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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拳馆正是人多的时候。

      教练指导刚入门的年轻人怎么出拳,大家动作整齐划一,好像游戏里的NPC。

      5、6只沙袋一字排开,每个沙袋旁都有个人挥拳,一边打一边大呼小叫。

      林羽童绕过这些人,走到角落里,有个立柱沙袋,平时没什么人用,所以成了她的专属。

      她戴好拳套,朝空气挥了两下,正准备大展拳头时,意外出现了:

      一个染着一脑袋黄毛的年轻男人站在这,拳头卯足了劲,沙袋在他冲撞之下,东倒西歪,差点砸到她。

      就算最近水逆,也不能逆成这样,处处都给自己添堵,工作不顺,连打拳的老地方也被别人占了。

      老天,请留她一条活路吧!

      金黄色长刘海之下,是一双冷眼。见她呆呆站在那,嫌弃地提醒:“当心点,大姐”

      她本想耐心等这个人打完,自己再接着用。可听到那句“大姐”气不打一处来,今天非教教他什么是尊重。

      黄毛倒先开口:“你有事吗?”

      林羽童一愣,我有事吗?我当然有事!

      可还没等她说话,黄毛又补了一句,相当不客气:“没事就一边去,省得打到你。”

      这么没礼貌?按说这个拳馆、这个小区,往来的都是有素质的人,这种社会流氓怎么混进来的?

      林羽童心里升起一股厌恶,既然他不客气,自己也别谦让:“这个沙袋是我的,你让开。”

      “你的?你叫它答应你吗?沙袋同学,你在吗?你看它理你吗?”黄毛的拳头没停下。

      真会强词夺理啊,话说得挺多,却一点都不喘,体力真好。若要互殴,自己肯定打不过。

      不过,自己确实理亏,器械嘛,谁先来谁先用。

      可今天被生活欺负一天了,她就想任性,想蛮不讲理。

      双手杵在腰上,像个无赖:“我就要打。”

      黄毛打量着林羽童,眼神复杂,仿佛她是个神经病:“沙袋没有,要打,打人。”

      林羽童挥了挥拳头:“打伤了我可不负责,别赖上我。”

      黄毛移到另一侧,故意加大力度,沙袋频频往林羽童那边倒去,吓得她一个踉跄。

      “就这样还想打人?你腿脚刚长出来吧?”

      “你一个男人,牙尖嘴利的,别练拳了,上嘴咬就行。”林羽童勉强站稳,不甘示弱。

      黄毛停下来,细细端详她:“大姐,你也挺好看的,可惜脸色太差,先休息休息吧。”

      脸色差?这是自己辛苦劳动后的痕迹,和你们这些社会边角料可不一样!

      林羽童气不过,一个冲拳打在黄毛后背。

      “你怎么打人呢?”黄毛转过身。“还搞偷袭。”

      “不是你说的,要打,打人。”她飞了个白眼,得意洋洋。

      黄毛碰了碰自己的拳头:“行,让我看看你的实力。”

      终于可以打人了,还是一个讨厌的社会黄毛,这口恶气终于有地方出了。

      两只手一前一后,飞快冲出、收回,在她看来,自己的拳头很有力、很能打。

      可每一拳都被黄毛轻巧躲开,他还振振有词:“大姐,你练广播体操呢?”

      气得林羽童不讲章法,胡乱抡拳。

      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这一抡,正好打在黄毛的肚子上。

      她面露担心,刚想问他有没有事,却听到一句:“你这么野蛮,当心嫁不出去”

      嫁不出去,这四个字是林羽童绝对的禁忌,不能让她听见,一听见就暴走,就会冲动行事。

      “?!”她一拳直接打在黄毛鼻子上,由于冲击强烈,他重心不稳,往后退了几步。

      “打人别打脸啊。”这话鼻音重了,黄毛摘下拳套,用手捂着脸。

      啪嗒啪嗒,地上落了几滴红色圆点。是血,黄毛鼻子里流出的血。

      林羽童慌了,心想怎么就控制不住这个手,打在这个社会人身上,无论伤得重不重,以他的行事作风,还不得讹死自己,包他下半辈子的医药费啊。

      后悔也没用,还是态度上柔和一些,说不定他心一软,不追究了。哎,大女人就得能屈能伸。

      林羽童连忙从包里拿出纸巾,替他堵住血,嘴上一个劲儿地道歉:“真对不起,我情绪上头不管不顾了。你疼不疼?”

      黄毛仰着头,带着浓厚的鼻音说:“你老公以后可惨了,说错句话,就被你天天家暴。”

      手里的纸巾被攥得变形,几乎揉成一团。怪自己当时下手轻了,应该打烂他的嘴,让他讲不出话。

      心里翻江倒海,嘴上保持体贴:“我找个冰袋给你敷。”

      哪里有冰袋呢,林羽童也不知道,只好先问问老高:“你这有冰袋吗?”

