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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转账 ...


  •   江源犹豫了。

      她是骑共享单车来的,回去遇上晚高峰根本不好打车,而且她肯定不会只买一点点零食,在基地要待二十天,才会转场去别的城市拍校园回忆。

      如果有一个免费司机愿意送她回去,好像也不是不行。

      “好。”

      许南推了辆购物车走去买食材,江源稍微落后几步,和他保持一定距离,仿佛那几步是条无形的楚河汉界,隔断他们的距离。

      走到酸奶柜前,她停下脚步,伸手拿下几袋青柠低脂酸奶放到推车里,许南顺着她的动作和她对视,江源不自然的移开视线,再继续往前走。

      许南盯着那酸奶几秒,心想:“还是爱喝这个,口味没变。”

      这个念头毫无痕迹的一闪而过。

      江源以前有选择困难症,每次纠结不定时,总是会一人代表一个选项,然后通过猜拳的方式来决定要哪个。

      快速高效。

      超市迎来独有的晚高峰,赶在这时结账的人也不少,收银员手速也很快,基本上都不会让顾客等太久。

      江源:“先装一个袋子吧,拿回车上再分。”

      不然后面排队的人估计会有怨言。

      人也一样没变,还是这么向内输出。

      许南点点头,低声说好,又让收银员再下单两个大袋子。

      江源想着昨天是许南请客,那今天她来付钱好了,她买的东西可是比许南多得多,手机刚要递出去就被许南抬手拦了。

      “我付就好。”

      江源望向他,发现他有些不悦。

      许南把车停在负一楼,推车可以推到停车场入口,剩下的就要自己提过去。江源一路小跑,好在车的位置不远。

      以前怎么没发现许南走路这么快?

      大步流星。像下雨了急着回家收衣服。

      对于袋子的重量似乎全然不屑,手臂上的肌肉也迸发出来,身材倒是更好了,宽肩窄腰配上一米八六的身高,几乎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他当然知道江源为什么答应他一起逛超市,也很负责任的打开后排的车门,待江源坐好后再关门。

      今晚他也只是司机的身份。

      但江源却主动提起:“你…明天会去组里吗?”

      话音刚落就一丝后悔的情绪涌上心头,说的好像她是期待着许南来一样,可明明只是气氛过于沉默,她想缓解罢了。

      许南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前方拥堵的车流让他有空隙的时间透过后视镜观察江源。

      她的头发如同摸着布匹般丝滑,低头分着袋子里的东西,认真做事时还会皱一下细小的眉头,开口说话时眼睛闪烁,但忐忑时就会支支吾吾,表情在漆黑的空间里看不真切。

      “看情况,早上还有工作,结束得早就会过去。”他隐隐期盼的说道:“你想我过去吗?”

      后排揉搓塑料袋子的声音一顿。

      “你是投资方代表,剧组还不是你想来就来,谁敢说你。”

      江源把头扭向窗外。

      路灯的光打在她红润的脸上。

      一个说东,一个说西。

      “那我要去见你。”

      意思是他会来的,不因为公事,就是专门为了见你所以去了。

      一首经典的英文老歌缓缓流淌,恰到好处的烘托了接下来江源想说的话,增添氛围。

      “谢谢。”江源忽然轻声说。

      许南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谢谢你昨天请我吃饭,”她依旧看向窗外,声音只比音乐声大了一些,“还有…送我回酒店。”

      她礼貌周全,不想平白无故的欠太多。

      车流被疏通,许南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敲几下。

      “不用谢。”他停顿几秒,“反正顺路。”

      江源没有再说话。

      她猜许南住的酒店可能在这附近吧,不然朝着方向跑还说顺路,开车不累吗?

      她本以为许南今天就会离开,没想到会在超市偶遇到,心里是有点小窃喜,门打开的那瞬间,眼里只能看到许南一个人,再也容不下别人。

      许南不拆穿她答应逛超市的小心思。

      江源也不会戳破他“看情况”的说法。

      彼此都心知肚明。

      还是谈恋爱时太熟了。

      某种难以言说的默契在狭小的车厢里悄悄滋生,像黑暗中摸索方向的双手,摸到物体时进一步的试探,又因为害怕而后退。

      车窗外,城市的灯光飞速向后掠去。

      车子稳稳停在酒店楼下。

      “我自己上去吧。”

      江源提前一步拎着袋子下车,动作快到让许南毫无防备,他本是想送江源上去,看到她如此具有分寸的行为,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江源敲敲副驾驶的车窗。

      它被缓缓降下。

      “你…”江源话到嘴边又临时改口,笑着说:“开车慢点,拜拜。”

      “拜拜。”

