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的惆怅》净飔居士

2、第 2 章

　　白若云操控着电动轮椅悄无声息地在人行道上移动，看着那些匆匆忙忙，赶着上班的车辆和人群，内心里油然升起一股淡淡的寞落，回想几年前，她的左腿依然完好无损地存在于她的身体之上的时候，她何尝不是这人群里的一员？而现在，她的左腿已经没了，她也就失去了工作能力和机会，因为她曾经做过芭蕾舞教师。
　　她永生难忘的那一刻，充满了恐惧、绝望，和撕心裂肺的哭嚎！她手中握着的是一张医院的诊断书，上面赫然写着：急性化脓性骨髓炎合并败血症。主治医师建议那一栏里写的是：考虑必要时截肢手术治疗，避免败血症恶化，危及生命……
　　滴滴——两声尖锐的汽车喇叭从她身后响起，她才从恍惚的游离状态中醒来，忽然发现自己的电动轮椅开到了十字路口，她的位置占据了机动车右转弯的路径。她有些慌乱地对着身后的汽车摆了摆手，表示了一下歉意，然后把电动轮椅向后挪了一米的距离，继续等红灯。
　　回家的路上，几片提前枯萎的黄叶落在了她的肩膀上，现在是公元2013年的十月初，北方已经入秋了，但还没到满地落叶的时候，或许落在她身上的那几片，只是在和她开了一个善意的玩笑。但对于白若云来说，那黄叶是在提醒她，李哲的生日快要到了……
　　李哲，有着一米八五的身高，健硕的胸腹肌和肱二头肌，俊朗的脸庞，和儒雅的举止气质，在舞蹈学院的所有男教师之中，他是出类拔萃鹤立鸡群的存在。因此也就拥有了一大批倾慕者，白若云也不例外。只要李哲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就紧张，呼吸急促血压飙升。连教学的舞蹈动作都有变形的迹象，但这些，对李哲来说，根本就是习以为常，因为这样的人，这样的事，每天他都不知道要看到多少次。
　　可能是自身条件太过优秀，也可能是早已心有所属，李哲对那些倾慕者的态度出奇地一致，都是平淡如水，对每个试图接近他的女孩都是一视同仁，保持三米的安全距离，有时候甚至觉得他是神，男女情爱和他毫无关系。这让白若云的心里略微的平衡了一点点。
　　2009年的夏末，白若云在这所舞蹈学院已经做了三年的芭蕾舞教师，每天的工作就是伴随着那些经典的芭蕾舞曲，例如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阿道夫亚当的《吉赛尔》等等，把那些优美华丽的舞蹈动作示范给她的学生们。而她自己却从未登上过舞台去亲自表演过一场芭蕾舞剧，这也许就是舞蹈教师的价值所在。这三年里和李哲可以说没有任何交际，只是在同一间舞蹈室训练的时候，白若云远远的，静悄悄的凝望。她知道李哲对她没有丝毫特别的感觉，普普通通的同事之一，她也习惯了李哲对她的忽略，这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然而意料之中的生活总是被突然而至的意外打破。甚至是惊恐万分的打破！
　　“徐欢，不要冲动啊！冷静！有什么事儿你慢慢说，我们想办法解决好不好，你先把刀扔了行吗？你这样一不小心就会伤人的，啊，徐欢，你是一个懂事的女孩，不会让老师失望的是不是？”
　　“不！李老师，我要杀了她！白若云这个贱人！死不足惜！罪有应得！我徐欢哪里比不上其他同学？凭什么她这样对我？要求我做一些很难的动作，我做不好她就没完没了的压我的分？都一年多了！我还是没法毕业，更没法登台演出！行啊！我不好，她也别想过好！”
　　“徐欢，你这样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你先把白老师放开。你那些动作我知道啊，我可以教你啊！我相信你一定会做好的，是，白老师可能对你要求有点高，但她也是对你负责啊，来，放松，别紧张。先把刀放下，好吗？”
　　“我用不着你教我！我想好了，我不跳舞了！我这几年在白若云身边受的委屈、凌辱，伤害！我要拿回来！”这是徐欢近乎疯狂的嘶吼！她手里的刀离白若云的咽喉又贴近了几毫米！
　　“欢欢，你别冲动！如果你能把白老师放开，你随便提任何要求我都可以无条件的答应，只要是我能力范围内的，我能做得到的！”
　　“你是认真的吗李老师？我放开这个贱人你什么都答应我？那好，我放开她，然后你帮我杀了她？哈哈哈哈……”随着那阵女鬼般凄厉的大笑，她的刀，刺向了白若云的嗓子！
　　几秒钟，在普通人看来是那么的微不足道甚至是完全忽略不计的，但是对白若云、李哲和徐欢这三个人来说，几秒钟之内发生的，却是一生的转折。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那几秒钟的时间里，中间充斥着很多人的尖叫，惊恐，混乱不堪……
　　几秒钟以后的场面，超乎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的想象，李哲和徐欢两个人一起撞破了教室的玻璃窗，从七楼直坠地面。教室里只剩下白若云蹲在地上，因为剧烈的惊吓还有对于李哲拼死把自己救下来的震撼，整个身体都在痉挛，颤抖……
　　第二天，校方在整理李哲遗物的时候发现了他生前写的一本小册子，其中绝大部分的内容都是教学笔记，但是有一段是这样写的：“经常有那些不懂我的人说李哲太高冷，冷得就好像一块坚硬的冰，甚至没有一点人情味儿，其实我知道很多女孩都对我挺好的，我明白她们的心意，但我不得不拒之千里。因为我心里，一朵白色的云悄悄地飘了进来，她是那样与众不同，不争不抢，安安静静地躲在角落里注视着我，我能感觉到她那么在意我，呵呵，我倒是要看看这个傻姑娘什么时候才可以勇敢点呢？到那时候我一定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在她耳边说：小傻瓜，我等你等了好几年了！”
　　于是，教导主任把白若云叫到了办公室：“小白，其实有些事都已经过去了，但我觉得还是应该让你知道的好，你知道李哲为什么拼死也要把你救下来吗？你自己看看他生前的日记吧，但你一定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啊！”
　　古人把哭泣分三种，有声无泪谓之嚎，有声有泪谓之哭，有泪无声谓之泣。当白若云看完李哲的日记，有泪无声谓之泣的状态维持了三个小时。她就在教务处办公室的沙发上坐着，有泪无声的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