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尾）永不熄灭的雷光》傅一月

5、第五章：孤独的雷龙

　　灰蓝的雾霭漫过锯齿状的山棱，月光在铁轨上泼出蜿蜒的汞痕。信号灯在远处忽明忽灭，像一只疲惫的眼睛眨动着。

　　列车包厢内，一名穿着端庄华丽的女子出神地望着对面座椅上的老旧皮箱。箱子的锁扣已经生锈，皮革上布满细小的划痕，仿佛承载着无数不为人知的旅程。她的手指轻轻抚过箱面，指尖能感受到那些凹凸不平的岁月痕迹。

　　"这是真的吗？"

　　高塔内部，威严的声音回荡在石壁间。

　　"昨日拂晓，阿卡萨地区的教会升起爆炸浓烟，尽管戒备森严。"
　　身着白色披风的年轻男子单膝跪地，恭敬地汇报道。他的披风下摆沾着未干的露水，在影像里也显得十分清晰。

　　塔尖的老者——评议院首席魔导士沃罗德·西恩——握紧手中的法杖，花白胡子下的面容浮现惊讶："已经第三十起了，居然还不知何人所为。"

　　"我们对毁坏的教会进行了魔法解析..."年轻男子欲言又止。

　　另一位蓄着长须的老者突然插话："现在各国使节都在关注此事，必须尽快找出犯人，就地正法！"

　　沃罗德环视四周。四尊巨大的天使雕像环绕着中央圆台，每尊雕像的手掌上都站着一名评议员。昏黄的魔法灯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在穹顶上交织成诡异的图案。

　　"这有损检束部队的威名。"东侧雕像上的女评议员冷声道。

　　"确切地说，是评议院全体失职。"北侧的老者叹息。

　　沃罗德的法杖重重敲击地面："增派巡逻，严查所有入境魔导士。"

　　"是！"

　　随着年轻男子的影像消散，这一次的会议也就到此为止。

　　"好过分啊，又发生了。"

　　一月把买来的青菜放进冰箱，顺手展开刚买的《魔法周刊》。头版赫然印着黑体大字：《第三十起教会爆炸案！评议院束手无策！》

　　沙发上，拉克萨斯懒洋洋地翻着杂志，连眼皮都没抬："那群老头子肯定在跳脚。"

　　"反正和我们这种穷得叮当响的人没关系~"一月哼着歌走向门口，"我去公会啦你和我一起吗？！"

　　拉克萨斯这才抬眼："我已经不是公会的人了。"

　　"知道啦知道啦~"一月翻个白眼摔门而出。切，不是公会的人还整天往森林训练场跑，口是心非的家伙。

　　阳光明媚的街道上，卖菜的莱卡大婶热情招呼："小一月，今天的卷心菜特别嫩！"

　　"我晚点来买！”
　　“哦，一月，又去公会啊。”
　　“西欧大叔，对啊要去工作嘛。”
　　一路打着招呼一月很快就走到了现在公会的地址，由于金钱因素公会现在的位置在城镇的郊区，这里房租便宜，但也几乎不会有人来。
　　一月一推门就看见纳兹几人聚在一起说着什么，她目标明确的走到委托栏前认真的看着每一张委托单。
　　“啊，一月来了。”
　　马卡欧此时还是妖精尾巴的第四代会长，一月随便应答了一声，注意力全在委托栏上。

　　"露西的妹妹来了！"樱发少年一个箭步冲过来，"带着她爸爸的遗物！"

　　“妹妹？”
　　“是，说是什么远房表妹，还拿着一个大箱子呢，里面好像是露西父亲留给她的遗物。”
　　七年的时间太过漫长，许多东西早已经是物是人非，哈特菲利亚宣布破产，露西也变成了孤身一人，此时出现的妹妹，应该能弥补她心里那块缺失的位置。
　　也不知道那个妹妹长什么样子。