      老高打开身后的冰箱,摸了摸冰格:“还没冻成冰,怎么,受伤了?”

      林羽童摇了摇头:“没有,我把别人打出鼻血了。”

      “你?不能吧,你可是我见过脾气最温和的了。”

      “看见了吗,就头顶着黄毛那小子。”她朝黄毛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叶恒祯?你怎么能和他起争执?”老高挠了挠所剩不多的头发,话里话外透着不解。

      “为什么不能?他看着就不像好人!”

      “他就是嘴贱,心是好的”老高笑笑,“来了有一阵,平时挺和善的,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和你杠上了。”

      “今天我水逆,怨我。”林羽童垂头,“不多说了,我去便利店买个冰袋。”

      前脚刚迈出大门,突然意识到这看起来很像肇事逃逸。

      又急匆匆跑回叶恒祯那里,打包票一样的口吻:“老高这没有冰,我去便利店买点回来,你等下我,很快的。”

      “不——”叶恒祯刚想告诉她别费事了,可人已经不见了。

      林羽童手上提着一大袋子,叶恒祯看见吓了一跳:“你把冰箱搬来了?”

      她装没听见,掏出一个A4纸大小的冰袋,本想砸在他头上,临到最后,又轻轻放下。

      叶恒祯捧着冰袋,嘴里不依不饶:“大姐,你是不是还怀恨于心,想冻死我啊?”

      他的每一句话都在自己的怒点上蹦迪,真恨不得把这小子的脸踩在脚下。

      可毕竟多年打工人,她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已经炉火纯青:哪怕心里怒火中烧,依旧满面春风。不管公司还是外面,她对谁都可以发动这个技能。

      “这里有棉签、创可贴,需要我帮你贴吗?”林羽童越发柔和了,连眼里都是关爱。

      想激怒她,让她发火?门都没有,偏偏对你更温柔。

      “哎,我肚子好饿。”叶恒祯放下冰块,捂着肚子。“你听,还咕咕叫呢。”

      她打开袋子,指着饮料、能量棒和各式各样的零食:“你想吃哪个?”

      叶恒祯指了指鼻子:“我都受伤了,就吃这个啊?”

      “挺有营养的,富含蛋白质。”实际上,她宁可喂狗也不想塞进眼前男人的嘴。

      “我还没吃饭呢,”他闭上眼睛,摇头晃脑。“这一拳挨的,头晕眼花的,说不好要照个CT。”

      听到这,林羽童心里一紧,忙不迭回答:“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我也不知道,随便吧。”他身子一斜,满不在乎。

      这人还蹬鼻子上脸了!但吃东西总比上医院好。

      林羽童一手架起叶恒祯,一手拎着袋子,远远看去,颇有女壮士的风采。

      叶恒祯伸出手,想要替她拎,对方却一把夺过来:“可不能劳您大驾,万一胳膊脱臼了,我可赔不起。”

      这一呛,叶恒祯哑口无言。

      牙尖嘴利是他的习惯。在外独自生活多年,每当世界向他露出獠牙,他便刻薄毒舌,做出防御性反击,久而久之,化成坚硬的保护壳。

      不了解他的人,认为他不好相处。实际上相反,内心柔软得很。

      今天碰到这个女人,本不想起争执。却鬼使神差地,话赶话,变成现在的局面。

      “吃什么,听你的,我对这片不熟。”他嗓音嘶哑,没了刚才的气势。

      “唔,那我要带你挨个吃一遍,吃到你满意为止。”林羽童还在较劲。

      她叫了辆车,亲自为叶恒祯开门,还挡着车顶,生怕他磕着。

      一套动作周全得密不透风,极为刻意,是做给他看的。

      照顾你到极致,总没话说了吧。

      “去哪里,还要打车?”风景不断从眼前流动,叶恒祯好奇。

      “请你吃好的。”林羽童一边说,一边滑手机看餐厅菜单。

      过了几个路口,车子开到目的地。

      这家餐厅是一家特色bistro,开在公司附近。网上好评不断,她一直想试试。

      可总找不到时间,不是忙到没时间吃饭,就是叫外卖边吃边干活,要不然就是加班到半夜餐厅已打烊。

      今天终于有空,借请叶恒祯吃饭的机会,尝尝味道。

      餐厅的橱窗摆了两列空酒瓶,是日复一日客人消耗的,足见生意火爆。

      光线不强,暗色调让人专注美食。灰色毛糙墙面,没有过度装修,中间一张长桌坐满了人,搭配几张小桌子,点缀几株长势喜人的龟背竹,有置身南洋旧屋的错觉。

      刚一落座,林羽童就举着手机拍个不停,她喜欢这种腔调,故意粗糙的精致。

      菜单放到男人眼前:“想吃什么,随便点。”

