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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百合陪葬,协警私查继父狐尾藻绞杀溺亡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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棺木中躺着那个她叫了十三年爸爸的男人,一直木然的妈妈突然崩溃扑过去放声哭嚎,谢添弟却依旧咬紧嘴唇不声不响,任凭十二岁的妹妹颤抖着的手指甲深深掐入她的手背,谢添弟低声抚慰她:“别怕,秘密,你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
谢添弟用自己的另一只手反过来裹住妹妹的小手,妹妹跟妈妈一样,手都是肉嘟嘟的,手背每个指掌关节处都还有个小小的肉窝,只不过,妹妹的手是温温的,摸着冷热刚刚好很舒服,而妈妈的手摸她的时候却总是有点热热的,热得有点发烫,几次让她怀疑妈妈在发烧。
谢添弟开始有点烦躁,妈妈已经趴在棺木上鬼哭狼嚎了一分钟了,围着棺木致哀的队列阻塞不动,殡仪工作人员已经在委婉地催促队列挪步,谢添弟蹙着眉头将手中的一枝白花扔到遗体上,双臂强搂着妈妈,将妈妈的双手拖离棺木。
亲友继续围住棺木边走边肃穆地循礼瞻仰遗容,谢添弟貌似也在看往棺木之中,目光却实际却根本没在遗体上,而是投向自己刚刚丢进去的那枝白花,那是一枝三头的白百合花,在纷乱铺开的或白色或黄色的菊花中显得异常突兀和扎眼,那百合的三朵大花都还盛开着,似乎还无忧无虑挥洒着生命的芬芳,谢添弟看着有些走神:这可怜的百合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会陪着遗体走进火化炉吗?
蓦然,谢添弟觉得棺木对面一道冷森森的目光扫向自己,谢添弟抬头,果然,又是那个穿警服的健硕青年,正双手紧紧攥住棺木的边缘,冷峻地审视着自己,不过谢添弟并不畏惧,因为那人并不是真的警察,只是一个协警而已。来的路上在大巴上谢添弟就问过妈妈,妈妈也不认识此人,大概是棺木中的爸爸某个从未来往过的远房亲戚吧。
在休息室里面等待遗体火化的时间里,谢添弟在手机上又一次打开了申江小说网,《秘怨沉渊》已经几个月没有更新了,只写到犯罪结束破案还没有开始就断更了,八成是因为读者太少要烂尾了,谢添弟无奈地摇摇头,正要关闭浏览器,忽然又觉得哪里有点异样,谢添弟仔细一看,原来是小说的阅读数和评论数大幅增加了,谢添弟随便看了几条评论,基本上都是感叹小说中的故事的真实感,讨论要不要将小说中的案情当作真事报警。谢添弟看到这么多评论说的煞有介事,不由就将小说前面几章又翻出来重新看了一遍,小说中的“我”自称只有12岁,如果这个年龄是真的,那小说中的受害人就完全是咎由自取死有余辜,不破案才是最好的结局,烂尾就当是小说的开放式结局吧。
亲友团排成一列沿着墓地间的小道鱼贯而行,妹妹捧着骨灰盒走在最前面,谢添弟自我安慰:没毛病,她才是骨灰盒里面那个男人的亲生女儿,而我只是他的继女。
行至墓前,妹妹已经平静了许多,只是低声抽泣,妈妈插上一支香后,又抱着有自己和丈夫一红一黑两人名字的墓碑歇斯底里恸哭了整整一分钟,浓烈的香火烟味呛得谢添弟轻轻咳嗽,殡仪工作人员念完了固定的那套主持词之后又开始大声催促队伍前行,谢添弟不得不强拽起妈妈往前走。
排在后面的人始终一声不吭,谢添弟却能感觉背后一丝寒意,下意识回头,果然又是那个协警死死盯着自己,两人四道目光近距离交火一般不友好地相遇。被盯了一路,再好的脾气也不自在,更何况谢添弟本就是个暴脾气,她哼了一声白了那协警一眼,那协警却毫无退缩之意,还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冷笑。
众人回到包租的大巴上,妹妹与妈妈同座,那个协警很不识趣地坐到了谢添弟身边的位置,他沉着脸一言不发,既然同在这辆车上,大家好歹都是死者的亲友,谢添弟虽然一百个不愿意也不便发作。
大巴停在一个拐角处,谢添弟姐妹陪妈妈去焚烧死者的旧衣服,妈妈又涕泪横流地放声痛哭了整整一分钟,谢添弟一直在手机上看着时间,正好六十秒,一秒不多,一秒不少,哼,这个哭功不去做专业哭丧的真是可惜了,有了这条财路,也不用担心一家人没饭吃了吧。不过话说回来,妈妈保养得当,看上去也就三十来岁,正是女人熟透了的年纪,就算像以前一样找个男人养着,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母女三人回到大巴上后,谢添弟刻意避开那个协警,独自坐到了最后一排。
大巴到站,是一个街心花园,适逢晚春时节,繁花似锦,生机盎然。大家互相道别,陆陆续续各自离开,谢添弟故意磨磨蹭蹭最后一个下车,车旁亲友们还在彼此安慰和道别,妹妹捧着遗像依偎着妈妈身旁安静地等待自己,谢添弟随意张望了一下,果不其然,那个协警没走,孤身杵在路边等着她呢。
谢添弟故意不看那协警,想从他身边绕过去,那协警却上前一步伸手拦住了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勉强的笑脸:“谢添弟,认识一下,我是曲非凡,算起来你应该叫我一声堂哥。”见谢添弟漠然不应,曲非凡便补充了一句,“我是你父亲的堂侄。”
谢添弟面若冰霜:“嗯,认识了,抱歉我赶着回学校,再见。”
曲非凡却更加趋前一步:“谢添弟,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谈。”不得不承认,曲非凡高大魁梧的身材和一身黑色的警服给人以强烈的压迫感。
“你穿这身黑皮就是为了吓唬我吧?抱歉,你真的吓到我了,拜拜。”谢添弟试图拜托曲非凡的纠缠。
曲非凡却不依不饶:“关于我堂叔的死因有些疑点想讨教一二......”
