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四月天》许良辰

5、又不是没一起睡过

　　——01——
　　我憋在家里一周没出门。唐风、唐雨和权叔听说后，专程赶来探望。
　　看到唐风，我心里不禁哀怨，这厮本来是被我拉着报的北京，结果他被录取我却被调剂了。至于小雨和权叔，则是携手同去杭州，尽管不在同一所大学，却在同一座城市。
　　我好嫉妒他们。
　　三人话里话外，居然叫我节哀顺变。这更让我感觉，他们并非来探望，而像是来落井下石的。于是，我黑着脸，将他们请出了家门。随后几天，我郑重地考虑了下，自己是否该复读？
　　答案是否定的。
　　首先，我真的不想再经历一遍高三。其次，也是最重要的，等我复读完再考，唐雅都要毕业了！
　　不就是异地几年吗？
　　有什么大不了的？
　　——02——
　　整个暑假，我和唐雅都没怎么联系，主要是她太忙，没空搭理我。据她说，白天脚不沾地，晚上倒头就睡，三五天不洗头已经成为她的常态。
　　学医果然苦啊！
　　她因工作忙碌而苦，我却因闲得无事生非而苦。
　　于是，我带上相机走出家门，徒步丈量这座自小生活的小城的每一寸土地，截取一帧又一帧的好看画面，然后调色、打印，将记忆化作一张又一张的照片，最后放进相册，封存留念。小城没多大，不多久我就全逛遍了。之后，除了乐乐每天从补习班放学后来找我陪他玩以外，又是一天一天的无事可做。
　　终于捱到八月中旬。
　　这天下午，窗外大雨滂沱，阴凉的光线洒在书桌上，驱赶走全部夏日闷热。我窝在沙发里，翻杂志上最新一期的Photoshop修图教程。此时，电脑屏幕忽然亮起，是唐雅发来□□消息，一如既往的简要明练：“实习结束。”
　　我从沙发上跃起，回：“收到！”
　　依照之前商定好的。次日凌晨，我早早的从床上爬了起来，与唐风结伴一同坐上了开往北京的列车。
　　他去看他的大学，我去看我的唐雅。
　　唐风刚考到驾照，手正痒得厉害。直到火车开动的前一刻，他都还在不停地提议要自驾去北京，但被我严词拒绝。
　　新手上路就妄想开长途？
　　若是搭他的车，我真怕自己英年早逝，再也见不到唐雅。
　　——03——
　　老妈给唐雅煲了排骨汤，装在保温桶里，说是实习辛苦带给她补一补。我一路抱到北京，生怕路上半点闪失。
　　北京火车站，出站口。
　　唐雅一袭鹅黄色长裙，长发剪短了些，看起来更加干练，依旧明眸善睐，美得惊天动地。与她同来的，还有一个之前我没见过的她的室友，是位长着小酒窝，带点婴儿肥的小圆脸女生。
　　女生性格很开朗，指着我和唐风先开口，道：“让我猜猜，你是小然，你是唐风对不对？”
　　她猜对了。
　　唐雅介绍说：“我室友关玲玲，你们可以叫她玲子姐。”
　　我悄悄蹭到唐雅身旁，乖巧问好：“玲子姐好。”
　　唐风酷酷的，双手插兜，只微微点了个头算是打招呼。
　　玲子姐巨能说。一顿饭，净听她一人单口相声，我都没找着有机会好好跟唐雅说话，只能一个劲儿给唐雅倒排骨汤喝。
　　到后来，唐雅大约是喝撑了，阻止我说：“别再倒了。”
　　我说：“你多喝点，补身体。”
　　唐雅剜了我一眼：“那也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啊？”
　　我说：“乖，胖点好，胖点看着喜庆。”
　　唐雅剁了我一脚。
　　挺疼的。
　　午饭后，玲子姐有事先离开。临别她当着唐雅的面，对我说：“小学弟加油，我看好你哦。”
　　唐雅笑嗔，叫她赶快走。
　　随后的行程是搭地铁去看唐风的大学。路程很远，足足花了一个半小时才到站，我感叹于北京城的面积。
　　我们三个都顶着副学生模样，门卫大爷看都没看我们一眼，便将我们放进了校园。唐风的学校挺大，但景致没唐雅的大学好。唐风这二货，进校园后，既没去看教室图书馆，也没去看食堂宿舍，而是直奔操场。
　　恰巧碰到篮球场上有团伙在聚众，他算是找到了组织。
　　顷刻间，打得火热。
　　我和唐雅留坐在远处树荫下等他。一时无话，听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空气里弥漫着她的芳香。
　　真好！
　　夏日的午后，炎热绵长，叫人昏昏沉沉。唐雅斜靠着椅背，阖着双眼，说不出的慵懒。
　　睡着了？
　　轻轻靠近，她没反应，所以我大着胆子偷偷亲了她。
　　意识到自己的莽撞和冲撞。
　　我赶忙退身回来，万分警惕地望着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就快要跳出胸腔。良久，她好似并未察觉，因为她并没醒来。望着她匀称的呼吸，良久，我终于安下心来，悄悄掏出相机按下快门，定格这个刹那。
　　阳光透过繁茂枝叶，碎碎点点散落下来，将她周身弥漫辉光。
　　夏日午后里闪着光的女孩儿。我愿穷尽这世间所有最美好的词汇，来形容这个午后，这个她。
　　——04——
　　直到日照西斜，唐风才跑到跟前对我和唐雅说：“我要请新认识的兄弟们吃饭，你们来不来。”
　　我看唐雅。
　　她摇头，问：“那你晚上怎么住，需要我们等你吗？”
　　唐风道：“不用了，也不知道得到几点才能完事，你俩先回吧！他们说宿舍有空床，我可以过去对付一晚上。”
