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西行萦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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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本是最无依无著之物，安定流浪听凭风停风起。而沙漠收容他们。它是诚实的，它不虚荣。
──三毛
风沙在时光织就金黄的褶皱。两个月的光阴悄然躺过窗帘，闺蜜如懂得留白的智者，将陪伴的刻度掌握得恰如其分。她独自奔向行商聚集的市集，像追逐蝴蝶的孩童，去采撷那些来自东西方的遥远故事──丝绸之路上飘来的香料气息、大西洋彼岸的霓虹剪影，都化作她眼中虐动的星辰。
陈平趴在窗边听天气预报，正好今天播音员的声音如清泉般淌过耳畔：向西而去的沟壑深处，风的喘息在此处稍作停歇。
陈平的画笔瞬间被某种神秘力量点燃，决于要去捕捉那片沙漠的轮廓。
陈平倏忽起身，跑去仓库，掏出柜中防晒烫的简式背包，装好简画工具，调好黄沙向的变色颜料，小心翼翼地装进颜料桶。
当楚承黎要进来的时候，陈平已准备得差不多。
“叔儿，帮我提一提颜料桶。”
“没问题。”
颜料桶在楚承黎掌心晃出细碎的蓝光，画板倾斜在他臂弯，像一片等待落笔的空白诗笺。
他们踏上黄沙漫过的小径，初时还能遇见零星的牧人身影，随着脚步深入，世界渐渐退去喧哗，只剩天地相接处的寂静在呼吸。
褶皱般的沟壑将炙热的日光筛成斑驳的琥珀色，陈平擦了擦额间的汗，说：“我们暂时在这里歇一下。”
“好……嗯，我想问一下，我们这是要去哪？”楚承黎摊开油纸包裹的藏式青稞饼，麦香裹着高原的粗粝与温柔，在空气里舒展。
陈平接过：“峎漠。”咬下第一口时，酥脆的声响惊飞了远处沙丘上的云雀。
那面饼是高原阳光凌晨的琥珀，是雪山融水揉进麦粒的私语，舌尖上的滋润瞬间化作暖流，漫过她整个胸腔。
楚承黎望着她微微眯起的眼睛，嘴角绽开一朵无声的沙棘花，递水的动作轻得像风掠过芦苇：“是对你有特殊意义吗？”
“可以这么说。”陈平饮了好几口水，又用手指抚过画板未干的颜料，沙砾的质感在指尖蜿蜒呈细小的山脉。
远处沙丘的曲线在光影中流转，时而如沉睡的骆驼脊背，时而似游动的金色绸缎。她忽然明白，这片沙漠不是荒芜，而是大地最磅礴的写意画──每一粒沙都是风的笔触，每一道波纹都是岁月的题跋。
楚承黎坐在她身旁，影子与沙丘的轮廓悄然交融仿佛大西北的苍茫与柔情，都凝在这一刻的静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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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再次起身。
陈平背着画板在峎漠中深处前进时，忽地被楚承黎拽住了手腕，两人停下脚步，望向远处那道诡异的沟壑──沙丘褶皱间竟浮现出一尊佛像的上半身，慈悲眉目似悬在虚空，佛衣纹路被风沙蚀出斑驳的金边。
“海市蜃楼。”陈平喃喃自语，揉了揉被风沙刺痛的眼。再睁眼时，那佛像也坍缩成流沙的波纹，仿佛神明在沙漠中打了个短暂的盹。好在她的记忆如自己笔下的骆驼刺，将轮廓牢牢钉在脑海，铅笔在速写本上，沙沙游走，勾勒出佛陀半隐的轮廓。
约莫半小时过去，楚承黎从行军包里抽出折叠固沙椅，用眼神示意她坐下。金属支架在沙地咔嚓展开，他像摆弄炊事工具般熟练。陈平坐下时，他已悄然绕到她身后，手指捏住她因长时间握笔而僵硬的肩。按揉节奏与风沙呼啸声共振，仿佛一首无声的西北摇曲。
“我当炊兵十四年。”楚承黎的手势突然切断了按摩的动作，在沙地上画出歪斜的字迹。陈平望着那些被风立刻抹平的笔画，却读懂了更多──他比划着如何用锅灰调出颜料，如何在行军帐篷里偷藏《战争与和平》的残券，如何用炊烟的轨迹练习简化的笔锋。
“书里说，海市蜃楼是梦的拓印。”他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又指了指远方，“这里和那里，都长着一样的橄榄树。”
陈平的铅笔突然停滞。沙纸上的佛像渐渐被另一种线条覆盖：楚承黎揉肩的手掌纹路、固沙椅的金属折痕、远处蜃楼消失后残留的光斑。她想起自己笔下撒哈拉的荒凉与炽热，而此刻的沙漠却渗出某种湿润的幻觉──橄榄树在蜃景中生根蜃，存在即合理，合理便进化为理想。
“从今以后的余生，”她终于开口，声音被风沙滤得轻盈，“我愿意用‘你是四月的人间花’来告诉你答案。”
楚承黎的手掌悬在半空，沙粒从他的指缝漏下，像一场微型雪崩。他不懂这句诗的出处，却从陈平眼里读到了比蜃楼更恒久的意象：四月的花不生在沙漠，却能在人的眸子里永驻春天。
风沙再度席卷时，两人的画纸已叠在一起佛陀的慈悲与四月的花瓣在褶皱的线条里交融，如同海市蜃楼将虚幻与现实焊成一枚沙粒中的琥珀。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西行萦漠
