对容景韵有好感,但容景韵呢?非但不领情,还经常侧敲旁击羞辱或是阴阳一番。
      容景韵刚整理好发型,转头就看见莲生一脸娇羞的站在门前,双手背在身后,似是藏了什么东西。
      “你拿了个什么过来?”容景韵先发制人,半倚在门框边,抱着胳膊漫不经心的问。
      莲生有些许慌张,说话也有些结巴:“我我...我这不是想着...今天就是你的生辰了...这这是我送你的...生辰礼物......”
      她边说边将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她精心包装了一下,那是一只银钗,款式让他想起在三年前也有个人送了他一把这样的银钗,但样式更为华丽。
      还有一张字条,容景韵用食指和中指夹起来看了一下。

      两行清秀的小字跃然纸上。
      “愿君生辰吉乐,岁岁安康
      如月之恒,如日之升,长似少年时。”
      一封祝贺心悦之人生辰快乐的祝贺信。

      容景韵表情难看了许多,将字条扔了回去,几句将人打发走了。
      莲生不知为何,心中十分委屈,却也只是默默的走了,还不忘把门给他带上。
      容景韵无力地倚在墙边,把脸埋在手里,无声地哭。

      六年了,第一次有人再和他说这些。
      他的母亲,是因为生他而难产去世的。
      他的生日,母亲的忌日。
      在曾经,两位姐姐还会煮上一碗长寿面给他,可现在连一句生辰快乐对他来说也都是奢望。

      很奇怪,再次听到,没有意料中的感激,反倒是排斥更多一点。
      泪落在手心里和脸上,有些温热。
      他抬起手拭去脸上的泪,就着一手潮湿在老鸨一声声催促里抱着琵琶去上工了。

      今早的不愉快,也因为工作繁忙让容景韵暂时放下,专心工作,吟诗作画,写字奏乐。
      可他还是有些心不在焉,甚至是最拿手的曲子都弹错了一个音;不过听着倒也不违和,也就随他去了。

      入夜后,才是最忙的时候;街上灯红酒绿,形形色色的人穿梭其中,也包括些不法分子。
      这和容景韵基本没太大关系,他经常忙的一整夜都合不拢眼,可谓是夜夜给人笙歌取乐。

      今夜却不太平,捕快正在这抓人。
      最近有桩汶河女尸案,让衙门头疼不已;案子刚破,可谓皆大欢喜,结果呢?犯人跑了。
      这群捕快被他们的头头——秦京兆尹秦观下了指令:今晚必须将犯人缉拿归案,不然就让他们全滚回家;这群捕快可谓是敢怒不敢言,现在正拿着画像四下打听有无群众见过这厮;但人员流动性太强,人流量也太大了,基本没问出什么来,没有上头的命令,他们不敢随便封锁街道,但不封锁就抓不到人,张俊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这不他妈就是让他们要么丢面子要么丢饭碗吗?!!
      “刘哥,现在咋办啊?”张俊面露难色,询问捕快长现在怎么做。
      “怎么做?抓人啊还怎么做?!我看你是活腻歪了,连京兆尹的话都敢当耳旁风......”刘锥正准备细细数落他时,看见张俊一脸紧张,还一直往后面指,刘锥看他这幅窝囊样就来气,撸起袖子刚准备骂人,就听见后面传来一声“咳咳”。
      是秦观。
      刘锥那副咄咄逼人的气势也顿然无存,简直叫人怀疑他和刚才那人是不是同一人。
      “京...京兆尹啊...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您也不和我说一声,您看这事闹得,害,我糊涂了,给您赔个不是......”刘锥满脸赔笑,多年行走职场让他成了这么一个油嘴滑舌的老油条,但秦观不吃这套。
      “人抓到了吗?”
      “...没...”
      “......”

      片刻的沉默过后,秦观终于开口:“把这片街道封锁,一家一家排查,我要亲手逮住这畜生。”
      除去家里婚丧嫁娶请假的,以及老得不行实在来不了的、和摔瘸了腿断了胳膊的,加上一个秦观,整整十五人开始大海捞针似的寻找这“汶河女尸案”的凶手。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只二十五分钟,就问到了这厮的藏身之地:乐牌坊。
      证据确凿!这下他就算插一百只翅膀也难飞了!!

      刘锥欣喜若狂,刚准备跑去乐牌坊时就被秦观叫住了。
      他要亲手抓住这断送了一个花季少女未来和性命的人渣,亲自审讯,亲手押送。

      秦观在前台处向老鸨出示了自己的令牌,说过来意后老鸨更是爽快地答应配合了,告诉他那厮去找了红杏。
      秦观只听见了这一句,随后便火急火燎地跑去三楼,走去了最尽头、也装潢的最华贵的那间屋子中,直接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不是那张凶恶猥琐的脸庞,而是一个冰清玉洁的美人在那梳理自己微乱的长发,只留给他一个背影,那一刹那他竟分辨不出此人是男是女,颇有雌雄莫辨的风韵。