      叶恒祯拿过来,看着菜单上的图,一份炸薯条,所有的薯条加一起凑不出一个土豆,竟然要五十块。还有“特别罗宋汤”,就是普通炖菜,黏黏糊糊,看起来毫无食欲。

      这些故作玄虚的东西,让他想起在加拿大上学时吃的那些“饲料”。

      对,不能称之为“食物”,只能是“饲料”,因为太难吃。

      不过那时胜在便宜,现在这些太贵了,拿食客当冤大头。

      即便是别人请客,那也是她辛苦赚来的钱,这么浪费实在可惜。

      见叶恒祯面露不快,半天不点菜,林羽童赶快换了张酒水单:“不知道吃什么的话,先看看喝什么也行。”

      原来菜单只是小惊喜,酒才是大杀器。过去在国外,他喝过不少酒,但价廉易得,什么时候喝都不心疼。可这里一杯酒至少卖100多块,三五口就没了,何况这酒在北美都是超市能买到的大路货,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宝贝,真是可笑。

      今晚跟这女人蹭吃蹭喝,但让餐厅扒层皮他不能接受。

      “想好点什么了吗?”林羽童打算招呼服务生点菜。

      “这些菜我吃不惯。换一家吧。”叶恒祯合上菜单,目光游移。

      “换一家?人家水都倒上了,这么走掉不合适吧?”她脸皮薄,不好意思拒绝。

      “有什么不合适的,开门做生意而已。”他已朝着门外走。

      只好跟着出去,偷偷瞅一眼桌边的服务生,似乎念叨着什么,也许是骂他俩。这下真不敢再进这家门了。

      “Bistro吃不惯,你想吃什么?”想吃的没吃到,林羽童有点烦。

      “不知道,刚才在车上我瞧这附近好多店,挨个看看吧。”叶恒祯脚步轻快,全当是一次探险。

      时值S市秋季时装周,遍布着衣着时髦的人,路灯洒下金色的光辉,整条街流光溢彩。

      马路成了T台,人人都在走秀。

      而他们俩,一个宽松T恤和短裤,鼻青脸肿,一个满脸疲惫,重重的黑眼圈,穿插在华美的街景里,像两个bug,格格不入。

      叶恒祯在前面信步前行,林羽童不情不愿跟在后面。

      早知道带他吃碗面算了,何必这么大费周章,给自己找麻烦。

      “去这里看看。”叶恒祯走进一家奶黄色门面的滇菜馆子。

      一推门,就有股浓烈的辣椒精的气味钻进鼻子,呛得她一连打了三个喷嚏。

      和这股味道相反,店里光线昏黄,故意营造柔和温暖的气氛。

      相应的,灯泡亮度不足,对眼睛不友好。人们的手机摆在桌上,亮得刺眼。

      虽说9点多,可没有空位,生意真好。

      每张桌上都有几道红彤彤、油亮亮的川菜,例如辣子鸡、冒菜之类。林羽童光是看到,喉咙就已经隐隐作痛。

      “老板,两位。”因为前台没人,叶恒祯只好冲着餐厅喊。以为每个人都听得到,其实更像自言自语。

      “请问,两位有预约吗?”最边上的服务员慢慢走来,声音娇滴滴。

      “我们没有,可以等位吗?”林羽童跟着补充。

      这家店新开,她印象中原是卖旗袍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改成餐厅。

      “抱歉,我们家现在只接受有预约的客人。”服务员勉为其难,“等位的话,目前都约满了,今天应该没位子了。”

      “走吧。”这次换林羽童拉着叶恒祯离开。

      吃个饭还这么多规矩,搞什么服从性测试。把自己当成三甲医院了,还要预约,老中医掌勺,吃了能百病全消怎么的?

      走了两条街,她腿都要断了,可那男人还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

      “你到底想吃什么啊?”林羽童锤着小腿,走走停停,声音发酸。

      “没想好,这附近也没什么好吃的。”叶恒祯声音洪亮,看起来有使不完劲。

      “咱们打车吧,我带你去我的秘密基地。”她投降了,实在坚持不住。

      “秘密基地?”叶恒祯挑眉。

      “对,我最爱去的绝世好店,绝对好吃。”

      “不会像刚才那家黑店一样吧?”联想刚才的遭遇,他警惕起来。

      林羽童不解:“黑店?”

      “哦,就是那家环境黑乎乎的店。”叶恒祯长呼一口气,这女人被宰还不知道呢。

      “不是。那地方很敞亮。不是亲朋好友,我绝不带他去。”她的不容置疑,让人安心。

      叶恒祯嘴角浮起温柔的弧度:“那我且信你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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