　　随后唐风跑开。
　　我对着他的背影，低声感叹说：“这厮体力是真好，竟然一停不停足足打了两个多小时。”
　　唐雅看我：“怎么，你的体力不好？”
　　姐姐。
　　你玩笑尺度都开这么大的吗？
　　我罔顾事实，道：“我体力好，当然好，比他还好。”
　　唐雅和我正要出校门时。唐风又从身后追了上来，这次他带着他新认识的兄弟们。阐明来意，说是大伙儿都想跟女神认识下，要个联系方式。
　　我立时警铃大作，挡在唐雅的身前向众人宣示主权：“对不住，女神已经名花有主了……”
　　我话未说完，便被女神一巴掌拍开了。
　　众人哄笑声中，唐雅从随身的包里掏出笔记本，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和手机号递了过去。其中一个子挺高的男生率先抢着掏手机，储存联系方式。
　　唐雅指着唐风向众人道：“麻烦各位帮忙照看这小子，别让他多喝酒。”
　　女神发话，一众凡人自然只有满口应承的份儿。
　　众人再次邀请唐雅同往聚会。
　　唐雅推说有事，婉拒了。
　　我这才长舒一口气，随即又腹诽：唐风这厮究竟报的是什么虎狼学校？见着漂亮姑娘就蜂拥而上？
　　——05——
　　返程赶上北京的晚高峰，我体会了一把啥叫挤地铁。
　　出于本能，我将唐雅护在怀里。可她穿了高跟鞋，站得实在辛苦。我于心不忍提议下地铁去打车，她没同意，说：“现在这个点儿去打车，非得堵在路上。”
　　好容易捱到下地铁，步行到达唐雅学校外时已将近八点。
　　晚餐，随便在校外小摊上打发了。
　　她送我回酒店房间。
　　奔波一天极是疲倦，进门后她便歪在了沙发上，说想小睡一会儿，让我半个小时后务必叫醒她。半小时很快就过去了，我看她实在睡得香，就没忍心喊她。
　　她醒来时已经是晚上的十点半。看到墙上的时钟指针，她猛然坐起，怒目瞪着我问：“你怎么不叫我？”
　　我解释说：“看你睡得香，没忍心。”
　　“你……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她手指着我怒气冲冲，“还好寝室还没关门，不然我一定跟你没完。”
　　她边说着，边穿鞋出门。
　　我跟在后头，小声嘀咕：“寝室关门怕什么，你直接睡这儿不就好了。”
　　她侧目道：“我就知道你是故意的。”
　　“又不是没一起睡过。”我贼心不死。
　　“你胡咧咧什么？”她怒发冲冠了。
　　“小时候呀！”我秒怂，“我们不是常常一起睡？”
　　她转身狠狠地白了我一眼，随后继续一路小跑，终于赶在十一点宿舍楼关门前，成功回到寝室。隔着宿舍的透明玻璃门，她跟我比口型，叫我等着。
　　不得不承认，我的内心是有点小胆怯的，同时也有些小失落。
　　夏夜，晚风微凉，正适合散步。
　　呃，适合散心？
　　独自走在她的校园里，我感觉昏黄路灯投下的影子，都带着许多悸动。
　　我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
　　——06——
　　唐风和我总共在北京呆了五天。
　　期间，唐雅带我们逛了故宫、颐和园、天坛、长城、三里屯……虽然一路拍下许多好照片，但每天大行军似的行程，着实把我累得够呛。唐风则不愧为体育健儿，几天下来面不改色心不跳，分明一副优哉游哉模样。
　　分别前夕，唐雅在一家装修别致的小餐馆里设践行宴。因为只有三个人，所以约在一个小包间。
　　开席前，唐雅各送我和唐风一份礼物。
　　送我的是一支副厂35毫米大光圈定焦镜头，给唐风的则是一块手表。她半开玩笑强调，两者价钱差不多，不存在厚此薄彼。此外，还有一大堆其他礼物，托我和唐风捎给家里。
　　每件礼物都精心包装，写了卡片。
　　她说，一是祝贺我们考上大学，二是按照习俗，拿到第一份薪水理应给家里人买礼物。
　　我为“家里人”三个字，心猿意马。
　　其实，我也准备了礼物给唐雅。
　　那是一条很漂亮的项链，就放在随身的双肩包里，是我之前丈量小城时从一间小铺面里淘来的。当时一见到它，我立刻就想到了唐雅。可我知道，唐风他没有准备，所以我并不打算现在就拿出来。我想等明天分别时再悄悄给她。
　　翌日，北京火车站入站口。
　　这是第二次，唐雅来火车站送我。上一次，呃……上一次不提也罢。
　　唐风很有眼色，早早走开。我从包里，掏出暗紫色绒布的首饰盒，递给唐雅：“送给你的礼物。当时看见就觉得它透明又闪亮，跟你很像，很适合你。”
　　唐雅打开看一眼，狡黠道：“不会是钻石的吧？”
　　我说：“你可以，先假装当它们是钻石。”
　　她笑：“我谢谢你哦。”
　　马上到检票的时间了，再不走就来不及。我想伸手抱她，但终究没那个胆量，只好作罢，说：“那，年底见。”
　　她说：“年底见。”
　　挥手作别。
　　上车后，唐风问我：“怎么样？定了没？”
　　我假装听不懂：“啥定了没？”
　　唐风不自觉提高音量：“就你和女魔头的关系，定了没？”
　　我很暴躁：“不准叫她女魔头。”
　　唐风表情贱贱的：“如果没记错的话，女魔头这绰号，还是你给大姐起的吧？”
　　我真的很想揍他，可又怕打不过，于是以理服人：“所以，我以后不准你再叫，再叫我就去法院告你侵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