　　"奇怪..."一月嘀咕着走向委托栏，手指划过那些报酬微薄的委托单。现在公会太需要钱了，连修缮屋顶的木板都买不起。

　　她悄悄抽走一张讨伐魔物的委托，趁没人注意溜出大门。等拉克萨斯他们发现时，她早已在八十公里外的小镇酒馆里啃着苹果派了。

　　完成任务返回时，夕阳已将公会镀成金色。一月哼着歌提交委托书，数着刚到手的报酬——还不够买半块魔法水晶。

　　“我回来了！”
　　推开门却没有看到本该坐在沙发上的身影，一月感受着空气中风的流动，确定家里空无一人，她有些疑惑的放下行李，这个时候拉克萨斯会去哪呢？
　　一月一直等到太阳落山大门处才有了动静。
　　“拉克萨斯！你去哪了？”
　　“怎么，你是这个家的主人？”
　　拉克萨斯秉持着他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回答道。
　　“去森林里逛了逛，纳兹那群人也在。”
　　“哎？”
　　“公会的大家好像还不知道你住在这里吧。”
　　一月挽起袖子准备开始做饭，她边洗菜边问道。
　　“啊。”
　　拉克萨斯从冰箱里拿了一瓶水喝了几口。
　　“大家也很希望你能回去呢，拉克萨斯。”
　　“那种小公会我才不会回去呢。”
　　死傲娇。
　　心里这么想着，面上的表情却还是一副笑脸。
　　拉克萨斯每次看到这个虚假的笑容就感觉浑身发怵。
　　“对了，明天我要去南口公园。”
　　“去那干什么？”
　　把食材切好放进锅里开火熬煮，一月这才得空看向拉克萨斯。
　　“决斗。”
　　“哎？！”

　　"真的假的？要决斗？"

　　一月刚把这个消息带进公会，整个大厅就炸开了锅。

　　瓦卡巴的烟斗掉在地上，马卡欧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而其他人——艾露莎、格雷、米拉珍——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他们还是一如既往不学乖啊。"艾露莎叹了口气，手里的红茶晃都没晃。

　　一月趴在桌上，脸贴着冰凉的木纹："明明都七年了，这两个人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

　　"不过，"罗密欧突然插话，"拉克萨斯好像早就搬回马格诺里亚了，就住在郊区。"

　　"没错！"一月猛地抬头，愤愤地捶桌，"每天要走三十分钟去买菜，我的腿都要断了！"

　　丽莎娜担忧地绞着手指："他们两个真的没问题吗？"

　　柜台后的米拉珍笑容甜美："如果是拉克萨斯的话，估计两个人都不能完好无损呢~"

　　"……"一月嘴角抽搐。米拉姐是怎么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说出这么恐怖的话的？

　　新成员吉拉拉一脸茫然："拉克萨斯……很强吗？"

　　瓦卡巴重新点燃烟斗，吐出一口烟圈："不是强不强的问题。那家伙还在公会时，实力仅次于吉尔达斯。"

　　"好！"马卡欧突然拍桌而起，眼睛闪闪发亮，"作为会长，我必须去助兴！"

　　"庆典！庆典才是男子汉！"艾尔夫曼热血沸腾地附和。

　　"快走快走，去晚了抢不到好位置！"

　　一月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群人兴高采烈地冲出公会，仿佛不是去看决斗，而是去参加祭典。

　　……

　　你们真的不担心纳兹和戈吉尔吗？！

　　南口公园已经被装饰得像个庆典会场。彩带飘扬，小吃摊飘香，甚至还有卖纪念品的商贩在吆喝。

　　"听说拉克萨斯要来决斗，昨晚就开始准备了。"弗雷德笑眯眯地解释。

　　拉克萨斯看着这荒唐的场景，嘴角抽了抽："一群蠢货。"

　　"但这样才是妖精尾巴啊~"艾巴葛林转着扇子轻笑。

　　弗雷德突然一个滑跪，泪流满面地抱住拉克萨斯的腿："你明明最清楚这一点！"

　　"……谁知道啊。"拉克萨斯无语地甩开他。

　　主持人激情澎湃地宣布开始，纳兹浑身燃起火焰，斗志昂扬；拉克萨斯却只是双手插兜，金色的雷光在阳光下刺目耀眼。

　　"要开始了……"马卡欧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下一秒——

　　"砰！"

　　纳兹倒在了地上。

　　全场寂静。

　　一月眨了眨眼，确认自己没看错。身旁的公会同伴们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决、决出胜负了！"主持人结结巴巴地宣布。