      那一瞬间,他竟有些恍惚。
      好熟悉,我应该见过他,见过这幅景象。
      在哪呢?他想不起来了。

      “你是如何进来的?”容景韵撇过头去,几缕秀发搭在肩膀上,手中还拿着梳子,那样式他再熟悉不过:花鸟纹样,他家中还有许多同样式的物品。
      但他脸上略显愠色,明显不满这强行闯入。
      “我...”秦观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没礼貌,真是没有一点家教。
      “你?你什么你?!连门也不敲就闯进别人房中”容景韵眉头紧锁,翘起二郎腿。一副居高临下的意味看着秦观。
      “你先听我说...”
      “我还以为是谁呢,这么大的口气,原来就是个小捕快。”不光话被打断了,容景韵他脸上竟还挂上一丝嘲弄的笑意。
      而且,更重要的是。
      小。捕。快。
      他不过是今天来的时候匆忙了点,穿的看上去像布衣罢了。
      他堂堂一京兆尹,哪受过这等委屈?
      秦观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强忍着怒气,“尽量”心平气和的说:“我是来这里抓捕逃犯的,你能不能......”
      “先配合我一下...?”
      容景韵垂下眼帘,思索了一会,爽快的答:“好啊。”
      秦观刚要出言感谢,就听见容景韵说:“但我也不是白帮你的,毕竟你直接推门进来,可是把我吓到了。”
      “我要点‘报酬’不算过分吧?”
      “报酬”?什么“报酬”??
      纵使他秦观是秦大京兆尹,也百思不得其解。
      他一个闻名全国的艺伎,每天赚的钱和他一个月拿的工资比都要差不多了,能要什么呢?
      他刚要出口询问,就听容景韵红唇微启,嘴角勾起一丝弧度,说:“我要你给我赎身,事结束后,你我两清了。”
      在不知情的人眼中看来,容景韵这莞尔一笑,可谓是美若天仙,但在此时此刻,就于现在这一分钟内而言,他这一笑,对秦观来说,不亚于厉鬼来索命时的那份激动,兴奋地笑。
      秦观在心里估算了一下:保守一千银两,他应该大概或许可以省吃俭用省下来。
      “那给你赎身要多少?”秦观做好了下半生吃土穿布衣的打算,很没底气的问出这一个问题。
      “唔......”容景韵低头想了想,说出一句让秦观差点吐血直下三千尺,一口气上不来去见祖宗。
      因为容景韵说:“一万吧?毕竟我这么多钗子发簪之类的加起来也有一万银两了吧??”
      秦观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容景韵的肩膀,十分严肃的说:“你知道一万银两是什么概念吗?”
      “相当于1000000斤大米,够一个身体健康并且胃口极好的成年男子吃差不多1000多年。”
      容景韵还是不太能理解,把头发挽了一下说:“那你帮不帮我啊?”
      “帮帮帮......”
      秦观一阵肉疼,心说今后几年,不,是这辈子一定不会再踏入这片郊区。
      在这谈论后,一阵上楼的声音引起了二人注意。
      那脚步声很重,上楼的这人一定是体重微胖且身高中等的一个成年男子,与逃犯条件基本一致。
      秦观还在想待会怎么抓捕这厮,还在思索中却被容景韵一脚揣进了柜子里。
      ......

      “小美人,我等你好久了!”是那逃犯的声音。
      “哎呦,瞧您这话说得。”这是容景韵的声音。
      “唔...你身上好脏,去洗澡。”容景韵有些嫌弃,眉头微锁,半推半搡的把人推进了浴室。
      秦观感觉不对劲,悄悄推开柜门,却被眼前这一幕冲击到说不出话来。
      容景韵用一根布条蒙住了那人的眼睛,语气暧昧不清,可神情却冷冽不堪,甚至还带着杀意。
      容景韵半推半搡的将那厮推进了浴室,说:“这位郎君,等一下好吗?小的给您烧水呢。”
      他连声应着“好好好”,神情中满是兴奋与期待。

      “笃。”
      容景韵轻轻敲了下柜门,示意秦观出来。
      “怎么了?事情还顺利吗?”
      容景韵将头偏向浴室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说:“剩下的就靠我们小捕快咯,反正我能干的都帮你干了。”
      “多谢。”
      秦观不再多言,道过谢后便匆忙往浴室去。
      “美人,美人?你咋不说话了?”
      那边显然有些着急了,容景韵却不慌不忙的说:“郎君别急,水啊,还没烧好呢。”
      “嘶...不对啊......”
      秦观和容景韵四目相对;坏了!他察觉出不对劲了!!
      秦观快步冲进浴室中,将人用绳子捆住拉出去。
      “哎哎哎?!这是揍嘛?!!”那厮有些恼怒,语气也凶狠了几分。
      “睁开眼好好看看吧。”容景韵将那系的很松的布条扯下来,在指尖绕着把玩。
      “你...你......!!”他眼珠微凸,眼球早已浑浊不堪,瞪着容景韵,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好啊...你们两个他妈合伙逮我?!!!”他早就被愤怒冲昏了理智,要不是手被捆着,可能容景韵的脖子就被他拧断了。
      “那又如何?”
      “都是为了活命,更何况——”
      “你本就该死,我为何要包庇你呢?”容景韵微微偏头,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但又转瞬即逝。

      人活一世,本就为自己而活。
      他说的没错,毕竟人都是利己主义者。

      “今晚多谢你了。”秦观处理完了那边的公务,回来匆忙道了一句谢就押送着人走了。
      真好,律法之下是正义,正义之下是他们来维护,
      容景韵没那个闲情雅致看他们做剩下的工作,匆忙回屋睡觉了,今晚真是够折腾的。
      他睡前还不忘关窗,以防花瓣再被吹落在地板上。
      今天的一切都是意外,以后不会再有了,一夜过去,皆为无。

      今日春分,昼夜平分,皓月当空。
      真好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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