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鸣蝉时》采芝斋

4、拐角口的相遇

　　十月的阳光穿过教学楼前的香樟树，在走廊的拐角处织出一片斑驳的光影。赵沐梧抱着作业本往教室走，鞋底与地面摩擦出细碎的声响。临近拐角时，突然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清澈如溪涧碎玉，让她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
　　是周桢池的声音。赵沐梧下意识地躲在拐角后，探头望去。周桢池斜倚在窗边，校服外套随意地搭在肩上，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灰色T恤。他对面站着同班的陆骁离，正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什么，书包带子从肩膀上滑下来也浑然不觉。阳光掠过周桢池微扬的嘴角，在他脸颊上镀出一道柔和的金边，眼尾的弧度像被春风吹开的月牙，连平日里微蹙的眉峰都舒展开来。
　　"你是说，你上周在篮球场把体育老师的哨子撞飞了？"周桢池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框上的木纹。陆骁离用力点头，书包带彻底滑落到手肘："那哨子飞出去八米远！老陈吹了二十年哨子，估计第一次体验 projectile motion（抛体运动）。"
　　周桢池低头轻笑，喉结在锁骨下方轻轻滚动。赵沐梧突然想起今早路过他家门口时，看到他站在玄关换鞋，晨光里他的后颈也是这样淡淡的粉色，碎发被晨风掀起时，露出后颈上一颗浅褐色的小痣。此刻这颗痣被阳光照得发亮，随着他的笑声微微颤动。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他笑得这样开怀，像春雪初融时露出的溪面，清冽中泛着暖意。
　　“喂，发什么呆呢？”冷秋颜的声音从身后突然响起，惊得赵沐梧险些把作业本掉在地上。好友伸手帮她扶稳本子，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嘴角扬起一抹促狭的笑：“周桢池，你喜欢他啊？”
　　手中的作业本险些滑落，赵沐梧猛地转头，耳尖瞬间烧得通红：“你、你胡说什么……”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不可闻。风卷起她额前的碎发，她慌忙伸手去捋，却不小心把头发搅得更乱。
　　冷秋颜笑得弯下腰，伸手帮她整理被风吹乱的刘海：“得了吧，你看他的眼神跟看见红烧肉似的。”她忽然收敛笑意，认真地盯着赵沐梧的眼睛，“跟我说说嘛，什么时候开始的？”“其实……第一次见他就觉得眼熟。”赵沐梧咬着下唇，脚尖无意识地碾着地上的落叶，“后来发现我们住得很近，每天早上都能碰到一起去学校，但是我跟他打招呼他从来没理过我。”
　　冷秋颜听得入神，忽然抓住她的手腕：“等等，你该不会每天都故意和他同路吧？”
　　“才不是故意的！”赵沐梧急忙辩解，却在冷秋颜揶揄的目光中泄了气，“就……偶尔会提前五分钟出门。”她想起上周三特意绕到小区后门买早餐，结果在巷口遇见抱着作业本的周桢池，他校服外套搭在臂弯里，露出里面洗得柔软的白色T恤，她慌乱中把豆浆泼在了鞋上。
　　冷秋颜突然指着周桢池喊了一句：“快看，他往这边看了！”
　　赵沐梧猛地抬头，却只看见周桢池和陆骁离转身走向教学楼的背影。她红着脸捶了冷秋颜一下：“你骗我！”
　　“我没骗你啊，他刚才确实往这边看了。”冷秋颜笑着搂住她的肩膀，语气忽然变得柔软，“沐梧，你知道吗？我以前也喜欢过隔壁班的男生，每天都偷偷看他打球，后来终于鼓起勇气递了情书……”她忽然摇摇头，“不过现在想想，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真的很珍贵呢。”
　　赵沐梧低头盯着脚尖，枯黄的落叶在她脚下发出细碎的声响。“其实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喜欢。”她轻声说，“只是每次看见他，就觉得心里像有只小兽在乱撞，明明有好多话想跟他说，可一开口就变成了‘早上好’。”她忽然笑起来，“你说他是不是觉得我很奇怪？每次打招呼都板着脸，跟欠他钱似的。”
　　“秋颜，”她忽然抓住好友的手，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你说我要不要……再主动一点？”
　　冷秋颜用力点头，从书包里掏出一支荧光笔，在赵沐梧手背上画了颗星星：“冲啊！本画家给你开光了，保证马到成功！”
　　阳光穿过云层，在她发梢镀上一层金边。冷秋颜推着她往教学楼跑，风把她们的笑声吹得很远很远。在这个蝉鸣渐歇的秋日午后，少女的心事如同破土而出的嫩芽，正带着蓬勃的生机，在青春的土壤里肆意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