      许南目送她的背影,而后驱车回傅言温家。

      好在路程不远,但因为遇上堵车所以时间被拉的更长,到家已经将近七点,他也懒得做饭,好在有买熟食,可以直接吃。

      凌晨十二点,正是年轻人熬夜的时间。

      许南刚吹完头发准备入睡,收到陈筝画发来的消息,他第一眼以为自己没戴眼镜,看错了,于是打开床头灯戴上眼镜仔细看了一遍。

      陈筝画:江源让我把钱转你。

      随即就是有零有整的转账提示。

      许南笑了,被气的。

      那股从晚上结账时就被积压在心里的,无处安放的怒火,瞬间被这转账点燃了,买断了一整晚的小心翼翼,藏满私心的靠近。

      开始和结束都一样。

      她又来这一招。

      五年前刚开始恋爱时,江源就是这样,固执地算清一分一毫,好像是怕他吃亏了,总是上一秒他刚付完钱还没有离开,下一秒江源的转账消息就来了。

      生怕迟了。

      五年后还是这样,他以为江源这两次没有提aa是忘记了,没想到她还是给了一个很大的惊喜,直接把钱攒在一起给了。

      他紧紧捏着手机又骤然松开。

      不是生气,是一种更熟悉的恐慌感还有绝望。

      一个声音在脑海中疯狂嘲讽他:这都是你欠她的,凭什么觉得你回来示好,人家就得对你感恩戴德?你现在所受到的,不如她当年的万分之一。

      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

      他哪来的脸生气?

      明明屋里打着空调,许南身上却止不住的冒汗,猛的坐起来,眼前发黑。

      陈筝画得到吩咐后还发来了江源的手机号。

      他还能有机会吗?

      在这种情绪的驱使下,一种近乎自虐的冲动让他拨通了她的号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哪怕最后头破血流,万一就赢了呢?

      电话很快被接通。

      “喂?”她的声音传来,带着丝沙哑和心虚。

      “江源,”他叫她的名字,像一声微小的叹息,“你就这么恨我吗?连超市钱也要算的这么清楚?”

      许南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在嚼玻璃渣子般,艰难又痛苦。

      江源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在电话打来之前,她原本预设了很多回答,但这些话语都被卡在喉咙里,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实在没有想到许南说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些。

      “是不是我做什么都不够?”

      手机那段是良久的沉默。

      江源被触及到最不好的回忆,歇斯底里道:“那我呢?我当年做的不够多吗?我挽留你做的那一切还不够吗?”

      她挂断电话,眼泪流在手稿本上,印出痛苦的形状,怎么擦也擦不完,手边堆满了很多纸巾,她嘟囔说着:“烦死了,眼泪怎么流不完?”

      像抠开结痂的伤疤,表面痊愈了,实则里面还会流血,大脑骗她说没事了,但好没好,她心里最清楚,因为撕开的过程很疼。

      手机从许南手上滑落,砸进柔软的被子里。

      他关掉床头灯,在漆黑的空间中用手臂遮住眼睛。

      不是她的错。

      是他亲手把通往她的路,变成了一片无法逾越的雷区。平常没关系,不会爆,一说到关键就是“一夜回到解放前”。

      江源走到沙发上坐下,她投屏了最喜欢看的综艺节目,每回看都能笑得很开心,这次她却笑不出来。

      几个小时前,她还在这个房间里天人交战。

      她关上门,世界安静下来,可她的心跳却整耳欲聋,麻木的蹲下。

      许南的存在感并没有因为他们不在同一个空间就消失,反而愈演愈烈,他付钱时理所当然的样子,他记得她习惯的体贴之处,甚至连车上那首老歌也载满了所有回忆。

      这些都在她脑子里反复播放,像一张细密的网,无处可逃。

      这感觉太危险了。

      像因为仰望远方的自然之景,忽略了脚下的万丈深渊,她再往前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不行,必须算清楚!”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像野草般野蛮生长,她坐立难安,觉得这样太冲动,强制自己去洗澡,看剧本,但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内心有两个声音在厮杀一整晚。

      一个说:这样是不是太伤人了?他今天也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还帮了忙。

      另一个声音立刻尖叫反驳:伤什么人?几年前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他就是对你好,让你卸下防备,然后他就能毫不犹豫抽身离开!让你一个人收拾烂摊子,你现在的的心软对得起当年的自己吗?

      她必须立刻解决这个事情。

      在接近凌晨,情绪最混乱的时候,她找到陈筝画,言简意赅的说清情况,完成转账。似乎这样就该把不该有的动摇彻底扼杀在摇篮里。

      她以为做完这一切,就会获得前所未有的平静,仔细感受着心口传来的痛,节目里传来的笑声在此刻成了最苦的纯音乐。

      她拿着一把生锈的刀,在不服输的对峙中,同时伤害了两个人。

      夜更深了。

      城市的另一端,许南在绝望的沼泽中挣扎。

      她在这一端,无声的流尽眼泪。

      那通电话没有解决任何问题,只是活生生的逼他们面对假装看不见的地方,那里已经要溃烂了。

      陈筝画:“他说他不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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