谢添弟打断他:“警察已经讯问过了,酒后野泳溺水死亡,纯属意外。”
曲非凡却是有备而来:“这些我都清楚,我就是碧渊湖派出所的协警。我研究过尸检报告,小腿皮肤勒痕纹路呈现双螺旋状压痕,口腔气管内异物检出狐尾藻特有的环状硅质细胞,证明生前吸入藻体碎片,人体倾倒后藻丛包裹头部,藻茎互锁形成窒息面罩,一切证据都指向唯一的凶手----外来入侵的沉水植物:狐尾藻。”
谢添弟又重新打量了一遍曲非凡,没有印象,大概在派出所时她的注意力都在对话的警察身上,没有留心到旁边有没有这个小协警的存在:“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干什么,我能说的已经都说了,你一个协警有什么资格狐假虎威地质问我。”
“你跟我这个狐假虎威的小协警说清楚了,咱们就没必要再去麻烦真正的警察了,对不对?”
谢添弟听出了这话里面软中带硬的浓浓的威胁意味,她又上下打量了曲非凡一遍,走向自己的母亲和妹妹说道:“妈,迎娣,你们先回家吧,我一会儿直接回大学城了。”
曲迎娣见姐姐跟一个穿警服的人在一起,明显便脸上浮现出了担忧的神情,谢添弟见状低声安慰道:“别怕,相信姐姐不会乱说的。”
曲非凡见谢添弟愿意配合,脸色才缓和下来:“那就让我这个当哥哥的请你喝杯咖啡吧。”
“不用套近乎。就在这里说吧。”谢添弟见旁边缓坡上有一棵高大茂盛的楝树,便径自快步走了过去,转身背靠楝树立定,算上占了一个主场有利地形。
曲非凡眯起眼抬头看向谢添弟,还是印象中那种气势凛人的飒爽英气,只是身高又长高了几公分,她的脚下是大片的三叶草,拥挤地开满了紫红色的小花,她背后是几棵楝树,一簇簇细碎银紫的小花也都开满了整个树冠,像一朵朵紫色的云霞,一阵风吹过,便如一场紫色的飘雪漫天飞舞,她穿着简单的黑裤白衫矗立在这梦幻般的紫色的风雪中,和煦的阳光透过楝树花的紫色云霞,仿佛也被染成了紫色,洒在她的背上,为她勾勒出一圈女神降临般的轮廓,逆光中曲非凡有点看不清她的面目,迷离的光影像是莫奈的印象派名画《打阳伞的女人》,让曲非凡瞬间堕入六年前的回忆,二十四番花信风,楝花飞尽春事空,那也是一个春去夏近的日子。
曲非凡深吸了一口楝树花带着一点药苦的浓郁香气,难怪叫苦楝花,短命树,苦恋花,这就是宿命吧,曲非凡歪嘴苦笑,定了定神,迎着谢添弟踏步上了缓坡,先点上了一支烟,才开口试探着说道:“我们做过几个月的初中同学,你记得吗?”
谢添弟第一次正眼端详了一下曲非凡那张还算英俊的脸,然后果断摇头:“不记得。麻烦把烟灭了,想早死自己回火葬场,别拉上别人。”
曲非凡礼貌地笑了笑,听到谢添弟说不记得,不但没有表现失望,反而像是松了一口气,掐灭香烟接着说道:“我经常去碧渊湖边散步,碧渊湖风景非常优美,堂叔死在那里也算是挑了个好地方,死得其所了。对了,关于碧渊湖有个远古传说你听说过吗?”
“没听说,不感兴趣。”
曲非凡却自顾自继续往下讲:“汪驼子是个背驼成九十度的丑八怪,却爱上了美丽的碧水公主......”
谢添弟不耐烦地打断她:“那不就是钟楼怪侠的故事嘛,别废话了,麻烦说正题。”
“我想说,我堂叔的死也有冤情。”
“真相很清楚,就是他自己喝醉了还一定要下船游泳,迎娣拦了没拦住,你是不相信这么冷的天他会去游泳吗?他如果不是事先打算好了要去游泳怎么可能会穿着泳裤呢?轮不到你这个协警怀疑,警察已经定论结案了。”
“别误会,我相信,堂叔就是跟我借的皮划艇,他亲口告诉我他要去碧渊湖游泳,我当时就问了他为什么这么冷还要去游泳?他很诡秘地跟我说这是个秘密。你知道是个什么秘密吗?”
“笑话,他不是跟你说了是秘密嘛,他跟我讲出来还算秘密吗?”
“你不一样,你是他的家人嘛。”
“哼,家人,你们男人的秘密不就是专门用来隐瞒家人的吗?你们还有,呃,三十二分之一的血缘关系,我跟他,零,你找我就为问我这个吗?不知道,回答完了,我可以走了吗?”
“别急啊,我找你主要是因为我发现了一件非常诡异的事情。有一篇网络小说描述的凶案现场跟我堂叔的溺水现场极其相似,夜晚,湖水,皮划艇,醉酒,甚至还有落樱,雷同的元素未免也太多了,还有,那个署名叫樱花满地的作者自称十二岁,巧合的是,曲迎娣今年也是十二岁。”
“哈,这你也敢对号入座,我倒是要反过来问你,你堂叔他究竟是犯了多大的罪孽,才能让十二岁的亲生女儿下得去狠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