　　"哈哈哈哈！"马卡欧爆发出大笑，"果然还是一击解决！"

　　"瞬杀！和七年前一样！"

　　"纳兹，你也太菜了吧？"格雷毫不留情地嘲笑。

　　一月蹲下来，戳了戳纳兹红肿的脸："还活着吗？"

　　拉克萨斯转了转手腕，目光扫向一旁——

　　"戈吉尔呢？"

　　众人这才发现，铁龙不知何时已经溜之大吉。

　　"那家伙逃跑了？！"

　　"狩猎开始！绝对不能放过他！"马卡欧振臂高呼，带领着一群热血笨蛋冲了出去。

　　一月看着这闹剧般的场景，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时，她注意到公园边缘——马卡罗夫不知何时来了，正和拉克萨斯沉默地对视。

　　俩人谁都没有开口。最终，拉克萨斯转身离开。

　　"等等！拉克萨斯！"毕古斯罗想追上去，却又停下了脚步。

　　艾巴葛林喊道："你就这样回来吧！"

　　弗雷德焦急地看向马卡罗夫："会长，该解除拉克萨斯的逐出令了！"

　　马卡罗夫没有回答，只是望着孙子远去的背影。

　　一月左右为难，最终还是小跑着追上了拉克萨斯。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谁都没有说话。拉克萨斯的步伐很快，一月不得不时不时小跑几步才能跟上。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

　　此时的妖精尾巴公会，迎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大门被一脚踹开，阴影中，几个披着斗篷的身影缓缓走进。

　　"拉克萨斯……"

　　一月蜷缩在沙发里，抱着膝盖，目光追随着那个在厨房里忙碌的高大背影。

　　——这太反常了。

　　平常连泡面都懒得煮的男人，此刻竟然系着围裙（虽然那围裙在他身上小得可笑），正一丝不苟地洗着菜叶。水珠顺着他的指尖滑落，在砧板上溅开细小的水花。他的动作很熟练，手起刀落，青菜被切成整齐的细丝，完全不像个厨房新手。

　　"怎么了？"

　　拉克萨斯头也没回，声音低沉，混在咕嘟咕嘟的煮汤声里，显得有些模糊。

　　一月咬了咬下唇，赤着脚踩上冰凉的地板，慢慢靠近他。

　　"你……当时为什么不说话？"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厨房里突然安静了一瞬。

　　"和你无关。"

　　拉克萨斯的语气冷硬，手上的动作却顿了顿。锅里的浓汤翻滚着，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的侧脸。

　　一月攥紧了衣角。

　　——谁说傲娇属性很香的？明明气死人了！

　　可一想到弗雷德通红的眼眶，艾巴葛林欲言又止的表情，还有马卡罗夫会长沉默的背影……她的心又软了下来。

　　"大家都很想你。"

　　她鼓起勇气，站到他身旁。

　　拉克萨斯盯着锅里的汤，眼神却像是透过那些翻滚的气泡，看向了很远的地方。他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金色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整个人笼罩着一种说不出的孤独。

　　一月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轻轻抚上他的眉心。

　　——好凉。

　　拉克萨斯猛地回神，这才发现她的手指还沾着刚才玩水时留下的湿意。他几乎是本能地扣住她的手腕，掌心传来的触感让他一怔。

　　……太细了。

　　细得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折断。他下意识放松了力道，低头看向她，眼中还残留着未散尽的迷茫和一丝来不及掩饰的脆弱。

　　四目相对的瞬间，一月突然觉得鼻腔发酸。

　　他的眼睛在厨房昏黄的灯光下呈现出一种深邃的琥珀色，里面翻涌着她读不懂的情绪——困惑、孤独、挣扎，还有更深处的，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渴望。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上来，模糊了视线。她看到拉克萨斯瞳孔微缩，脸上闪过一丝罕见的慌乱。

　　"我也……很想你。"

　　她努力扬起一个笑容，声音却带着哽咽，软软的，像融化了的蜜糖。

　　这句话仿佛打开了某个开关。拉克萨斯僵在原地，握着她的手腕微微发抖。汤锅里的水汽不断上升，将两人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窗外，暮色四合，最后一缕夕阳透过玻璃，在地板上投下交叠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